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俞千八的提醒,樓上的幾人便不再說話,而是朝着遠處的沙灘望去。
夜裡的銀色沙灘,因爲有路燈的照耀,使得光線柔和,倒也能夠瞧見大致的模樣,我同樣也是十分的好奇,生怕布魚他們給人發現,也顧不得旁邊這個彷彿女鬼的蒼白少女,極目眺望而去,卻見遠處有兩人緩步走向沙灘,朝着那場鬼影重重的表演靠近,因爲隔得比較遠,而且心情又有些緊張,所以我還真的有些看不清楚,不過能夠瞧見那兩人並非布魚和小白狐兒。
我沒有能夠瞧清楚,而樓上的幾人卻能夠器具,瞧得分明,單聽那卜桑倒吸了一口冷氣,惡狠狠地說道:“怎麼又是他?”
智飯和尚也不認識那兩人,不解地問道:“卜桑大哥,你認識他們?”
卜桑說道:“對,年輕的那個,是臺灣人,先前他表妹來泰國旅遊,途徑閣骨島的時候,被我那腦袋裡只有精子的大徒弟瓦羅阿給看上了,那傢伙又不學好,不用手段追,直接對人姑娘來強的,結果沒想到那女的是個練家子,將他的小兄弟給廢了,瓦羅阿那狗日的就找了我幾個徒弟,將這女的給抓了起來,用來當做蟲母,養在閣骨山上……”
智飯和尚聽到,別的不關心,就關心人家女子的相貌:“挺烈的啊,人長得怎麼樣?對了,瓦羅阿那小子我認識,不是美女,他不至於這般猴急,那女的現在還在山裡麼,給我來玩玩吧!”
他一副焦急模樣,反倒是俞千八關心後面一句:“這個蟲母,是什麼意思?”
卜桑嘆了一口氣,對智飯和尚說道:“桑坎,你居然還想跟那女的玩玩?你去了十幾年中國,連蟲母都不知道是什麼了麼?就是你小的時候,曾經在集中營裡瞧見過的,將人體掏出九千九百九十九個孔洞來,在裡面放入吳哥熱帶雨林中獨產的肉蠅蛆蟲,保持存活狀態,然後讓這些蠅蛆在人身之中不斷成長,以此爲戰場,相互搏殺,最後剩下的那一個,即使蟲鬼子……”
智飯和尚許是以前曾經見過這種恐怖的玩意,頓時就吸了幾口冷氣,嘿然說道:“那就算了,這蟲母太埋汰了,我可沒有這麼重口味。”
他到底還是在懸空寺待了多年,此刻一旦沒有了束縛,性情解脫了,不過心理還算是正常。
他退縮了,反倒是那俞千八饒有興趣地說道:“一直聽聞南洋的降頭術法殘酷之極,也厲害之極,聽到卜桑小兄弟的描述,老俞我當真是有些心馳神往啊,等哪天有空了,真的去看看。”
對於這個護送少主前來此處的俞千八,卜桑倒是保持了必要的尊敬,順着說道:“俞老哥若是想要看,回頭一同去瞧一下,倒也可以,不過那兩個傢伙,確實給那姑娘過來討公道的,先前曾經跟我打過交道,但給我忽悠了,說人已經離開了閣骨島。爲此我還找了好幾個人證過來,不過看來他們貌似不信,這夜
裡又溜過來,瞧一個究竟了。”
智飯和尚毫不在乎地說道:“卜桑大哥你真的是麻煩,不就兩個人麼,有什麼大不了的,找來了,直接滅了口,我看他還有什麼可跳的?”
相對於智飯和尚的囂張,卜桑倒是顯得十分謹慎,對他解釋道:“這兩個人,十分你厲害,特別是那個香港人,年老的那個,面對着他,我有一種面對你父親年輕時候的感覺,那就是壓力——這兩個人,若是真的正面衝突起來,我們這裡,沒有一個人能夠弄得過他們,所以你還是不要這麼大意纔好。”
智飯和尚很明顯地深吸了一口氣,有些難以置信地說道:“怎麼可能,卜桑大哥,你現在至少有我老爹六七成的真傳了,怎麼還這麼說?”
卜桑用一種崇敬的語氣說道:“怎麼可能?我在你父親面前,根本就只是一個螻蟻而已……”
他對於康克由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崇敬,這是一點兒也不張作僞的,不過他這話兒還沒有說完,突然話音一轉,急迫地說道:“不好,他們已經看出了沙灘上面,不過是一場霓虹鬼戲,這兩個傢伙若是鬧起來,真的就有些麻煩了。”
智飯和尚有些慌張地說道:“那怎麼辦?”
他並無多少本事,此刻也不過是憑恃着父親的權勢,反倒是那卜桑獨當一面多年,毫不猶豫地說道:“無妨,我對他們本來並無惡意,不過對手既然不依不饒,那我倒也不會客氣,今夜的佈置,既然等不到那幫過來暗算你的人,拿來對付他們,倒也是不錯的選擇,你們跟着我,去沙灘上面,跟他們敘話,干擾他們的警戒心,好給達桑巫師他們佈置的時間。”
此言方罷,我頭頂上立刻風聲響起,卻瞧見幾個身影直接從三樓跳下前方,朝着沙灘快速過去。
一直在我身邊遊弋的那白臉女子也跟隨着這幾人,一同離去,而從小樓的不同地方,同樣淡薄的身影浮現,一共十二道,簇擁着前面的人,一同前往。
我攀在小樓的外牆上,當那女子離去的時候,方纔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毫不猶豫地躍下了平地,跟隨着衆人一同前往。
小樓離沙灘並不算遠,幾步就趕到了,我不敢靠近卜桑等人,害怕被那十二道鬼魅給纏住,而是小心翼翼地從側面靠近,發現他們已經在跟闖入沙灘的兩個人在交涉,雙方似乎有些衝突,我趕到的時候,先是鎖定了智飯和尚,然後又大致地瞧了一下卜桑,發現他跟奪命妖姬提供的資料差不多,一身藏青色的巫師袍,臉上抹着幾道白色膩子,黑黑瘦瘦的泰國人。
而當我瞧見那闖入者的時候,下意識地震驚了一下。
兩人之中,年長的那一位身子佝僂,頭髮稀疏,灰白色,臉上長着許多暗黃的老人斑,穿着棕紅色的對襟薄衫,我倒是不認得,而年輕一些的那個,身材挺拔,又高又瘦,長得像是年輕時候的齊秦
,又透着一股高貴與孤傲的氣質,可不就是與我有着一些淵源的依韻公子麼?
依韻公子原名尚晴天,他是寶島臺灣前國府第一高手尚正桐的獨子,與此同時,他還有一個姑父,可是鼎鼎大名。
那人叫做王新鑑,邪靈教的天王左使,一個跺跺腳,半個江湖震動的大人物。
我實在沒有想到會在這異國他鄉碰見依韻公子,原則上來說,我茅山與王新鑑此刻已然不共戴天,那尚晴天既然跟王新鑑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雙方便是仇人,不過上一輩的仇怨,是上一輩的事情,我與依韻之間,雙方雖然也有過沖突,不過大體的關係還是不錯的,他也明確表示,雖然他這依韻公子名列邪靈四大公子之首,不過自己是絕對不會插手邪靈教的內部之事的。
他尚家原本就是浙東大族,當年稱雄的時候,那荊門黃家還不知道在哪兒呢,雖說此刻跟着尚正桐流落臺灣,不過在那兒也是名門望族,名下許多產業,真的沒必要從事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
我對於依韻公子的情感十分複雜,不知敵友,於是也決定袖手旁觀,而就在我震驚於對方的身份之時,雙方卻是一語不合,已然動起了手。
最先出手的,並非依韻公子,而是他身邊的那個佝僂老者。
那個讓卜桑都有些恐懼的老者在與對方交流未果之後,頓時就勃然大怒起來,身子猛然一挺,整個人的氣勢頓時就變得不同,緊接着他拄在手裡的柺杖在一瞬間化作了鋒利的利刃,裹挾着一股漆黑如墨的氣息,朝着不遠處的卜桑等人襲去。
那老者在出手的一霎那,我的心頭就是一跳,不爲別的,就是因爲他的這一手,當真是漂亮之極,深諳劍法之真義,簡簡單單的一下,就有無數奧妙隱含其中。
這是一個境界到達了一定程度的高手,我相信以他的這修爲,即便是與天下十大之中排名後面的幾位相拼,勝負也猶未可知。
我聽那卜桑說這老頭是香港人,而香港怎麼會有這麼厲害的高手呢?
然而就在我震撼那老者厲害的身手時,那卜桑卻不慌不忙地朝後一退,腳踩在了一塊血紅色的地毯之上,緊接着黑暗中有無數人在念誦着某種咒文,無數的咒訣匯聚在半空中,突然浮現出了一張蒼白而猙獰的巨大人臉,那人臉雙目無神,緊接着猛然一翻,化作一片漆黑,口中吐出一股讓人恐懼的黑霧來,將整個沙灘都給籠罩了去。
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危險從黑霧之中出現,下意識地朝後面連滾帶爬地離開,而當我跑了五十多米的時候,回過頭去,卻瞧見依韻公子和那香港老者渾身僵直地立在了沙灘上,一動也不動,身上有無數黑色氣息纏繞,彷彿死去了一般。
我的心裡一陣冰涼,曉得我若是看不透這險境,站在那兒的,恐怕就是我、布魚和小白狐兒三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