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吳格非的彙報,我淡然自若地詢問道:“你怎麼看?”
吳格非沉默了幾秒鐘,然後說道:“我覺得跟上次放出來的消息一樣,都是故意弄出來的,如果去了,一定有埋伏——我怕你從別的渠道聽到這個消息,準備過去,特別提醒你一聲,那幫人的實力很強,真的要布起局來,很難突圍的。”
我點頭,說好,我知道了。
吳格非想了想,又勸我道:“我拜託了人,看看能不能去參加追悼會,然後尾隨……”
我說別,你都說了,既然是陷阱,就不要平白耗費人手,我這邊自有主張。
掛了電話,方誌龍看着我,說你準備動血公子?
我一愣,說什麼血公子?
方誌龍說京都四大公子裡面,血公子楊康便是其一,仇人養大,長大之後認賊作父,又親手將自己的父親殺死,這個人的名氣很大……
我點頭,說對,正是他親手殺死了我同學牛娟。
方誌龍指着我收起來的手機,說我多嘴勸一句,別人都說這血公子虛虛實實,狡詐多變,是清輝同盟裡面難得的智將,這種人輕易不會將自己的行蹤和缺點暴露出來的,而一旦讓你知曉,必定有着深刻的謀算……
我說你的意思,正如同老鬼手下分析的那般,就是個陷阱?
方誌龍點頭,說對。
我說我在想一件事情,那就是他弄得這麼明顯,是個人都覺得是陷阱,會不會又有聲東擊西,故弄玄虛的意思呢?
方誌龍一愣,搖頭,說都說了,血公子是智將,智者千慮,萬無一失,他不會給自己留下任何破綻的。
我點頭,說好,喝酒。
方誌龍瞧見我不再談起,也沒有繼續勸,而是舉杯同飲。
話題又回到了剛纔的那裡來,我問方誌龍,說劍,既然是洪家拿的,問他們要回來就是了,他們既然是京都名門世家,總也不能明搶吧?
方誌龍苦笑,說你真以爲名門世家就要臉啊?小餅醒過來之後,就託人問過一次,後來我出來了,又問過一次,第一次人家回覆,說你有本事就來取,第二次呢,直接告訴我,說劍在總局孫英雄那裡,你去問吧——孫英雄是什麼人,總局宿老,跟着王紅旗、許映愚打天下的角色,8341出來的老同志,我問他要,根本搭不上話,別人理都不理我……
呃……
我說一字劍君前輩名列天下十大之中,石中劍隨他聞名於世,那洪家和孫英雄強取豪奪,總有些顧忌吧?要萬一咱將這事兒傳出去,他們也不光彩啊?
方誌龍重重嘆了一口氣,搖頭,卻不說話。
這時黃胖子說道:“現如今我們最主要的事情,是先回樑溪,召集舊部,將慈元閣的架子重新搭起來——經歷過這一次的大劫,慈元閣近乎於崩潰,想要重新崛起,必然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如果這個時候選擇跟總局宿老硬剛,很有可能那把破劍沒有回來,我們自己卻先垮了……”
方誌龍搖頭,說不,小餅,那把劍,既是你父親技藝的傳承,也是他留給你在修行上的唯一信物,不管如何,都是得給你要的。
他轉過頭來,看着我,說陸言,還是那話兒,你讓徐淡定幫忙給總局的孫老帶個話,不管劍在哪兒,只要他們開出了條件,不管如何,我都努力,只希望他們能夠將石中劍歸還於我方。
唉……
方誌龍舉起酒杯來敬我,我嘆了一口氣,與他碰杯,說好,我回頭給他打電話。
大概是因爲這些天的精神太過於緊繃的緣故,方誌龍這樣沉穩淡定的人,居然都有喝醉的時候,一頓酒喝到了下午四點多,方誌龍醉了,給人扶下去睡了,黃胖子的腳有些飄,不過意識卻還是清醒的。
方誌龍一走,黃胖子就伸手過來,抱着我,在我的耳朵邊低聲說道:“陸言,你當不當我是你兄弟?”
好傢伙,這位仁兄二百多斤的肥肉壓過來,讓我都有些喘不過氣了。
我抱着他,說是,是!
黃胖子說好,我跟你講,話你幫忙遞過去,但對方開的什麼條件,你必須先知會我,得到了我的點頭,再跟志龍說,可以麼?
我看着他,說什麼意思?
黃胖子低聲說道:“孫英雄下面的那幾個兒子、孫子是什麼角色,我不是不知道,個個都跟饕餮神獸一般,吃人不吐骨頭,要但論錢還好說,我大不了免費幫這大舅哥打半輩子的工,但如果他們想要趁機吞併慈元閣,那就算了……”
我瞧見他的臉上滿是沒落,忍不住問道:“你真是這麼想的?”
黃胖子看了我一眼,突然笑了。
他說你有什麼想法?
我說他大爺的,東西是洪家搶過去的,既然講理不能弄回來,咱們搶回來就是了,這官司,打到天上去,都是咱們贏——憑什麼他們能夠強取豪奪,咱們就只能當楊白勞和白毛女呢?
黃胖子點頭,說志龍在白城子待太久,人都頹了,棱角給磨光了,你的意思,正是我的意思。不過……
我說怎麼了?
黃胖子說這事兒不急,因爲如果我現在動,就好像是黃泥巴掉褲襠裡,不是翔也是翔,百口莫辯,我想等過一段時間,等老鬼和王明回來,讓我這兩位師門老哥幫着撐腰。
我瞧見黃胖子並沒有被俗世弄得銳氣盡失,忍不住笑了,說對,這纔是好漢子,什麼規則、什麼權威,都是狗屁,講到底,還不是誰的拳頭大,誰有理?
彼此交心之後,我們不再多聊。
黃胖子有心留我,我沒有答應,晃晃悠悠地離開,結果那位冷臉老頭兒放心不過,一直送我到了大街口。
我沒有打車,而是在附近轉悠了一會兒,在附近一家老館子點了份炒肝兒,去了點酒氣,又出門晃悠,正好碰見不遠處的大樹下面,有一老頭兒算命,便蹲在旁邊看着。
老頭兒戴着墨鏡,旁人看不出,我卻知道他是個真瞎子。
他的一對眼珠子都沒了,好像被挖了出來。
瞎子坐在大樹下,跟前擺着一塊發黃的破布,上面畫了一堆人體穴位圖,還寫了什麼紫微斗數、八卦六爻、四柱八字、六柱預測……
我湊過來的時候,他正在給一對小情侶算未來,先是祝福了一番,然後說道:“八字不合,兩位性格相左,若是不能互相容忍,半年之內,恐將勞燕分飛……”
那男的聽到,倒沒什麼,女的就不樂意了,說你這師傅怎麼說話的,你到底會不會算啊?
瞎子微笑,臉色平靜地說道:“我說的是實話……”
男的這個時候也發了火,說我們花錢讓你算,圖的就是個開心,你以爲我真信啊?你瞧你整的這景兒,漂亮話都不會說,艹,馨兒,走了,別聽着瞎子在這兒瞎咧咧了,都是騙人的,走……
他起身來,瞎子說道:“唉,沒給錢呢。”
男的“呸”了一下,一口唾沫吐在黃布上,說給錢?算成這幾把樣,還好意思要錢?給你妹……
他拉着那女的就走,我以爲瞎老頭兒要鬧呢,卻沒有想到他動也不動,只是從荷包裡摸出了一張紙巾來,伸手去揩黃布上面的唾沫。
我在旁邊看着,瞧見他揩不到,便伸手過去幫忙,將那人的唾沫清理了去。
我弄完,正想走,那瞎老頭兒卻開口說道:“有事算命,無事問心,這位朋友,要不要算一算?”
我一愣,笑了,說你這個怎麼算呢?
老頭兒說若是算得準呢,你看着給點兒錢,若是不準,分文不收。
我指着離去的那對小年輕,說若是不給分文,而且還破口大罵,唾沫齊飛呢?
瞎老頭兒笑了,說世間事,皆有道理,也有報應,用不着我一個瞎了眼睛的老頭兒去操心……
我聽着有趣,在他對面的小椅子前坐了下來,問道:“好吧。”
瞎老頭兒說算什麼呢,哪方面的?
我說要不然你算一算我的前程吧?
瞎老頭兒說那你說一下你的生辰八字。
我想了想,說算了。
瞎老頭兒擡起頭來,額頭的青筋跳了跳,說若是不方便的話,老頭子我這裡還有摸骨的手段。
我伸出手來,給他摸。
瞎老頭兒摸過之後,放開了我,許久方纔開口說道:“一身能擘兩雕弧,虜騎千羣只似無。偏坐金鞍調白羽,紛紛射殺五單于——朋友你的前程,盡在此中,至於其他的,我看不透……”
啊?
我琢磨了一會兒那詩詞,不得其解,想了想心中的疑惑,又問道:“那我問你一件事兒。”
瞎老頭兒說好,你說。
我說現在有一件事情,我必須要做,但很有可能會有危險,可能是圈套,但如果不做,可能就再無機會了,你幫我算算,我該怎麼辦?
瞎老頭兒開始掐算起來,良久之後,他說道:“我送你另外一句——洗硯修良策,敲鬆擬素貞。此時重一去,去合到三清。”
說完,他的臉色突然一紅,彷彿很難受一般。
瞎老頭兒思索了幾秒鐘,拱手道:“不算了,不算了,我收攤兒了……”
他摸起旁邊的柺杖準備離開,我想了想,從兜裡掏出了一百塊來,遞到了他的手上。現在算命什麼行情?得問一問雜毛小道先。
現在算命什麼行情?得問一問雜毛小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