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白糖(中)
“脖子還疼不疼?”
含釧笑起來,往徐慨身側靠了靠,“不疼了。劃傷的時候有點疼,後來大夫給清理傷口,又是撒藥又是包得嚴嚴實實的,還喝了好幾碗藥湯,如今早不疼了。”
含釧還衝徐慨動了動脖子,牽扯着皮肉,還是有點疼的,不過這點疼也不算什麼了。
當廚子的,刀割火燎的,風雨中這點疼算什麼。
含釧笑道,“你看你看,活動自如了。”
含釧不想徐慨內疚,笑着岔開話題,“哥哥放你進來了?”
本就不是爲了他。
是爲了他們。
夫妻一體,難道徐慨掉了坑,她就很有臉面嗎?
況且,這是情急之下沒了辦法,她雕豆腐的手,穩得不能再穩,又怎會真傷到自己?
徐慨見小姑娘一派風輕雲淡,心裡更抓緊了,緊抿嘴角,手指了指外面的牆。
小姑娘白瑩瑩的脖子.
徐慨眼中閃過一絲自責和懊惱,低了低頭,隔了許久,一把站了起身,一個大跨步走到牌位後,拿起三炷香,借長明燈點燃後退了回來,鄭重其事地朝曹十月和賀華生的牌位福了福插上香火後,跪下來“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後又垂着頭陪着含釧跪下了。
奪嫡立儲,這門心思,是否太早了些!
含釧撓撓頭,不知道徐慨什麼意思。
聖人也沒同他細說什麼,就坐着喝了盞茶,又品評了一番府中牆上的書畫與墨跡,繞呀繞繞呀繞,臨到離開,才盯着他院子裡因盛夏有些蔫兒的草木,蹙了蹙眉。
“所以,有的花匠,不需要太過費心,等着就好,等待春去秋來,等待壞掉的葉子自己凋零.花匠有時也會太過用力,反倒讓嬌嫩又脆弱的草木根芽受了妨害。”
含釧跪了小半天,有點累,眯着眼睛往徐慨身上靠,靠着靠着便睡着了。
如今都知道抄近路帶外男在內院裡穿梭了。
看不到裡面的狀況。
免得他見天地爬牆——她上次聽了一耳朵,曹醒好像想在牆上插一溜兒的酒壺碎片,說是防賊,可那笑面虎的眼神溜溜地往她身上瞥。
含釧一下子笑出來!
這牆頭芳!
徐慨身上雖有幾分功夫,到底不是武藝高強的江湖中人或是軍中將領,若是牆頭插酒壺碎片,這棺材臉多半要被割傷皮肉。
他順着聖人的目光看過去,解釋道,“去北疆的時間,院子裡的草木遭了蟲害,如今正精心照管着。”
水芳!
乾脆給徐慨開個狗洞算了。
嗯.
至少能有地方靠一靠。
徐慨低低頭,看小姑娘眼睫毛長長翹翹,輕輕顫動,嘴巴微張,便將身形挺得筆直,伸手把小姑娘往裡撈一撈,頭放在自己胳膊上,不那麼膈得慌,做完這兩個動作,徐慨便規規矩矩地跪在原處,看牌位前燭火搖曳,眨了眨眼,想起今兒個下午聖人順路到秦王府喝茶的場景。
所以,一開始拼死攔住外男不準進內院的人,到底是誰呀!
聖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笑着扔下一句話,“世上草木花樹,壞掉的葉子終究要凋零,新葉生長,無論哪個品類,一年之際總有那麼幾日光禿禿的,不太好看。”
聖人,聖人還沒老呢!
“這是規則,也是鐵律,任誰都打不破。”
含釧啞然失笑。
今兒個一早,他從宿醉中醒,還沒完全清醒就看小肅焦急地在旁邊轉悠,一問才知昨兒個夜裡發生的事。
他剛進院子,便見李三陽跟見鬼似的闖進來,本就心煩氣躁,正欲出言訓斥,眼神無意識地往後一瞥,卻瞥見了聖人着便服,只帶了一個魏東來正踏着步子進來。
聖人很難得出一次宮。
或是聖人出宮,機密得旁人根本無從知曉。
徐慨緊緊盯住含釧的脖子。
白白長長的脖子被紗布裹得緊緊的。
徐慨嗅了嗅,有股薄荷的沖鼻味和川穹、白藥、三七、茜草的味道,一是鎮痛,二是止血。
含釧笑着搖搖頭。
含釧笑着回過頭,看小雙兒在自己身邊,又笑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呀?”
之後曹醒爲他叫了孫太醫,孫太醫撫着鬚髮摸脈象,說昨兒個那酒裡放了東西,所以他纔會醉得如此之快——聽及此,曹醒的臉色纔好一些,語聲卻冰冰冷冷地同他說了,含釧爲了破局自傷脖子,流了好大一攤血。
徐慨開口,聲音喑啞,“那個矮矮的女使抄近路帶我來的。”
不過多個人陪着跪,也是好事情。
這成長速度驚人呀!
他沉下心一想,不禁咂舌——老三竟如此恨他!
這麼毒的計,竟也使得出來!
他謹慎地點頭稱是,再擡頭,聖人早就走得不見了蹤影。
燈火燭光搖曳,剛剛敬的那三炷香燒得飛快,香灰品質很好,整截整截地向下掉,掉下來也並不立刻碎掉。
徐慨看着那截髮白的香灰,輕輕舒了口長氣。
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