蘇常樂藉着給何田田夾菜,離她越來越近,他講話時呼出的熱氣,幾乎能吹動她耳畔的碎髮。
蘇景雲有萬千種方法,能置蘇常樂於死地,但卻唯恐何田田不喜,不敢輕舉妄動,只能執壺喝悶酒,一杯接一杯。
他從來不知道,冷血殘暴如他,也會有如此怯懦的時候,怯懦到一顆心,卑微到了塵埃裡。
縱使重權在手,他依舊只是怕,怕失去一個她。
一杯,一杯,再一杯,殿上衆人的談笑,已進不了他的耳,皇上有意無意的試探,他也只當沒聽見。
不知喝了多久,也不知喝了多少,就當酒量如山的他,也覺得眼前有了重影的時候,身下的座位突然一沉,旁邊多了一個人。
是誰?誰敢跟位高權重的楚王,擠坐同一張座位?!蘇景雲暴躁着轉過頭來,恰看見何田田如玉般無暇,卻又透着一絲蒼白的側臉。
他的呼吸,頓時停止,心跳亦漏了一拍。
“田?田田?”他覺得自己是醉了,試探着開口,聲音嘶啞漂浮,完全不像是自己的。
何田田沒理他,自顧自地拿起筷子,忙着吃菜,還順便喝了一口杏黃色蟠龍碗裡的臘八粥。
那是他的碗,他的筷子。蘇景雲下意識地想提醒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傻,猛地捂住眼睛,笑了起來。
皇上凌厲的目光掃來,語氣中威脅的意味頗濃:“何副使,朕給你安排的座位,你不滿意?”
蘇景雲伸展右臂,鬆鬆地搭在椅背上,恰把何田田整個兒圈住:“啊,忘了給諸位介紹了,這是太醫院的何副使,亦是本王明媒正娶的妻子,諸位往後見了她,恐怕得行個禮,稱呼一聲王妃了。”
“景雲!”皇上厲聲喝斥,“你的王妃,姓柳!休要在朕跟前胡鬧!”
“她算哪門子的王妃?她又沒跟兒臣拜堂。”蘇景雲牽住何田田的手,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好了,現在兒臣酒足飯飽,要帶王妃回府了,父皇以後安排座次,最好留點心,別做些無用功,這樣很沒意思。”
蘇常樂見何田田跟着他站了起來,下意識地也跟着起身,伸手去攔。
蘇景雲藉着酒勁,當胸一腳,把他踹倒在地:“你算得了是個什麼東西,也敢攔本王的路?!”
“蘇景雲!皇上還在這裡呢,你就敢打你兄弟?!你這是想謀反?!”皇后驚呼而起,疾步奔下寶座,奔向蘇常樂。
“謀反?”蘇景雲冷笑數聲,環顧殿內,“我哪兒敢謀反,心都已經涼了。這個混賬,關在重華宮十七年,是爲朝廷出過一分力,還是到邊疆灑過一滴血?他有什麼資格,覬覦我的王妃?就因爲他是皇后嫡子,就因爲皇上高看他一眼?”
殿上衆人,本來是抱着看熱鬧的態度,但聽了他這番話,卻頓生兔死狐悲之感,臉上一派戚然。
皇上把這變化看在眼裡,隱隱不安。
蘇景雲轉身看向御座,戾氣橫生:“父皇既然不念及兒臣的功勞,又何必小打小鬧?您乾脆把何副使賜給十一弟爲妻嘛,反正兒臣一點兒也不介意強佔兄弟的老婆。”
皇上想斥他胡言亂語,卻硬是沒敢開口。
能坐在太清殿上的,多是爲大吳立下過汗馬功勞的功臣,他們此時已同蘇景雲產生了共鳴,若是繼續刺激他,只怕會讓他們寒心。
蘇景雲冷笑數聲,牽起何田田的手,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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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疾馳在御道上,兩旁的房舍樹木,飛快地後退,將太清殿遠遠地拋在了後面。
馬車內的氣氛,沉悶到了極點,蘇景雲坐在車窗前,臉朝着窗外,目光卻不知落在了哪裡。
他平靜無瀾的臉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但緊抿的脣角,卻總像是含着一抹沉重的心痛,還有一縷極度的不甘。
何田田坐在他旁邊,默默地摳寬袖上的金線。剛纔在太清殿上,他看似酒後失言,其實所講的,都是心裡話吧。
仔細想想,皇上也真是夠涼薄,怨不得他難過。政務繁忙時,用的是他;征戰邊疆時,用的還是他;但一個不順心,就要把他的女人推給蘇常樂,任由一個無功無績的皇子來刺激他。
他的母妃,已經死了;他的親姐姐,有家不能回;他的身邊,其實就剩下一個她,還要被如此算計,由人來奪。他此時的心裡,肯定很難過,很難過吧。
何田田摳了半晌金線,朝蘇景雲那邊挪了挪,戳向他的腰:“看你這麼想哭,暫時跟你休戰吧,肩膀可以借你用一用。”
“田田!”蘇景雲失聲一笑,卻是馬上伸手捂住了眼。
何田田仰頭看了他一會兒,默默地再靠近一點,抱住了他的腰。
蘇景雲將她攬進懷裡,握住她的手,像是握住了失而復得的珍寶,不住地摩挲。
何田田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胸,嘟囔道:“我餓了,宮裡的菜不好吃,我沒吃飽。”
蘇景雲垂頭看她,眼底浮上一抹柔色:“宮裡的菜就是這樣,御膳房離得太遠了,等菜送來,色香味早已變了。你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我不知道,我只吃過醉魚。”何田田說着,又搖頭,“算了,不出去吃,你喝了太多酒,萬一倒在外面,我可扶不動你。”
“倒不了,我帶你去喝臘八粥。”蘇景雲拍拍車壁,讓車伕轉了方向。
“我還以爲帶我去吃什麼好的呢,原來還是臘八粥啊?”何田田嘟了嘟嘴,表示不滿。
“映月樓的臘八粥,舉世聞名,不會讓你失望的。”蘇景雲一面說,一面探入她的衣襟,含住了她的嘴脣,“先讓我醒醒酒。”
“你幹嗎啊?別得寸進尺!”何田田使勁推他,“我跟你,只是暫時休戰,還沒正式恢復邦交呢!”
蘇景雲沒有和往常一樣,耍賴用強,而是馬上停下了動作,伏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喘氣:“別這樣好嗎,田田,我已經很難受了……”
何田田的心,立時軟得一塌糊塗,主動抓起他的手,送入了自己的衣襟深處。
“田田!”蘇景雲欣喜地喚了一聲,將她壓倒在氈毯上,扯下了她的褲子,“來,讓我教教你,什麼叫做得‘寸’進‘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