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曼芯嚇了一跳,問道:“三姐,究竟出了什麼事,你倒是說啊!”
陳曼如道:“剛剛藤大人派人來告訴我,說帛文他正在殿上受審,就是京商罷|市的案子,說是程家人作手腳,這次帛文他肯定要被咬死了,如果被扣上欺君之罪的話,難保不會殿前問斬,他、他真要性命不保了!”
說完捂着臉又哭起來。
陳曼芯目瞪口呆,愣了一下之後說道:“既然他都這樣危險了,你還在這裡哭什麼,快去求父親,讓他想辦法啊!”
陳曼如仍舊只哭不動,說道:“父親本就不待見他,現在他出的又是這麼大的事,父親肯定不會管的!”
“會不會管求過才知道,你求都不去求,難道要眼睜睜看着他死麼!”
陳曼如停住哭聲想了想,眼裡露出一絲堅定的光芒道:“也罷,我就去求求父親,如果他救帛文,不論他成什麼樣子,我都和他成親,如果不救……那我就陪他死去好了!”
說完起身向父親的書房走去。
“誒,三姐……”陳曼芯見她說得那麼堅決,想要勸勸她,可是陳曼如卻都已經出去了,她想了一想不如自己再去幫三姐求求母親,讓母親也與父親說說,或許會更好一些,她便也離開陳曼如的繡房,到母親那裡去了。
陳曼如來的時候陳稟長正在書房裡練字,他任的官職都比較清閒,就連上朝也可去可不去。
原本他們夫婦倆都不同意三女兒和鄒帛文的事,以他們的家世,想嫁什麼樣的人沒有,把女兒嫁給一個半路改換祖宗的私生子實在太丟人,可是女兒哭死哭活的願意,而鄒帛文又表明他願意入贅到陳家,這兩口子纔有那麼一點活心。
今天見女兒哭得兩眼通紅的來,他一猜就是爲了鄒帛文的事,不耐煩地問道:“這又是怎麼了?哭哭啼啼的,好像父母虧待了你似的。”
陳曼如抽泣着說道:“爹,女兒是來求您的,求您救救帛文吧!”
陳稟長皺眉道:“他又怎麼了,他的外公不是吏部侍郎麼,什麼事不能給他擺平,還用得着我什麼。”
“父親,京商罷|市的案子被程家推到他頭上來了,現在皇上正在御審,聽說帛文這次很難脫身了,搞不好會問斬,親,求您去救救他吧,不然他就要死了!”
陳稟長聽了也沒心思寫字了,把筆擲在筆架上說道:“哼,他口口聲聲說什麼京商罷|市是程應舉做的,可是我卻聽說全是他胡搞出來,現在竟然還敢欺瞞皇上,我看他死也是活該,不救,正好他死了你也死了這份心,安心找個好人家!”
“父親!”陳曼如噗通就跪下了,叫道:“父親,您不能這麼狠心啊,女兒早說過了,這輩子非他不嫁,您若真是不管,女兒就隨他去死好了!”
“你……”陳稟長氣得手直抖,指着女兒叫道:“你這個不肖女!竟然敢對你的父親以死相逼!我、我養了你十幾年你就這樣報答我?!好,有本事你死去!我倒要看看我養的是個什麼樣的女兒,不念父母之恩,不顧廉恥禮教,爲了一個男子輕賤性命!”
陳曼如見父親鐵了心不管,哭着站起身就跑。
陳稟長氣得站在書房裡胸口發痛,暗恨自己平常太寵着女兒,把她們一個個寵得無法無天,私自與男子往來不說,竟然還敢威脅自己,這要是有個兒子,何至於拿女兒當寶貝供着。
他想着的時候夫人和四女兒又來了,來的目的還是給鄒帛文說情的,想讓他去皇宮看看,可是陳稟長主意已定,幾句話把妻子和四女兒訓斥走,仍舊在書房裡寫他的字。
再說金鑾殿上,程應舉和鄒帛文跪到腿抽筋,那個暈過去的商人被弄醒又在那繼續等着,滿殿的大臣也都站在兩腿發抖,等了足足一個多時辰,出去查證的李萬終於回來了,回殿的時候懷裡又多出來一摞薄子。
他來到龍案前對駱寰初說道:“回皇上,奴才奉命出宮,按照聯名冊上的人名查訪,他們確實都證明休市一事與程應舉無關,只因爲不滿新任京市令鄒帛文私加雜稅,欺壓商戶而不滿,所以自發所爲,這些是他們新寫的證詞,還有一些人願入宮爲程應舉作證,現在在宮外等候,如果皇上想見的話可以立刻傳召。”
他一邊說着一邊用眼角的餘光向鄒帛文溜去,心想不是我不想幫你,三皇子那派人盯着呢,敢有一絲虛假,我就得陪你死去,還是保命要緊,你和藤晉就自求多福吧!
駱寰初聽完勃然大怒,指着地上的鄒帛文和那幾個商人叫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欺瞞於朕!若只是一紙供詞是假也就罷了,竟然明晃晃找了幾個人來串通,真當朕是傻子麼!”
那幾個商人早就有忍不住想招的了,可是還盼着有最後一絲希望,因爲畢竟鄒帛文找他們的時候說了,有他外公在朝裡照應,肯定不會出事的,所以在殿上咬牙堅持,現在見真相大白,這幾個人爭先恐後地叫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小人不敢欺瞞皇上,小人都是逼的!鄒帛文說如果不按他的話說,就讓小人在京城無法立足,小人爲保一家老小的生計,不得不這樣說啊!”
到這個時候,鄒帛文也被嚇癱了,之前他總覺得只要有外公在,自己做什麼都不會有事,所以一直到剛剛上殿也沒多害怕,以爲程家現在最大的官不過是程彥那個七品的編修,在外公眼前,小得像個芝麻一樣,程應舉隨隨便便拿出一個名單來就讓皇上把事情查清了。
自己騙了皇上,自己在騙皇上啊!這下可真是完了!
駱寰初聽了這幾個商人的話更加生氣,氣得竟然從龍椅上站起來,指着鄒帛文幾人向大臣們叫道:“你們聽聽,你們聽聽!這個小小京市令竟然敢跟朕耍心眼!真是膽大包天!朕當政二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聽說人敢騙朕……”
聽了他的話下面的大臣一個個垂頭不語,不少人心裡卻都在想,第一次聽說?那是他做得不好露餡了……
藤晉被遣出殿外,大殿裡再沒有與鄒帛文有關係的人,就算有幾個人看在他是藤晉外孫的份上想給他求情,可是看到駱寰初那暴怒的神情也都忍住了,暗想這鄒帛文就是作死,當個小京市令就得瑟成這樣,搞商人們搞休市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找人騙皇上,都到這一步了,誰還給你說話。
駱寰初罵了一通之後坐在龍椅上,看也不願多看鄒帛文一眼,叫道:“殿前武士,鄒帛文貪贓枉法,欺君罔上,立刻推出殿去斬首!還有那幾個夥同他一起欺騙朕的奸商,也一併斬了!”
殿前武士衝過來就把鄒帛文和那幾個商人拖了出去。
鄒帛文一邊被武士拖着一邊叫喊着:“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小人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還當是當初欺騙藤氏和展志承的時候,叫幾聲饒命就完全事了,可這卻是在金鑾殿上,欺騙的人是皇上,哪是他喊饒命就可以饒過的。
他們這裡正被向外拖着,跪在旁邊的程應舉卻突然叫道:“皇上!皇上刀下留下人!”
駱寰初一愣,驚訝道:“程應舉,你要給鄒帛文求情?!他不只欺騙朕,也是在陷害你,你竟然給他求情?!”
程應舉說道:“不是的皇上,草民不敢給鄒帛文求情,但是那幾個商人實在可憐,他們欺騙皇上並非出自本意,也是受鄒帛文的要挾,若敢不從做不了生意,一家老小就要活活餓死,草民來自民間,深知他們的疾苦,抖膽請皇上饒他們一回!”
駱寰初坐在龍椅上看了他一會,說道:“罷了,難怪商人們如此擁護你,果然心胸寬廣,既然你給求情,那朕便饒恕了他們的死罪,每人杖責二十。”
程應舉磕頭謝恩,那幾個死裡逃生的商人也忙不迭地謝恩,然後被殿前武士拖去杖責去了。
這些人帶鄒帛文已經被拖到殿外,殿內的人還能聽見他聲嘶力竭地叫着:“皇上饒命!外公救我,救救我呀,我還沒活夠……”
可是這時候藤晉正在宮外急得團團轉,哪裡聽得到他的喊聲,就算聽得到,在這種情況下也沒能力救他了。
可惜這個鄒帛文,從展姓改到鄒姓沒幾天,就這樣糊里糊塗的沒命了,甚至一直到死的他還在想,自己這一輩子還沒怎麼開始呢,怎麼能就這樣結束呢,可實際上就是這麼結束了。
殿前武士一刀下去,他的人頭帶着他的不甘、他的屈辱、他的貪慾離開脖子,遠遠地滾出去了。
聽到外孫子死去消息的時候,藤晉正在東宮裡,他往陳府派完人之後越想這事越嚴重,擔心鄒帛文真的沒命,到底還是去了東宮。駱允澤到是想幫他,可是奈何身現在出不了東宮的大門,於是就讓人先出去打聽朝堂上的情況,沒想到打聽回來這麼一個結果。
藤晉聽得兩眼發直,半天之後才說道:“終究還是死了!罷了,這下也不用麻煩太子了……”
一邊說着一邊兩腿發軟地給鄒帛文收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