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聽了,卻很有興趣:“等哪日府裡辦場花會,請那姑娘過來玩玩。”
這就是要相看的意思了。
蔡氏笑着稱是。
她自打嫁過來,鮮少見着府上的二公子,這兩年冷眼瞧着,老夫人對二公子淡淡的。
她孃家早已沒落,自幼嘗夠了人情冷暖,卻覺得被歹人強了之類的風傳,就算是真的又如何,不過是栽了面子罷了。
在柴米油鹽過日子面前,面子頂什麼用?
羅二郎是舉人,就算不再考了,只要國公府活動一二,都能謀一個官身,且背靠着國公府這棵大樹,日子總不會難過到哪裡去。
表侄女嫁過來後,還能給她幫把手,也算兩全其美了。
只是這場花會,卻因爲北邊傳來的消息,暫緩了。
羅天珵受了傷,不日即將歸來。
甄妙聽到這個消息,心頭髮慌,連着好幾日都噩夢連連,等接到信說人已經到了京外不足百里,再忍不住對老夫人打了招呼,帶了青黛和瑤紅,騎上馬奔着京郊去了。
京郊驛站,一隊兵馬停下來整頓休息,羅三郎率先下馬,吩咐道:“準備最好的飯食,馬也要用上好的飼料餵了。”
說着手一揚,一錠銀子落入了驛丞手中。
驛丞大喜,忙吩咐人張羅去了。
羅三郎這纔來到一輛青幃馬車前,掀了簾子,扶着一名玄衣男子下了車。
過路的人不少,攝於這隊兵馬氣勢凜然,皆不敢大聲言語。卻難掩好奇打量着那玄衣男子。
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身形修長,俊美中帶了多年征戰浸染的殺伐之氣,令人不敢直視。
驛丞一擡眼,看清玄衣男子的模樣,身子一震,忙行禮道:“將軍——”
羅天珵擺手。淡淡笑道:“不必多禮。我急着趕路,快些把吃食準備好就是了。”
他說完,並沒進屋。由羅三郎扶着到驛館旁的八角亭裡坐了等着,顯然是無心多留的。
那驛丞認出羅天珵的身份,腿腳都是軟的,對他的話比聖旨還當回事兒。
畢竟大周天子他一個小小的驛丞無緣得見。這上將軍,他是真真切切見着了。
想了想。一咬牙去了後院,對自家婆娘道:“老婆子,你最拿手的不是紅燒肉嗎,快去燉上一鍋來。”
說是老婆子。那婦人不過四十來歲,聽驛丞這麼一說,低頭咬斷線頭。把繡了一半的帕子往旁邊一丟,就往外走。邊走邊問:“看老爺慌的,來的是什麼人物?”
驛丞只是不入流的小吏,窮苦出身,當然擺不起官譜兒,不但如此,要是來往歇息的官老爺多了,自家婆娘都是要幫忙張羅的。
不過這也有個好處,他家婆娘做了一手好菜,許多官老爺吃着好,還會給個打賞,那就是難得的補貼了。
只可惜這裡離着京城太近,往往剛離京的鮮少在此停留,能碰上羅天珵這般人物,是難得的機遇。
不求打賞,要是這位羅將軍隨口說一聲京郊驛丞打理的妥帖,都有無盡的好處。
自家婆娘那手紅燒肉,鐵定能把羅將軍的胃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驛丞笑眯眯想着,就聽一個嬌俏聲音道:“爹,來的是什麼人呀?”
驛丞回過神來,一看是自家小女兒,臉一板道:“小姑娘家,少打聽這些,回屋繡花去!”
那女孩兒十五六歲的樣子,長得嬌俏可人,半點不怕驛丞板臉,還跺了跺腳,笑嘻嘻道:“爹不說,我自個兒瞧瞧去!”
“燕子,你給我回來!”驛丞喊了一聲,早不見了女兒的影子,無奈的搖搖頭,忙跟上去了。
那叫燕子的女孩兒扒着牆角,悄悄探了個頭,向八角亭一望,整個人就怔了,臉上立刻飛起一抹紅霞。
她從來沒見過這樣好看,這樣有氣度的男子!
燕子是幼女,家境雖尋常,卻是爹孃疼寵着長大的,到了這個年紀本該出閣了,街坊四鄰卻沒有看中的,鬧得爹孃也不敢違了她的意思。
其實,她心裡是有主意的。
她上頭兩個姐姐,長姐嫁的村上莊稼漢,還算是小有薄田的,沒過幾年再回孃家,臉也黑了,手也粗了,和尋常農婦無異。
而她二姐,三年前被路過歇腳的一個官老爺看中,討去當了貴妾,去年那官老爺帶了二姐回京,又在這歇了一晚,二姐穿金戴銀,比三年前還好看了些。
二姐還說了,她雖是妾,因爲出身良家,又年輕,那官老爺疼得緊,平日裡連正經的太太都放到一旁了,這次回京,就只帶了她一人來。
看着亭中男子,燕子下意識揉着腰間墜的荷包,心道,她是萬萬不願成爲大姐那樣的農婦的,姐妹三人中,屬她樣貌好,她難道會比二姐差了麼?
亭子裡,羅天珵不知道這麼一坐,就引來了少女的遐思,正與羅三郎說着話。
“那厲王未免太狡詐,設了陷阱累得大哥受傷,還逃到了白嶺以北,讓人無可奈何!”
許是受了傷,羅天珵面色有些蒼白,氣質卻隨着心境不同,越發溫和。
若說以前他是一柄出鞘的利劍,現在則是一塊打磨光滑的美玉,當他收斂了氣勢時,任誰見了,都以爲是一位溫文爾雅的貴公子。
“厲王是梟雄人物,自然不能尋常看待。白嶺是天險屏障,靖北軍暫退白嶺以北,大周藉此休養生息,未嘗不是好事。”
“可是大哥你——”
兄弟二人一起打過仗,情分就不同了,羅三郎有些擔心,戰場上無往不利的羅天珵受挫回京,會讓某些人看笑話。
“勝敗乃兵家常事。”羅天珵笑得雲淡風輕。
他當然是不把這場勝負放在心上的,厲王已經窮途末路,若不是他悄悄鬆了網,又怎麼能逃回白嶺去。
同樣的坑,他不會掉進去兩次,兔死狗烹的滋味他不想再嘗試了。哪怕和辰慶帝君臣相得,這一世,主動權他也要牢牢抓在手上。
外敵、內亂、朝廷、羅家軍,把握好了那個平衡點,才能換得他和家人一世安穩。
兄弟二人都是耳聰目明之人,同時止住話題,望向一處。
一個俏生生小姑娘端着托盤,面色微紅:“二位大人,請用茶。”(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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