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指名道姓地喊了出來,我們也不可能有藏着不動的厚臉皮,於是悻悻地站起了身來,一路走到了東首邊的這院門口,那大豬哥瞧着我們兩人一身的草屑,嘿嘿笑道:“怎麼樣?草叢裡面的蚊子多不多?”
這幾人剛纔施展出了一身的本領,與之衝突起來,並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我瞧見他並沒有太介意此事,只有笑着圓場說道:“呵呵,大豬哥,你別誤會啊,我們剛纔醒來,瞧見你們過這邊兒來,心中難免有些好奇,於是就過來看一看。真的沒有別的,就是好奇啊,好奇而已……”
大豬哥笑眯眯地看着我,瞧得我渾身不自在,也跟着傻笑好一會兒,他才揮揮手道:“你們以前若是想拜入青城山中,這福雲觀自然是個不錯的跳板,不過一年前這兒的觀主得罪了人,給人滅了道統之後,就一蹶不振了。但青城山的山門飄忽不定,真的想要找他們,把山門一封,烏龜殼子一般的,也着實惱人,我們這是沒了辦法,才使出了這下下之策。你們剛纔在旁邊偷聽許久,可知我們是什麼人了麼?”
我點頭,也不隱瞞:“聽那老傢伙說起了,你們是西川旁門一霸,鬼面袍哥會,對吧?”
大豬哥點頭,嘆息道:“想我鬼面袍哥會,原本都是些碼頭的苦力,自發組織在一起的兄弟袍哥會,拜關公,重忠義,一夥義氣爲先的苦哈哈而已,當初百萬川軍上前線,我鬼面袍哥會也耗損了大半,抗戰時期也是出人出力,辛苦無數,然而有些事情,終究不是熱血和忠義所能夠解決的,時至如今,卻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在犄角旮旯裡面勉強求存而已,然而他青城山老君閣的人,真是不把我們這些傢伙當人看,我們坐鎮一方的鬼將,說殺就殺,你說說,這面子倘若我們不找回來,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面混?”
這四五百斤的大胖子給我大倒苦水,自言身爲苦哈哈,着實讓人覺得奇怪,也不曉得他那一身恐怖的肥肉,是如何苦熬出來的,不過我卻也不敢忤逆他的語氣,不停點頭,連連說道:“江湖之上,最重的就是一個面子,這麼說來,青城山的確是有些過分了呢。”
“豈止過分?”
大豬哥憤憤然地喊道:“我們的鬼將不管是做了什麼事情,你殺了也就殺了,只怪他自己學藝不精、本事不濟而已,不過殺了人,還將人家的魂魄給碾碎了,永世不得超生,這手段就有些毒辣了,你說我還能不能忍?小兄弟,實話不瞞你,你老哥我不大不小也是一個領導,手下那麼多的人都在看着呢,我倘若是不替他們出頭,說不定明天就給人掀開這個位置去了,你信不信?”
我點點頭,說當老大的,自然要有擔當,倘若是隻享福,不幹事,有啥黑鍋都讓手下去頂着,這樣的老大,自然做不長久的。
聽到我連連地贊同,那大豬哥彷彿遇到了知己一般,上前過來攔
住我的胳膊,哈哈笑道:“好弟弟,瞧你英雄年少,手段不差,這做人的道理也懂得透徹,當真是合哥哥的胃口,來來來,你且進來,陪哥哥再多喝幾杯酒。”
大豬哥拉着我的手臂,如鐵箍,勒得發痛,我扯不動,只有苦笑說道:“大豬哥,時間不早了,天就要亮了,我還有一個師妹在那破爛道觀呢,怕她着急,得先回去了。”
大豬哥擺擺手,表情誠懇地笑着說道:“小老弟,事情呢是這樣子的,你也不是蠢貨,剛纔發生了什麼事情,你也曉得,我若是讓你走,你可走得安心?還不如安安心心地陪着老哥哥我待在這兒,待到青城山來人了,你就自由了,不然又平白多了許多變故,你我兄弟萍水相逢是有緣,倘若是刀兵相見,可實在是不美了,你說對不?”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若是再不識趣,只怕就要立刻開打了,我斟酌了好一番之後,回過頭來,與徐淡定說道:“盛情難卻,既然大豬哥這般相邀,那我們就住下來蹭幾頓飯吧。”
徐淡定愣了一下,也反應過來,一本正經地說道:“也好,我這人最不戀牀,躺倒就睡,給我一張牀就成了。”
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既然拼不過,那便只有接受被軟禁起來的命運了,不過好在大豬哥並不會太過於強勢,也沒有讓我們爲難地繳械,只是請我們進去待着,不要離開他們的視線便好。
這條件真的不算差,這便有四處農家小院,旁邊幾家都沒有人在,東首的這邊有四間房,徐淡定說到做到,找到一鋪牀後,躺倒就睡,將整個局面都留給我來處理,我也是被趕鴨子上架,陪着那大胖子喝了幾杯殘酒,聽他給我抱怨了幾句。
不過好在他們趕路許久,也是頗爲疲憊,所以話兒也沒有再多聊,說着說着,那大豬哥便陷在了桌子旁邊的太師椅裡,呼呼打起鼾來。
這人越胖,鼾聲越大,大豬哥的鼾聲一出來,整個農家小院兒都在顫抖,那桌子上面的酒杯都給震得不停抖動,可見這威力之廣,當真是令人汗顏。
而其他人更是不耐,早在大豬哥陪着我喝酒聊天的那會兒,都已經各自找到地方,蜷縮身子而睡了,一點兒都不把自己當做外人,我收拾好桌子上面的殘酒,左右一看,發現這幾人明擺着是毫無防範,但是在小院外面,卻有飛速而過的黑影,陰風陣陣,如果我猜得沒錯,估計是用來預警的祭煉鬼靈。
鬼面袍哥會之所以有如此的名聲和氣勢,便是依託於酆都鬼城的鬼門關,養活猛鬼無數,我身負道法,雖然並不會怵這些鬼物,但是倘若被發現了逃跑的意圖,到時候只怕維持不了這般平和的地位。
大豬哥的鼾聲越發的響亮了,我低頭,看着他這張癡肥如豬的肥臉,想了好半天,感覺能夠有這般氣魄的,估計也就只有是鬼面袍哥會的坐館大哥朱作良了。
這位大拿也是一位傳奇性的人物,自小也真的就是碼頭苦力工人出身,後來江邊遇到水鬼,被拉扯至水下,幾乎半死,接着也是生逢奇遇,聽說是與水中奇物豬婆龍簽訂了某種協議,繼而復生而出,然後在西川一帶東闖西晃,最後加入了鬼面袍哥會,從最普通的鬼卒開始做起,一步一步地往上攀爬,最後終於在上一屆坐館大哥慘死於江湖爭鬥之後,一舉上位,成就了西川第一幫會會首的地位。
我在茅山學藝多年,自負身上也有好幾把刷子在,然而跟這樣雄踞一方的梟雄霸才,卻也是不如的,我的手幾次想摸向懷裡的辟邪寶劍,一劍奪其性命,然而這衝動最終還是被理智所緊緊地遏制住了。
初生牛犢不怕虎,但是更多地牛犢子卻慘死於江湖,所謂原因,也不過是沒有認清楚自己而已。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也不再糾結,閉上了眼睛,倒頭便睡了去。
迷濛之間,我似乎感覺到那大豬哥睜開了眼睛裡,打量我好久,這才又重新迴歸沉睡,雙方無言,不知不覺,鼾聲四起。
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等到我醒過來的時候,瞧見那個叫做李騰飛的小子,正虎視眈眈地盯着我,一臉恨意,我沒有管這屁大點的孩子,左右瞧看,發現鬼面袍哥會的人竟然沒有一個待在此處,下意識地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感覺渾身僵痛,卻是因爲縮在椅子上面太久,血液流通不暢的緣故。我氣沉丹田,將氣勁行於全身,感覺到身體暢通無阻,曉得對方倒也沒有在我身上做出禁制,心中稍安,這才問那小孩兒李騰飛道:“小孩兒,他們人呢?”
我還待好好哄一下這孩子,結果他卻朝着我吐了一口唾沫,恨恨罵道:“騙子。”
說完這話,他氣哼哼地轉過頭去不理我,這時房門一開,先前的那個猥瑣漢子走了進來,瞧見我,笑着招呼道:“嘿,小羅兄弟,你醒了?那兒有稀粥和饅頭,你若餓了,自可以去吃,老大吩咐了,只要你不出房門,大家便相安無事。”
我轉了轉頭,沉聲說道:“早。大豬哥他不在這兒麼?”
我裝作無意地試探,那猥瑣漢子立刻反應過來,衝着我笑了一下,然後平靜說道:“小羅兄弟,大家都是明白人,不該問的,最好別問,明白麼?”
說完這話,他便轉身出去了,我透過門外間隙,瞧見鬼面袍哥會的人正在那兒走來走去,彷彿在佈置着什麼,不過當我想要走出去瞧的時候,卻有人過來擋住了我,不准我再瞧一眼。
我瞬間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大豬哥這一夥人明擺着約戰,然而實際上卻是想要在這地方擺陣布坑,等着青城山的人跳進來呢。
我心中一涼,身處其中,我安能獨善其身?
就在我一陣鬱悶之時,突然瞧見屋子裡面的那個小孩兒,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衝我眨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