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老夫人一邊說臉上一邊現出些緬懷的神色,慢悠悠地說道:“想當你爺爺被左降到臨州,很多人說他很快就會被起復,所以哪怕被貶也還很有聲望,你母親就是那時候跟你父親訂親的,你外公是個好面子的人,把當時程家在臨州的所有生意都當作嫁妝送給你母親……嘖嘖,足足程家家業的一半,那是多大的手筆,難怪有人說他是想巴結你爺爺做官呢……”
展紅菱一言不發地聽着,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外公家是做生意的。
三老夫人感嘆了一會又說道:“可是你爺爺那是什麼性情,怎麼肯佔程家這麼大的便宜,說死也不要,說展家的男兒要有骨氣,無論是你父親還是以後的兒孫,都要靠自己的本事謀前程,絕不對佔婦人的光,你爺爺想退程家不收,於是你爺爺當着衆人的面把這筆嫁妝許給你母親以後的女兒,無論你母親生了幾個女兒、以後嫁到誰家,這筆財產都是孫女的,男西不許拿一點兒,結果你母親就你一個女兒,這筆嫁裝當然就是你的……”
展紅菱目瞪口呆,聽叔婆說的意思,似乎這筆嫁妝相當之大啊,難怪叔叔給自己搞什麼私奔的名頭,原來是想侵吞自己的錢!
三老夫人說着轉頭再次看向展紅菱。“你父親去世時把家裡的一切事情都交給你叔叔代管,所以現在你的嫁妝都由你叔叔幫忙經營呢。”
展紅菱臉上微笑着對三老夫人說道:“原來是這樣的,若不是叔婆說起,我不宵知道這些往事呢……”
可是心裡卻在冷笑,好你個展志承、好你個藤氏,用侄女的嫁妝大把賺錢,然後卻把侄女搞得飯都吃不上,被逼無奈要逃去找舅舅作主,這對夫妻該是有多狼心狗肺!
她們這裡拉着家常,那邊的展三公說道:“我說夫人,大暗上的了,你就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你不睡覺孩子還困呢,你還是讓人給紅菱丫頭安排房間,在這裡斬住一夜吧。”
三老夫人站起身道:“是啊,看我,上了年紀就犯糊塗,走,紅菱,跟叔婆去休息,明天我讓人送你回家。”
展紅菱起身,帶着翠蘿跟三老夫人向外走,邊走還在邊想着,秦昭和許雲暮不知道走了沒有,估計三叔公的那幾個徒弟再怎麼也不會讓他們傻等着,用不着自己操心了……
就這樣她在棋苑內宅的客房住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起來,梳洗完畢吃過早飯,展三公老兩口親自過來送她。
出到門外三老夫人還拉着展紅菱的手說:“孩子,以後沒事常過來走走,把陌兒也帶來讓我們看看,要是有什麼事跟你叔叔嬸嬸不好說的就來找我,叔婆會幫你的。”
展三公也爽朗在笑着說道:“丫頭棋藝不錯,以後可以到棋苑來玩,呵呵,讓人們也看看,我展家不只是老一輩的風光,晚輩們也有本事!”
展紅菱會心一笑,心中暗暗感激,估計這老兩口是看出了什麼纔會這樣待自己,對於要外嫁的孫女不偏私,兩位老人還是很值得尊敬的。
她一邊想着一邊說:“好的,以後侄女會帶陌兒來叨擾的,若得叔公教誨,想必陌兒能鞭辟入裡發奮。”
說完告辭和翠蘿上了三老夫人命人準備好的馬車,一路向展府行去。坐在車裡她還在高興,沒想到這次棋苑之行能有這樣的意外收穫,不只知道自己還有一大筆財產在展志承手中,還拉到展三公夫婦這樣的後援。
兩人回來的時候栓子已經急得要命,一直在府門口張望。見兩人從馬車上下來,迎過來說道:“小姐,你們可回來了,這一早上二夫人派人問了好幾次小姐回來沒有、究竟去哪兒了,我都不知道處回答。”
展紅菱一邊向裡面走一邊:“有什麼不好回答的,直接恕我直告訴她就行了。”
栓子抽臉道:“可是未出閨閣的小姐,跑到外面去與一羣男人下棋,這……好說不好聽啊。”
展紅菱沒想到這小子也這麼迂腐,瞪眼道:“什麼好聽不好聽的,下個棋有什麼大不了……唔,對了,他們這麼急着問,難不成昨晚也派人找了?”
“那倒沒有,可能昨天不知道小姐出去,今天早上纔來問的。”
展紅菱在心裡冷笑,昨天不知道?有可能嗎?整個府裡的下人,除去翠蘿和栓子外,其他人都是藤氏的眼線,自己出去他們怎麼可能不向藤氏稟報,之所以昨天不找、夜裡不找,偏偏等到今天早上才一次一次問,分明就是想抓自己個夜不歸宿,在這個時代,未出閣的女子沒有緣由地一夜未歸,即使沒做見不得人的事情也是極嚴重過失。
她想得不錯,就在她們進到繡樓,屁股還沒坐穩的時候,藤氏就派人來找了。
展紅菱隨意地打發那僕人說道:“你先回去吧,我休息一下這就過去。”
那僕人離開後翠蘿說道:“小姐,我估計二夫人和二老爺這次肯定要發火了,您夜不歸宿,事先又沒跟他們說。”
“發火?我倒要看看他們是怎麼發火的。”
說完她慢條斯理地喝完翠蘿剛泡上的茶水,然後才起身帶翠蘿一起向西院走去。
由於展紅菱的一夜未歸,展志承又向許文渺告假,一來要作出自己十分關心侄女的樣子,另外也可以趁機休息一下。
展紅菱來到時他們夫妻倆都在廳中,展紅鸞也得意地依偎在母親身邊,等着看展紅菱怎麼在自己面前出醜。
見展紅菱進來,藤氏刻薄的面孔又寒了幾分,一支胳膊支在旁邊的茶几上,端闃當家主母的架子斥道:“我命人史你竟然還不緊不慢的,展紅菱,你也太不把我們這作叔叔嬸嬸的放在眼裡了!說,昨天夜不歸宿又到哪裡去了!”
展紅菱看着坐在藤氏椅子扶手上朝自己竊笑的展紅鸞就有氣,你們一家子坐在發地裡逞威風,打算把我訓斥得孫子一樣?哼,門都沒有。
展紅菱一邊想着一邊走到旁邊的空椅子上坐下,整理着膝上的裙襬說道:“我不緊不慢,叔叔和嬸嬸似乎也不是很着急啊,我昨天早上出的門,昨天一天不見叔叔嬸嬸着急,晚上關府門等不到我也不見叔叔和嬸嬸着急,直到這天大亮了才讓人問,不知道叔叔嬸嬸對侄女這關心是真的還是假的呀?”
“你……”
藤氏被她噎得一陣無語,咬了咬牙說道:“真是沒規矩!有你這樣對叔叔嬸嬸說話的麼!堂堂展府小姐,不知安分守己,勤習針線女紅、琴棋書畫,反倒招惹得狂蜂浪蝶一拔一拔往府裡鑽,你究竟懂不懂三綱五常,禮儀廉恥!”
“狂蜂浪蝶?”展紅菱又是一陣冷笑。“嬸嬸說話可要小心哦,你要知道你所說的狂蜂浪蝶都是什麼人,刺史大人的公、尚書大人的公子、臨州棋苑的棋師、三叔公他老人家的門徒,這些人可是都即有名望又有地位的,怎麼在嬸嬸嘴裡就成了狂蜂浪蝶了呢?”
“你……”藤氏的話再次一滯,隨後眼皮翻了翻說道:“李公子也就罷了,整個臨州城的人都誇讚他的品德,可是那秦照公子,雖然說是尚書大人的次子,可是出了名的不成器,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醜事不知做了多少,還不都是仗着尚書大人的有望和徐夫人的周旋給壓下去的、再有那些棋師,雖說都在你叔公門下,可是不着邊的也有得是,你每天讓這些人在府中來來往往,別人會怎麼想我們展家?!”
展紅菱不以爲然地摳着指甲,撇嘴道:“嬸嬸擔心的究竟是他們出於展府被人說閒話,還是擔心他們看到東府和西府的後差後說出去,影響叔叔在外面的好名聲?”
“你……”
藤氏第三次被她噎住,氣得無話可說,轉頭看着展志承道:“老爺,你看看你的好侄女,都是怎麼對我的,這就是你們展家的家風!”
展志承看着展紅菱的態度也一肚氣,出聲訓斥道:“紅菱,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之前做出醜事我和你嬸嬸都在裝聾作啞地幫你遮掩着,這纔回來沒幾天,竟然又夜不歸宿,你、你究竟還能不能本本分分地做一個良家女兒?!你這個樣子對得起你在九泉之下的爹孃麼?!”
說着他站起身指着一個僕人說叫道:“去,去給我請家法來和大爺的牌位來,我要幫大哥教訓這個忤逆不孝、不守家規的不肖女!”
展紅菱雙眼倏瞪起!什麼,竟然要打自己?!這夫妻倆竟然這樣借題發揮,這還真讓展紅菱沒想到。
她猛地從椅子上站起,叫道:“不問清事實就想拿家規壓我,我不服!”
“不服?哼,你夜不歸宿觸犯家規,打你有什麼可不服的!”
“我昨夜也是住在展家,你憑什麼主說我夜不歸宿!”
“住在展家?”
展志承見她說得理直氣壯有些懷疑,門子明明說展紅菱昨早出去後一直到剛剛纔回來,她爲什麼要說她住在展家?
展紅菱站在那裡挺胸說道:“沒錯,我昨天就住在展家,是三叔公的那個展家,從早到晚的一舉一動叔公和叔婆都清清楚楚,不信你可以去問。”
展志承站在那裡直猶豫,不知道展紅菱說得是真是假,如果她真在展三公那裡,那是自己的親叔叔家,展紅菱住在那兒也算不得夜不歸宿。
正在他發愣的時候,門子匆匆進來稟報:“二老爺、二夫人,棋苑的大先生蕭韻之來了,說三老太爺有事讓他來與二老爺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