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鮮鯉魚
含釧走時,雨落得小些,含釧和小雙兒把傘收了起來,沿着轎子衚衕根兒往外走。
沒一會兒,小雙兒撞了撞含釧的胳膊肘,“掌櫃的,您看.”
含釧順着小雙兒眼神望過去。
一個拿大頭巾包裹住腦袋的婦人從“瞿府”側門躥了出來,埋着頭一路往寬街去。
含釧笑了笑。
也是。
眼見爲實,耳聽爲虛。
瞿娘子看上去是個有主意的人,又怎會信得過只有一面之緣陌生人的片面之詞?必定是要去求證一番的。
看瞿娘子做事有章程不盲從,含釧未因其不信自己而生氣,反倒鬆了口氣——是個有主見有腦子的就好,甭是被那老黃瓜蒙着頭坑蒙拐騙的就好。
五百文.
也是半錢銀子了。
臉色很差。
瞿娘子徑直夾了一塊鴨肉入口。
那位賀掌櫃,沒有騙人。
這麼久的時間,食肆店鋪沒有一個人同她回稟陳思白所作所爲,更沒有人告訴她食肆究竟發生了什麼!這說明什麼?說明陳思白把食肆握得牢牢的!
沒一會兒,小雙兒牽着小乖過來了。
小雙兒笑着往含釧身上靠了靠,“您心真善,我是您撈回來的,拉提也是。鍾嬤嬤也是正難時,遇到了您。崔小哥也蒙了您的庇佑,否則就他那姑母的習性,往後也得不着好。”
降低收費,降低食材菜式質量,拓寬食客範疇,提高留仙居上客量.
簡而言之,便是自降身價!
這種家事,還得瞿娘子心裡有數才行。
原先用的舊人老人,要麼是被排擠到了邊緣,要麼就是被徹底棄用,班底換上了陳思白的人手!
陳思白在慢慢侵蝕留仙居.
在父親重病,她身懷六甲的時候侵蝕留仙居!
瞿娘子拳頭握得緊緊的,一睜眼,見滿屋低眉順目的丫鬟婆子。
往常這半隻鴨子,就要賣半錢銀子
瞿娘子瞬間就明白了陳思白想做什麼。
瞿娘子再問,“價格呢?這半隻鴨子,收了多少錢?”
含釧催了賈老闆幾次,賈老闆都是兩尾兩尾地送,哭喪着臉,說含釧把他往死路上逼。
如今見一簍子鮮魚,含釧有些心動,笑着問,“天兒涼,不好捉魚,在集市裡也極少有活魚賣,要不是死魚,要不就是半死不活的魚。您這處的倒是鮮活。”
含釧便有一搭沒一搭與婦人說着話兒。
婦人擡了擡頭,臉上紅紅的,手指也紅腫得老高,一看便是生了凍瘡,有些地方又幹又腫,皸裂得整隻手千瘡百孔的。
含釧抿了抿脣。
“店裡客人多嗎?”瞿娘子輕聲問。
否則,旁人再急切再覺得可惜,都是白用功。
含釧笑道,“那行,您往後若有這些好東西,直接挑到東堂子衚衕二三三號找賀掌櫃就行,給您算市面上的價,不佔您便宜。”
爲了賺錢,自降身價,對於百年老店而言,只有死路一條!
目光太淺了.實在是太淺了
瞿娘子手搭在腹間,仰起頭深深喘了幾口氣,腦子裡過得飛快。
再回過頭看漸行漸遠的“瞿府”,小雙兒嘆了嘆,“.只希望瞿娘子遇着您了,也能逢凶化吉——至少早日擺脫掉那根刷了綠漆的黃瓜。”
婦人一笑,“您識貨!那些個怕冷的就拿網兜子打魚,這天兒除卻快死的魚,誰會鑽網兜子?咱是端了個小杌凳,雙手雙腳浸在水裡,全靠手捉網撈,這樣打起來的魚才新鮮,身上也沒傷!”
“您看看我長得像魚嗎?!您看看!要不我脫了衣裳,下河給您捉去!”
這麼冷的天噢還浸在冰水裡捉魚
含釧問了價,用二百文將魚包了圓,兩個姑娘提不動,含釧留在原處,小雙兒回東堂子衚衕拉驢車。
婦人幫忙把水簍子麻利地擡上板車,約莫是手上裂開的凍瘡沾了水有些疼,婦人輕輕“嘶”了一聲。
婦人手腳利落地打理魚簍子,懷裡揣着還沒捂熱乎的銅板吊子,“.瞧您小小年紀,卻不曾想是位大主顧!除了魚,咱村林子裡還有野兔子、野雞子,門口那條河裡還有螺螄、田雞和泥鰍,您若想要,您便同妾說,妾給您打去!”
瞿娘子貼身丫頭把食盒呈了上來。
含釧從懷裡掏了一隻貝殼油遞給那婦人,“.嫂子,這玩意兒止癢消腫,您記得擦擦。”
再看食盒裡的其他菜,瞿娘子面色悶得如同吃下一隻蒼蠅。
那婆子點了點頭,“多倒是多,都在大廳坐着,一桌四五個菜,看上去生意挺好的。”
鯉魚新鮮得在水裡胡躥,尾巴打水濺起了清亮的水花。
術業有專攻,賈老闆做的到底是六畜生意,拿這些小東西去侮辱人家,有點超綱。
含釧在這頭有些擔心,瞿娘子那頭卻緊緊蹙眉抿脣,聽包裹着頭巾的婆子在堂下來報。
希望吧。
“.所幸婆子是內院灑掃的粗使,素日不往主子跟前湊,姑爺便是看見了奴,也不認識.”那婆子頭佝得低低的,將食盒呈上,“奴聽夫人您的,點了半隻烤鴨,又點了幾道咱留仙居傳下來的名菜和幾道菜單子新添的菜式.奴也認不得字,前頭還能隨口喚,後頭只能拿着菜單子跟跑堂的比劃了”
這還行。
婦人大喜過望,連連鞠躬致謝。
嗬!
這倒少見!
冬天天涼,北京城要下雪落冰,不太好找鮮魚。
父親臥病多久,陳思白掌了多久舵。
沒等那婦人反應過來,含釧坐上板車,小乖便“蹬蹬”往東堂子衚衕駛去。
“三百三十文”婆子答,“這一盒子的菜,剛過五百文。”
看賈老闆一身肥膘,含釧倒是想點頭——反正一身膘,下河也沉不下去,廢物利用,浮在水面上正好捉魚。
含釧帶着小雙兒慢慢往回走,在城牆根下,看有一婦人挑着一簍子水桶擺攤售賣,湊近一瞧,兩個大桶裡裝了滿滿的水和十來條漂漂亮亮的大鯉魚。
內院的人,用不到食肆裡去。
但.
內院的婆子.多半是與食肆裡的管事連着親的
瞿娘子眉頭舒展開來,扭頭與身後的婆子笑着開口,“馬婆子,我記得你當家的在食肆管着賬冊?”
瞿娘子笑得極爲溫婉,“你家孫女兒,我看着喜歡,可曾許配人家了沒?”
嘿嘿,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