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麗妹在這個世間已經存在了百年,是當世之間少數幾個站在金字塔尖的人物,即便是無塵道長這般的人物,都入不得她的法眼,所以她的消息如果不是刻意欺騙於我,想來應該都是不會有假的。
至於她爲何知曉這麼多秘辛,我也沒辦法考量,想起像小佛爺這樣的人物,一旦他決定將整個世界都拉下馬來,與他、以及整個消亡的耶朗古國一起陪葬,我就覺得一陣心涼,與此同時,也深深理解了蚩麗妹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武陵王往昔的修爲,與王並無上下,而如今的小佛爺他必然是已經覺醒了多年,與他作爲對手,我的勝算實在不大,這也是洛十八之所以想要取我而代之的緣故。
不過在一陣思量過後,我的心中也泛起了幾許怒意,你們既然都瞧不上我,那老子就偏偏做出點兒成績來,讓你們這些輕視我的人,都好好瞧一瞧。
思及此處,我平靜地看着蚩麗妹,說如此說來,想必前輩是不想小佛爺能夠成事的吧?
蚩麗妹面色不變,說這是自然,我有自己想要守護的子民,誰要奪走、並且毀滅他們,也要看看我的臉色。
我又問,說既如此,請前輩助我回陽,我一定會阻止小佛爺的陰謀,讓他這千年算計,一朝落空。
我說出了自己的期望,然而蚩麗妹卻是淡淡一笑,搖了搖頭,說這倒不必,雖然我覺得你小子比起別人來說,修爲已經非常不錯,但是比起洛十八來,還欠了許多火候。
蚩麗妹的話語並沒有讓我意外,我盯着她那張宛若天仙的絕美臉孔,淡然說道:“是因爲十八郎麼?”
此語誅心,那熔岩之上的紅芒跳躍,使得蚩麗妹臉上的表情一陣扭曲,接着她冷冷地說道:“我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無關乎任何個人感情,而只是看個人能力,你若覺得自己比他強,那麼你就用事實來說服我,而不是耍什麼小心計!”
我一拍胸口,將剛剛吸過傷口的肥蟲子喚出來,指着這肥廝說道:“它自打生下來,就一直與我相伴,倘若換成了洛十八,這小傢伙說不定就會立馬反叛了。洛十八即使有方法來降服,只怕也趕不上小佛爺的步驟,而我的直覺告訴我,不管小佛爺的計劃如何,都離不開本命金蠶蠱的支持……”
聽完了我的理由,蚩麗妹那一張變幻莫測的臉點了點頭,與肥蟲子那黑豆小眼對視許久,這才說道:“剛纔我聽說小佛爺就在山下作法,你若能夠查探,並且阻止,說不得我還能信你一回。”
我微笑道:“這有何難,且看我的本事!”
我不再多言,將肥蟲子喚至胸前,準備附神而上,讓它帶我前去查探。
蚩麗妹曉得我的想法,微微一點頭,然後吩咐旁邊的雪瑞道:“你也一同去。”雪瑞心憂我的安危,聽得師父吩咐,最是歡喜,一聲應諾,也與我並肩而坐,雙手合十,唸唸有詞起來。
我與肥蟲子朝夕相處足有五年之久,彼此之間也已經是極爲默契,共生共榮,這邊一觀想移神,腦中的世界立刻化作了肥蟲子的視野,儘管陡然間所有的參照物都變大了無數倍,不過因有前科,倒也無礙,而等了一會兒後,雪瑞那邊也完成了,青蟲惑騰空而起,親熱地蹭了蹭肥蟲子,不過這小畜牲倒沒有領情,屁股一撅,朝着門外飛去。
肥蟲子與我兩位一體,明瞭我的心意,飛速穿過來時的洞穴,很快便出了洞口,稍微等了一下青蟲惑,然後朝着原來我們遇伏的地方快速飛去。
長途飛行的肥蟲子並不算快,但是勝在穩定,一路飛行,其間遇到許多恐怖的東西,有亡魂,也有野獸魔怪,不一而足。
不過好在這兩條蟲子懂得收斂氣息,倒也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不多時便來到了遇伏的峽谷口,瞧見原來的戰場早已恢復一片寧靜,不過在黑暗之中,卻有人在虎視眈眈,如臨大敵。
此間有陣,肥蟲子最是敏感,也不敢硬闖,而是在周圍大概地觀察和試探了一番,然後繞開正面,攀升朝上,從側面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
天魔他們在此所作的佈置,大都是防備人或者如小黑天這般的恐怖之物,肥蟲子和青蟲惑這等細微的小東西卻還是有所疏忽,故而讓肥蟲子勉強找到一處縫隙,遺漏過去,終於來到內裡,瞧見在狹窄的空地之中,人力堆砌着一個高約一丈的祭臺,身穿深黑色祭祀長袍的天魔正在上面不斷地跳躍着,至於其餘之人,則全部都隱沒在了黑暗之中,收斂氣息,讓人不曉得深淺。
高臺之上,除了癲狂起舞的天魔,最中間還盤坐這一個黑影。
此人全身赤裸,看不清容貌,靜靜盤坐在那祭臺正中處,濃濃的黑霧將他包裹,影像若隱若現,而此刻的他已經通過法陣的佈置,和整個山谷緊密相連,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峽谷中產生着排山倒海的炁場共鳴,如月亮之於潮汐,時漲時落,讓人感覺彷彿天地之位。
那個黑影,應該就是傳說中的小佛爺吧?
我的心中震撼,沒想到追尋許久的那個傢伙,竟然這麼不真實地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正在我努力地讓自己能夠看清楚那個男人臉孔的時候,一直在奮力起舞祭祀的天魔突然停頓下來,面朝白山,轟然跪下,整個人朝着峰頂的那道白光跪拜下去,而與此同時,在周邊的黑暗之中,有近百名實力強勁的氣息一同澎湃而起,連綿不絕的頌唱之聲悠悠傳出,那五體投地的天魔將一直捏在手上的瓷瓶打開,從裡面立刻呼嘯而出了許多虛無的亡靈來。
它們全部都無形無狀,化作無數扭曲的面容來,一邊哭嘯,一邊圍繞着祭壇高速旋轉,將整個臺子包裹在一片怨靈之中。
我瞧着裡面的臉孔,看着是那麼的熟悉,不知不覺間,它們竟然和我父母家人、親戚朋友、朵朵小妖、雜毛小道和大師兄等人的面孔都重合在了一起來,倏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大聲地哭嚎着,眼睛裡流出了污濁的鮮血,伸出無助的雙手,朝我哭喊求救……
“啊!”
我下意識地一聲喊叫,感覺整個意識都被極力排斥,倏然間就被從肥蟲子那兒給拋了出來,而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血。
旁邊的雪瑞並不比我好過許多,那小臉跟雪一樣的慘白,蚩麗妹對自己整個關門女弟子十分在意,也顧不得嘲諷我許多,着急地問起到底是怎麼回事。
雪瑞把剛纔的情形說給蚩麗妹來聽,與我所瞧的所差不多,而那個孕育出青蟲惑的絕世女子眼皮一跳,喃喃自語道:“萬鬼融身,陰陽倒轉,白山臨體,逆流乾坤——不好,這是傳說中的大輪迴術,小佛爺他等不及再一次的轉世重修,而是想着偷天換日,將偌大修爲灌注於那選好的鼎爐之上,倘若是讓他成功了,只怕就真的阻止不了他的計劃了——陸左,時間不多了,我也不跟你多講,只是想問你,你敢不敢前去惡鬼谷,將那一場法事給破壞了?”
我聽她說得嚴重,心中也起了幾分擔憂,回想起先前瞧見的那谷中無數強橫氣息,我若闖入其中,只怕很難全身而退,然而金蠶蠱落在了哪裡,不去又肯定不行。
我這般猶豫一下,那蚩麗妹只當我是畏懼了,冷聲哼道:“你不敢?”
這激將之語打斷了我的沉思,我用手背抹乾嘴脣邊的鮮血,霍然而起,冷冷笑道:“去又如何,不過一死,都已經到了這兒,難道我還會怕死麼?”
我邁步朝着洞口走去,右手被輕輕拿住,扭頭來看,卻是雪瑞拉住了我的手腕,她抓着我,然後回頭朝着自家師父說道:“師父,我也要跟陸左哥一塊兒去!”
蚩麗妹斷然否決,說不可,你去,會死的。雪瑞梗着脖子,語氣堅定地說道:“死就死,他不怕,我也不怕!”
這師徒倆人隔空而望,遙遙對視,沉默了幾秒鐘,蚩麗妹的臉上浮現出了苦笑,輕輕嘆道:“唉,我就算是修行百年,那又如何?洛十八,到最後我還是遭了你的算計啊……癡兒,你去吧,且隨他去,事若不成也無妨,你逃回這兒來,爲師可保你安康,至於你們兩個,沿路之上峰頂,遇到路口左轉,萬不可胡亂闖蕩,至於能不能回到陽世,第一看你們的運氣,第二,則就看她老人家的心情了……”
蚩麗妹一聲長嘆,那紅光微動,竟然消失無蹤影,我也不管,扭頭去看無塵道長,說道爺,此間已無你事,不過去與不去,都看你自己的意願了。
旁邊坐立不安的無塵道長正是無趣得緊,聽我詢問,嘿嘿一笑,說小兄弟,俺既然已經把俺家翠花都許配給你了,自然不會不管你這女婿的生死,你去哪裡,俺就去哪裡。
說:
昨天加更了,於是在深夜中與蚊子和鍵盤奮戰。
其實看到好多人呼喚加更,我卻想着終章越來越近,倒是捨不得大家。
以後,你們會想我麼?
不然我會很傷心的,難得這麼勤奮,還被好多人罵來罵去的,也終於堅持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