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辦事的人呢,心思單純,倒也沒有想到太多,所以旱菸羅鍋這麼一問,其實倒也是白說,一問三不知。
在考慮了一會兒,旱菸羅鍋決定前往侗寨一觀。
老刀雖然極力挽留我們,說這香噴噴的酸肉糯米飯都已經在準備了,怎麼能夠過門不入,一口飯都不吃呢?
這話兒說得的確是有一些道理,不過烈火巖豹的死,卻讓旱菸羅鍋心中充滿了濃濃的哀傷之意,將這事情仔細講來,那老刀便沉默了,抓着旱菸羅鍋的胳膊,說行,老友,你自己考量,有需要我老刀的地方,只管說來。
烈火巖豹也是老刀的朋友,當年的兄弟如今反目,卻也是讓人難過。
我們離開了這家傣族村寨,朝着不遠處的侗寨走去,半路上,我們落在後面,看四周無人,努爾突然跟我和王朋說道:“那個傣族村寨裡面,有一股新鮮的血腥味。”
王朋腳步一聽,下意識地往前面看了一眼,那兒是老刀給我們派來的兩個嚮導,正在前面跟旱菸羅鍋說着話。
待他們離得有一段距離後,王朋壓低聲音說道:“你這話可當真?”
努爾點頭,說道:“應該不假,大概在村子的東南角,有一股死氣瀰漫,一兩個死人是生不出這麼多死氣的,除此之外,先前給我們倒茶的那個女孩,她的衣襟下襬處也有血斑,顯然是從另外一個地方過來的……”
所謂死氣,這個還真的難以述說,不過努爾師出蛇婆婆,自然有一套自己的觀察模式,倒也不用懷疑。
然而如果努爾說的是真話,那就是老刀騙了我們。
他將安南人的死者甚至傷員都給收容在寨子裡,給黑魔砂等人創造了巨大的便利,然後又過來忽悠我們,善意滿滿,兩邊都不得罪,其心可誅啊。
我先前吃了檳榔,全身都有一種古怪的醉意,又聽到兩人談及此事,有些驚慌,問起他們有沒有在茶水裡面,給我們下毒?
努爾搖頭,他雖然不是養蠱人,但是跟蛇婆婆學過許多苗疆巫蠱之事,有毒沒毒,這個還是能夠判定知曉的,再說了,旱菸羅鍋帶隊,我們這一票精銳在此,借老刀十個膽子,他都未必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幾人在後面一番推斷,得出的結論,是這個傣族村寨夾在兩國之間,因爲對未來的時局看得並不透徹,所以老刀就是想左右逢源,保全自己的寨子。
他並非刻意欺瞞,不過卻並不知道,這覆巢之下無完卵,安南人倘若真的打過來,他們這般左右搖擺,能走多遠?
我們商量了一下,然後派王朋上前去引開兩位嚮導,而我則跟旱菸羅鍋說起了努爾的推測。
當聽到我將此事娓娓道來之時,旱菸羅鍋很是意外地瞧了我一樣。
在沉默了一會兒之後,他這才低聲說道:“不錯,老刀藏得這麼深,都被你們給看出來了。不過你沒發現我們這裡,少了兩個人麼?”
我左右一看,瞧見原先跟我們一個隊伍的那對男女不知不覺就不見了。
這兩人在隊伍裡面一直都沒有什麼存在感,不過就這般沒有預兆地悄然不見,卻也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是在旱菸羅鍋的掌控之中。
我看向了旱菸羅鍋,他一邊瞧着前面的王朋和那兩個從傣族村寨中陪出來的嚮導,一邊低聲說道:“你們說的事情,其實我也發現了,這事情我並不能怪老刀,他也是爲了村子裡那兩百多口人的性命着想,纔會撒這慌。王淼和蘇蘇,已經被我派回去聯絡了,相信到了晚上的時候,指揮部會派人過來將那些死屍和傷員給搜走!”
我跟着他,低聲說道:“這是其一,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既然老刀靠不住,那麼他所說的事情,說不定就是一個陷阱,黑魔砂有可能就在前面的某一個地方,張着口袋等我們走進伏擊圈呢?”
我的話讓旱菸羅鍋停下了腳步,他有些遲疑地說道:“以我對老刀的瞭解,他不至於——他不願意得罪安南人,更不願意得罪我們,畢竟他們的村落,還在這一片國土上。他更願意做的事情,是將禍水東引,讓我們在葛囖侗寨那邊耗時間。”
他對自己的話語也有些不自信,我看着漸漸陷入了暮色中的天際,臉色肅然地說道:“其實對於老刀來說,他最希望看到的結果,不是禍水東引,而是一了百了。”
我們且不說,旱菸羅鍋那是絕對的老江湖,看不出蹊蹺來是不可能的,老刀應該也知道這一點,然而他既然敢做,那麼自然是把希望放在了黑魔砂等人的身上,倘若我們被弄死在這莽莽林原之中,誰還能追究他的責任不成?
死無對證,這就是最好的保護措施。
這事兒我都能夠分析清楚,旱菸羅鍋自然明白,不過他最主要的,卻還是被當年與老刀的交情給一葉障目了,所以纔會將希望期待於下一個侗家寨子去。
思路轉變過來之後,旱菸羅鍋立刻決斷過來,一揮手,吩咐旁邊的我和努爾道:“將那兩個傢伙給我拿下。”
這命令一出,我和努爾立刻一個箭步前衝,來到了前方,王朋瞧見我們氣勢洶洶的模樣,曉得已經跟旱菸羅鍋談妥了,手出如電,一下子就將這兩人給絆倒。
我和努爾一個縱身,將這兩人給捉拿住。
不知內情的人紛紛驚詫,特別是那一對在家的居士張良馗和張良旭,他們跟這兩個嚮導談過一點佛學,感覺良好,卻不知道我們這是在做什麼,生怕有誤會,上前來勸解。
然而當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性情比哥哥暴躁的釋真饗張良旭一拳,就將其中一個傢伙給擂得吐了半口血。
不過老刀這人做事,十分謹慎,他派給我們的這兩個人,對所有的事情一無所知,一問寨子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回答我們,說前兩天上山採藥去而來,天麻星、茯苓子,好大一背篼,又講到兩人的出身來歷,原來是外姓人,也就
是父輩是漢族,母輩是傣族,在寨子裡得不到承認、地位也不高的那一類人。
這根本就是兩個棄子,死了都不心疼的傢伙,審訊結果一出來,旱菸羅鍋臉都黑了。
萬萬沒想到,相交多年的老友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到底是黑魔砂的威脅有那麼恐怖,還是給的利益已經足夠讓人心動,這個無從得知,但有一點,那就是我們原本以爲將那一夥安南人給團團包圍了,卻不想竟然落入了敵人的圈套裡。
此刻的我們,離所要前往的侗寨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而離傣族寨子有一個半小時的距離,如何取捨,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旱菸羅鍋暫時也沒有決斷,將目光投向了我們,得知了消息之後的衆人一陣後怕,然後商議,基本上覺得既然前面是虎穴,那便放他們一個鴿子,我們殺個回馬槍,將老刀那狗日的給扣下來,召集人馬,慢慢磨住黑魔砂不遲。
然而趙中棣卻提出了另外一個說法,在這個敏感時期,黑魔砂越境而來,必然是有着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如果我們能夠將這事兒給破壞了,那便是第一功勞。
他說得很有道理,以黑魔砂的身份,說是要越境而來,單單就是爲了挑釁,這事兒還真的有些不靠譜,要知道安南那上百萬的炮灰不用,幹嘛要煩他這麼一個大人物?
這結論獲得了所有人的同意,於是我們將這兩個嚮導給敲暈,然後綁在林子深處的樹上,周圍做了防蟲防獸處理。
他們其實也是可憐人,事後我們會放過他們的。
安南怎麼做不管,我們自己,終究還是要以“仁義”爲綱。
雖然還是繼續往前,但是路途卻已經變了,我們繞開了大道,朝着林子深處摸了過去,我有着胖妞這第一號偵察兵,倒也不會浪費,驅使着這小傢伙上前,去幫我偵查出潛藏在林子中的任何人。
對於我這個小猴子,旱菸羅鍋一開始倒也不在意,但是瞧見它縱身隱入了林中,便顯得十分的好奇,拉着我問道:“這通臂猿猴可是洪荒異種,你是在哪兒找到的?”
我不止一次地聽到有人說胖妞是那通臂猿猴,爲此還特地找來了《西遊記》查看,發現傳說中的通臂猿猴竟然是不入十類的混世四猴之一,拿日月,縮千山,辨休咎,乾坤摩弄,端地了得。不過那都是傳說,實際上的通臂猿猴聽聞是洪荒異種,世間罕有能見,唯有幽冥之處,偶有得聞,所以當我說起胖妞的來歷,旱菸羅鍋倒也沒有再說什麼。
繞路潛行,天色越加地變得昏暗下來,我們在林子裡快速移動着,時而停下,左右打量,離那侗寨越近,越能夠感覺危機之感,浮上眼前。
來到一處針葉林裡,前面突然一道身影閃過,接着胖妞從天而降,往地上扔了一坨重物。
我接着月光低頭一看,卻瞧見居然是一頭比貓還要肥碩的老鼠,正呲牙咧嘴直叫喚呢。
到了,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