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在那一刻我都以爲我就要死了。
死亡從來沒有離我這麼近過——雖然我經常這麼說:我左手用劍並不是很利落,鬼劍雖然直直地對着蘇北老怪刀疤龍的心臟部位刺去,但是在即將接觸的那一霎那,經驗老道的他還是陡然平移了數分,而那鬼劍竟然從他的腋下穿過,並沒有傷到任何地方。
我的左手一點兒也不靈活,根本來不及變招,當感覺鬼劍刺空了的時候,那劍已經被夾緊。
當時我的心中頓時就有一種要吐血的失落,而刀疤龍那勢若萬鈞的朴刀刀鋒銳利,已經臨到了我的頭頂幾寸處。這樣的威勢,莫說是我這血肉之軀,便是那鋼鐵、那堅石,說不得也要被劈得變形碎裂,不復存在。
一瞬間我陷入了最深沉的絕望和恐懼當中,當額頭被一抹冰涼的金屬質感所觸及的時候,我忍不住放聲大叫起來:“我艹!”——原諒我在生死關頭會說出這樣的粗話,一直在底層摸爬滾打的我文化素養其實並不算高,也就能通過說些粗話,來宣泄心中的那種恐懼。
然而在一秒鐘或者幾秒鐘之後,當我頭頂上傳來一股巨大的力道,聲音炸響的時候,我卻並沒有感覺自己的腦袋,變成兩半。倏然間我就回過神來,朝着頭頂一望,卻見一柄暗金色的長劍橫在了我與刀疤龍的中間,正好將這傾天一刀給全力抵擋回去。
隨後空間一陣抖動,刀疤龍被那暗金色長劍上面所蘊含的力量反震到,跌倒滾落到地上去,那劍倏然飛走。
我深呼吸,感覺這世界從來沒有這一刻那般美好,激動地順着那劍遁去的方向看去,卻見一襲青色道裝的雜毛小道,出現在了林間盡頭,氣喘吁吁,而在他的旁邊,則站着那日登山所見到的英俊小生李雲起、美貌道姑程莉、符鈞座下弟子李澤豐。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人,便是曾經與茅同真一起追殺過我的雜毛小道同門師兄龍金海。
李雲起提劍,程莉手執拂塵,李澤豐則拿了把驅邪避兇的鯊魚骨刺劍,此乃道家五寶之一,至於龍金海,則換了另外一把七星劍,個個都是茅山精英的模樣,這樣的團伙一出現,瞧這場中緊張,也不多作言語,二話不說便衝將上前而來。
雜毛小道一馬當先,雙手掐弄劍訣,使那飛劍前來支援於我們,在我的左右,空中發出幾聲“叮叮叮”的劍擊響動,正在與朵朵和小妖纏鬥的惡鬼修羅被這蘊含炙熱雷意的雷罰飛劍刺過,驚惶後退,而得以解脫的兩個朵朵退守到我的身邊,各執一手。
我將氣息提至胸口,配合着兩個小女孩兒的拉扯,往上一縱,終於脫離了大地的束縛,腳剛一站穩,我便不敢停留,朝後跑動幾步,左手鬼劍疾刺,前方鮮血乍現,一個正在攻擊包子和小姑的邪靈教高手吃痛,感覺不妙,往着旁邊閃開,我補踢了一腳,踹空了,回過頭來問包子,說沒事吧?
此刻的包子手臂上也有幾處傷口,不過她倒也厲害,竟然在那個傢伙的攻擊下,護住了小姑的安全,聽我問起,包子肥嘟嘟的臉上笑顏如花綻放,嘿嘿笑,說沒事,那人好蠢來着……
正在往本陣靠攏的那名邪靈教衆聽到包子的評價,自己也差點栽倒在地,旁邊的同夥也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他——尼瑪,四十多歲的老爺們欺負一個小不點兒,居然還沒攻下來,實在太丟人了吧?
我瞧刀疤龍臉上的古怪表情,想來應該是後悔將這個傢伙帶進茅山來。
就趁在這功夫,雜毛小道與其餘等人都跑到了我的身邊來,看到我渾身盡是傷痕,一副被人輪了大米的慘狀,雜毛小道笑了,說小毒物,你這是什麼節奏啊,好像快要掛掉的感覺?我苦笑,揉了揉麻酥酥的右手臂,感覺這手都彷彿不是自己的了,我問他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雜毛小道一邊凝神打量身前的這一夥人,一邊跟我低聲說道:“是大師兄叫人傳話,讓我過這邊來瞧一瞧的——他預料先前襲擊符鈞師兄的那個高手使得是那調虎離山之策,於是給劉師叔留了個錦囊,然後我奉命帶着李雲起他們過來支援,誰知一路狼藉,而外邊還碰到幾個僞裝成刑堂弟子的邪靈教衆,在一番嚴刑拷打中得知你們已經進了這林海迷蹤裡來了,商量了一番之後,也跟進來了……”
他說得輕巧,但是我知道能夠摸到這兒來,定是要吃了一些苦頭的。想到這裡我苦笑,說你們倒也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摸進這裡來,你自己茅山出身,不知道這裡有多兇險麼?
雜毛小道將垂落額頭前的碎髮挑上去,笑了笑,說你都進來了,我在外面乾等着幹嘛?這不,剛剛不就是救了你一命麼?——兄弟之間的情誼,說出來便會感覺有些不好意思,雜毛小道也不多言,扭過頭來,看到了岷山老母,不由得笑了,毫無芥蒂地拱手說道:“哎呀,小懶阿姨,我自回茅山之後,倒是頭一次見到你,這麼多年過去了,不知道你過得可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瞧見雜毛小道像親戚朋友一般招呼,將塵清長老捆在身前的岷山老母勉強擠出了一些笑容,點頭說還好,還好,就是……
沒待她說完,雜毛小道接着說道:“我聽說你老公死翹翹了,兒子又給弄死了,本來還擔心你心情不好,不過看到你還有興趣玩這SM的遊戲,就知道你已經走出來了,不錯,不錯——不過就是對象找得不是很好,傳功長老這老胳膊老腿兒的,倒是經不住你這般折騰,要是你有興趣,咱們倒是可以約一個時間單獨切磋一下,我在外面漂泊許多年,這些技術倒是學了不少——嘿嘿,大保健,你懂的……”
雜毛小道原本還說得一本正經,結果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語出來,整個人就賤得讓人想要殺之而後快,搞得岷山老母頓時氣血翻涌,饒是此身爲鬼,也不由得三尸神直跳,指着雜毛小道大聲叫罵:“你這個小畜生,當年鵬飛在茅山,回回見我都告狀,說你欺負他,你他媽的從小就不是個好東西,你……”
她這邊氣急敗壞地叫罵着,而雜毛小道本來猥瑣的面容突然一肅,大聲叫道:“阿福,動手!”
岷山老母因爲痛失愛子的關係,所以情緒一直不好,在與邪靈教的合作過程中也不會注意什麼方式方法,性情變化無常,刀疤龍等人一直都不怎麼喜歡她,要不是佛爺堂的蘇參謀在中間穿針引線,只怕未必會跟她走到一起來,剛纔見到岷山老母吃癟,反而樂得看熱鬧,對雜毛小道這淫賤表現頗有知己之感。
然而萬萬沒想到,雜毛小道會突然喊出這麼一句話來,而就在他下命令的那一霎那,一道粗重的身影竟然從岷山老母的身下泥土中衝了出來,砰的一聲,藍汪汪的靈刀削在了這老女人的手上,因爲人羣遮掩的關係,我僅僅看到這一幕,便見到雜毛小道帶着麾下幾名茅山高手,朝着敵人前方,衝陣而去。
兄弟打架,自然沒有在後觀望的道理,我讓朵朵照顧後方,大吼一聲,忍着全身的疼痛也頂了上去。
戰鬥進行得十分激烈,雜毛小道的主攻方向是邪靈教金陵鴻廬的廬主蘇北老怪刀疤龍,岷山鬼母自有那蟠龍殘靈牽制,而我和小妖衝上前去的時候,正好接替了被瞬間壓制的李澤豐和龍金海,跟那惡鬼修羅戰成一團。
戰鬥除了實力之外,還需得看狀態,在被衆人圍攻的時候,我凡事都需留一份力,所以處處碰壁,而此刻左右都是自己人,便毫無顧忌,大開大闔,將小腹中的力量激發出來,鬼劍彷彿如種上了黑洞一般,對靈體有着巨大的吸引力。
在避開一記絕殺劍刺後,我的左手抓住眼前這惡鬼修羅持劍的手腕,惡魔巫手一激發,立刻黑煙嫋嫋,那廝受痛一陣掙扎,拳打腳踢好不熱鬧。
我咬牙抵住,右手一劍削在它的脖頸之上,僅入半分,便再難前行。
然而我卻並不慌忙,將小腹氣海中的磅礴力道調集到右手上來,然後再傳遞到鬼劍中去,一聲清喝,那鬼劍在瞬間閃耀出金色的光華來,裡面的槐木精體不斷旋轉,竟然將這頭厲害得沒譜的惡鬼修羅,給盡數吸入。
旁邊應付邪靈教衆的李澤豐和龍金海看向我的眼神,活像是見到了鬼。
一劍得手,我意氣風發,配合着小妖,將那碩果僅存的惡鬼修羅逼得現象環生,敵我雙方的實力其實並不平衡,好在雜毛小道的雷罰飛劍左右照應,倒也無礙;而在戰況明瞭之後,我發現原來偷襲岷山老母的阿福,竟然是那日我在塔林前見到的木傀儡。
這具平日裡用來送飯擔水的木頭疙瘩,此刻竟然偷襲了岷山老母,並且已經將塵清真人給搶了下來——壯哉,不愧是符王李道子的遺作。
眼見着巨大的優勢被我們一點兒一點兒的扳回來,岷山老母氣得哇哇大叫,晃開那頭蟠龍殘靈,朝着我這裡橫撲而來。我不知道她是爲了解救這僅餘的惡鬼修羅,還是懷揣着對我的仇恨至死方休,當下也放開了斬殺那鬼物的機會,回劍來防。
最先與之交手的是小妖,同樣的青木乙罡,對擊後青光大放,瞧見小妖跌落地上,我氣悶不已,而就在此刻,人妻鏡靈勾連了我的意識,我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摸出震鏡朝前一照:“無量天尊!”
岷山鬼母應聲而落,我提劍就刺,剛剛吞沒了幾頭惡鬼,鬼劍鋒芒最盛,然而空中突然傳來一聲哨響,我刺向地上那女人的劍上傳來巨大的力量,一下握不住,竟然跌落開去。
我大驚,四處張望,難道敵人又來援手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