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對方出現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有所察覺,而這勁風撲面的時候,我只是稍微地往旁邊側移,便躲過了對手的攻擊。
一把泛着綠色鏽跡的青銅刺,從我的左臉倏然劃過。
我剛剛避開對方的攻擊,那人卻並不停歇,再一次將這把承載着濃郁黑水之力的青銅刺,朝着我的脖間刺來。
這手段很犀利,一上來就要人命的那種。
我躲了兩次,對方卻都是咄咄逼人,這手段也讓我生出幾分怒氣,身子一動,左手翻轉,陡然就搭上了對方把持兇器的右手手腕處。
我搭在對方的手腕上,食指和拇指併攏,用力一捏,本以爲對方會手掌痠軟,將兇器跌落,卻沒想到那人卻是大叫了一聲道:“好一招小擒拿手,老大,小玖,你們快走!”
這話兒說着,他卻是強拼一口氣,將那青銅刺陡然一轉,朝着我的手腕割來。
這個時候的我,已經跟那人打了照面,瞧見是一個腦袋光溜溜的老頭子,立刻知曉此人就是我一直在找尋的浪裡白條小張順朱貴。
這人果然是名不虛傳,不但勁氣綿長,人老彌堅,而且這近身擒拿和搏鬥的手段,也是我見過的人裡面,少數算得上一流的對手,想來這個跟他常年在水下修行的生活有關。
說起來,這人若是單憑修爲,或許只是差我茅山的水蠆長老徐修眉幾分而已。
難怪當地部門給我介紹舟山豪門的時候,特地將此人給單獨拎出來講。
不過對方雖然是成名宿老,但這地方卻並不是水下,而我也與尋常的修行者又有不同,當下也是與他在小小的院子裡一陣騰挪,雙方激鬥幾個回合之後,我一直引而不發的風眼陡然用力,將他的身子給晃得一陣踉蹌,緊接着就將這水下豪雄給直接按到在那房門之前。
而這個時候,那重病臥牀的朱老大正牽着朱貴的孫女小玖,慌里慌張地從房門裡出來。
朱老大因爲病情的緣故,精神耗盡,此刻能夠站起來,都是靠着朱小玖的支撐,瞧見自家老頭被我按倒在地,一個踉蹌,直接晃倒在地。
反而是那個叫做朱小玖的小丫頭,衝到了我的面前來,小拳頭不斷地落在我的肩膀上,哭喊道:“你這個壞人,放開我爺爺……”
朱貴一生縱橫四海,心高氣傲,結果三兩下就被我給放倒,雖說是在路上,不過卻也嚇得心驚膽戰,瞧見自家孫女不自量力地過來惹這神秘凶煞,慌忙喊道:“小玖,小玖,你快走,別管我!”
他越是慌張,那朱小玖卻是感覺受到了天大的委屈,哭哭啼啼,淚水滾滾而落。
這小丫頭不過四五歲的年紀,雖然生於漁家,不過皮膚倒不像長輩那般粗糲,粉雕玉琢,尤爲可愛,我被捶得苦笑不得,又瞧見朱貴眼中的關切之意,不由得嘆氣道:“朱貴,你既然這般關愛自家孫女,又何必把她往火坑裡推呢?”
朱貴原本還拼命掙扎,結果聽了我這話兒,渾身一震,露出驚
詫無比的表情來,問道:“你到底是誰?”
我沒有理會旁邊流鼻涕的朱小玖,而是沉聲說道:“要想保住他們性命,就不要驚動別人。”
在家人安危的脅迫下,朱貴停止了掙扎,甚至幫我哄住了哭哭啼啼的朱小玖,被我押進了屋子裡,而那摔倒在地的朱老大也被我扶到了牀上歇息。
我繳了對方的青銅刺,扔在一邊,然後問道:“你是怎麼知道我不是慈航別院的人?”
我並沒有隱瞞口音,而朱貴指着我的身上說道:“氣味,慈航別院的師太,身上通常都有一股長久渲染的檀香之氣,而你的身上,卻什麼味道都沒有。”
我聽了,不由一陣苦笑,這傢伙當真是人老成精,居然能夠從這麼一點兒細緻入微的差別,就毫不猶豫地動手殺人。
不過我也能夠從這裡看得出來,他對於自己的家人,還是十分在意的。
既然被識破,我也不再遮掩,將臉上那憋悶的人皮面具給一把扯下,露出本面目來。
瞧見尼姑變大叔,那在旁邊一直抽噎不已的朱小玖頓時就詫異地停住了哭泣,而朱貴凝目瞧了我好一會兒,這才拱手問道:“恕朱貴孤陋寡聞,不知道閣下到底是哪家高手?”
我慢條斯理地將人皮面具收入八寶囊中,不理會朱貴震撼莫名的模樣,然後說道:“我是誰,這並不重要,我找你,跟你也沒有仇怨,只是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朱貴眉頭一跳,對我說道:“落千塵?”
他的反應倒也不差,我點頭說道:“對,就是他,慈航別院把你逛過來,無外乎就是承諾他能夠治好你大兒子的重病,我想依你不見兔子不撒鷹的性子,應該是見過那個傢伙吧?”
朱貴點頭說道:“見過。”
我下意識地摸着鼻子說道:“人在哪兒?”
朱貴搖頭說道:“不知。”
我揚起了眉頭來,冷然笑道:“朱貴,我既然能夠闖進慈航別院的山門之中來,又將你給擒下,就有把握將你和你的家人弄死。悄然離去,所以你不要覺得我表現和善,就可以隨意糊弄。”
朱貴咬着嘴脣,沒有回答,似乎想用沉默來對抗我的威脅。
瞧見他油鹽不進的模樣,我不得不拋出另外一件事情來:“我忘了告訴你另外一件事情,你的二兒子,你孫女朱小柒,以及朱家幾十口子人,都在我的手裡。是生是死,一念之間!”
聽到我的話語,那朱貴陡然站了起來,怒聲吼道:“你有本事,現在把我殺了就是,何必多說?”
他這般剛烈,不過卻沒有再動手,顯然是認清楚了我與他之間的差距,瞧見他被這麼激,還是沒有選擇反抗,我突然笑了,平靜地說道:“小張順朱貴,果然和當年的梁山好漢一般性情,我喜歡。”
朱貴瞧見我的反應,不由得疑惑,再次問道:“你到底是誰?”
“陳志程!”
“什麼?”朱貴大驚失色地喊道
:“黑手雙城陳老魔……啊,你、怎麼是你?”
我瞧見他驚詫的表情,臉上一陣苦笑,不知道他到底是聽了我的哪段江湖傳聞,竟然會是這般的表現,不過也不多理會,而是跟他解釋道:“舟山海域驚現水獸,周圍民衆惶恐不安,我下面的兄弟受指派前來舟山,卻沒想到有一位女同志慘死街頭,頭顱之中,發現了一根金針……”
我將這前因後果跟對方解釋,朱貴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完了之後,他舔着嘴脣說道:“並不是我有意隱瞞,而是我真的不知道那傢伙的下落在哪兒。”
朱貴聽到了我的身份,倒也不敢多作隱瞞。
他告訴我,他之所以在此,的確是有慈航別院穿針引線,介紹了變態神醫落千塵給他認識,不過慈航別院爲了讓他在後面的行動中下死力,只是讓落千塵給他大兒子鍼灸了一次,緩解病情,隨後就以需要配齊藥材的由頭,讓他等待。
對於這事兒,朱貴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而爲了照顧那禽獸開出的價碼,甚至不得不把二兒子的小女兒給一起,帶到此處。
聽到朱貴無奈的話語,我不由得冷笑道:“朱貴,牀上的那位,是你的大兒子;而這朱小玖,就不是你親孫女?你也知道那禽獸的變態癖好,你認爲孫女小玖過了那傢伙的手,以後會是個什麼模樣呢?”
聽到我字字見血的譏諷,朱貴羞愧不已,滿臉通紅,而牀上緩過氣來的朱大也哭泣道:“爹,我本就是個半死之人,你何必讓小玖陷入火坑呢,我們回去吧,這病咱不治了!”
他一開口,朱貴這名滿江湖的老漢心中一酸,竟然也是潸然淚下,老淚縱橫起來。
我瞧見這內心飽受折磨的一家人,不由得感慨那慈航別院做人做事,當真小氣得緊,她們想讓朱貴幫忙抓那軟玉麒麟蛟,不好生結交,反而以治病做要挾,實在是太不地道了。
難怪江湖上對慈航別院的評價,向來不高。
我心中腹誹,不過卻也沒有表露出來,待朱貴心情舒緩一些,這才緩聲說道:“朱貴,想你浪裡白條的名頭,也不是白吹的,那落千塵在哪裡,這幾天你估計也打聽到了吧?”
被我的眼神逼視着,朱貴低下頭,沉思良久,方纔長嘆一聲道:“他人先前在水寨東邊的藥圃,後來慈航別院的人把他給押着,去了水牢……”
他停頓了一下,看了我一眼,這才又說道:“我先前不知道爲什麼,不過現在想來,估計是因爲你的緣故。”
我站起身來,掏出兩顆紅丸,分別塞進了朱小玖和朱老大的口中,然後說道:“這玩意的解藥,只有我這兒有,你知道怎麼做麼?”
朱貴低頭說道:“我絕對不會跟他們,提起你的事情。”
我笑道:“狗屁,我的意思是,你想救你兒子的性命麼?”
朱貴詫異地擡起頭來,我指着水牢的方向說道:“你想的話,帶路,我去幫你把醫生請來。”
朱貴納頭便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