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的一會兒就叫人去和他們說。”周陽用眼角瞥了一眼面前的屏風,“不知姑娘想要什麼樣的?”
溫華示意滴珠去和他說話。
滴珠繞過屏風,“周管事,咱們府上缺什麼樣的您還不知道麼?”
周陽連忙作揖賠笑道,“在下實在是不知道姑娘看中什麼樣的,也不敢胡亂猜測,您是常在姑娘身邊伺候的,還請賜教。”
周陽生就一張討人喜歡的面孔,說話的時候又是滿臉的笑意,不知不覺間引人好感,滴珠也笑了,放緩了聲音,“有好的讓他們領來就是了,難道怕咱們府上出不起錢麼?”
看着兩人言笑晏晏,溫華皺起了眉,這周陽也不看看這裡是哪兒,當着她的面敢用這樣的態度和她的貼身丫鬟說話,未免太過輕浮了吧!
她移開視線,瞧見秦小巳望着周陽,臉上竟流露出驚異的神色,卻又匆忙低下頭去掩飾……她眯了眯眼睛,不管周陽在打什麼主意,試探也好,不將她放在眼裡也好,她不喜歡,很不喜歡。
初來乍到便遇到難題,她心裡不免存了火氣,又見滴珠笑嘻嘻的和周陽說這話,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所遭遇的——不由瞪了她一眼,滴珠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身後的視線。
柏香是個機靈的,她就站在溫華不遠處,瞧見溫華面上沒了笑容,便悄悄後退了兩步,想了想,又往前走了幾步,“姑娘,茶水涼了……”
溫華收回視線,看了她一眼,將茶盞放到一邊,柏香立即倒了殘茶,添上了新的茶水。
想到這些男童女童的食宿安排,溫華不掩情緒,打斷了周陽和滴珠的對話,有些不耐煩地開口問道,“柏香她們平日裡吃住都是在哪裡?”
隔着屏風,周陽本看不到溫華的神色,此時聽出她話語裡的不悅,微微一怔,立刻收斂了笑容,躬身道,“院子裡的丫鬟算上您身邊的滴珠一共是九個,春鳶和蕊珠因爲是在您房裡伺候的,就住在主院了,柏香和另外一個叫銀鳳的暫時在前院值守,和另外四個粗使丫鬟一起住在西邊的中院。”
“西邊的院子目前還有空着的麼?”
“西邊的三個院子如今在用的是中院和南院,大管家他們來了以後,這兩個都會住滿,所以到時候北院至少還能空出一半來。”
溫華垂下眼睛,琢磨了一會兒,“秦小巳——”
“在——”秦小巳趕緊上前半步。
“你先前不是喊着閒得慌麼?那些男童和女童就暫時交給你管了,好好教教他們規矩,就讓他們住那第三個院子,七天以後我要看到成果。”
看到周陽和秦小巳都有些怔愣,溫華知道自己突然的情緒變化令他們一時不知如何應對,但是她暫時不打算收斂,“周陽,你給他撥兩個性情和順的婆子過去,這麼些孩子他一個人可忙不過來。”
看到站在一旁的柏香,覺得這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她遲疑了一下,仍是問道,“柏香,你多大了?”
柏香沒料到會被問到自己的年齡,微微一怔,隨即垂下雙目,“奴婢再有兩個月就十三了。”
“我看你是個明白的,你去幫着秦小巳管那些女童,教給她們規矩,若是管得好,我自然有賞。”
“周陽——這十五個孩子剛到咱們家,雖說規矩要嚴,可該給的東西不能少了他們的,如今開春了,一套冬衣,兩套夏衣,被褥和洗漱的東西都要準備齊全。”
許是聽到溫華聲氣不對,周陽斂去了面上輕浮的神色,同着秦小巳一起領命退下了。
溫華靜靜地坐了一會兒,轉頭看了一眼柏香,問道,“你認識春鳶和蕊珠吧?”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想起她們分別住在不同的院落,不知道那兩人改名也是正常的,補充道,“就是原本叫葡桃和紅錦的那兩個。”
柏香神色有些複雜,“哦”了一聲,立刻意識到這樣的應對是不對的,聲音更加謙卑,“葡桃……春鳶和蕊珠、奴婢和銀鳳都是從一家出來的,原來的主人家出了事,奴婢們就被賣了,春鳶原是那家大奶奶的陪房,預備過兩年開臉作姨奶奶,蕊珠好是老太太房裡的丫鬟,銀鳳和奴婢原本都是伺候那家姑太太的。”
溫華把手裡的帕子疊得方方正正,“我瞧你是個伶俐的,怎麼沒叫你去伺候我?”
柏香身子一顫,頓了頓,道,“雖說是在前院侍奉茶水,卻也是伺候主子。”
“你倒真是會說話……”溫華玩味的打量了她一會兒,“去吧,把那些孩子教好了。”
柏香福身退下了。
溫華回到自己所居的主院臥房,想要休息一會兒,卻怎麼也睡不着,翻過來倒過去,滿腹的心事無人可以訴說。
今天的事情令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將來的路還很長很長,原本想得太過簡單了,僅僅這一大家子人口,若是沒有強硬的手段,恐怕誰也不會輕易服她——不管是小說還是電視電影,奴大欺主的事情還看得少麼?
雖然秦大管家、春樺嬤嬤、秦池、芮光他們都支持自己,可是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必定有人看她年紀小便要欺負她,何況自己如今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少女,如何服衆呢?
她揉了揉額頭,該……怎麼辦呢?
煩惱了半天依然無解,嘆了口氣,她根本不是這樣的環境下長成的人,對於大宅門中的家鬥根本一點概念也沒有。
大宅門……大宅門……
平羽!
怎麼把他給忘了呢!
雖說他是大宅門家斗的失敗者,不過看得多了總歸有些經驗,不如請教請教他,他人又聰明,說不定能有些好的建議!
想到這兒,她彷彿見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從炕上躍起來,“滴珠!幫我重新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