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我被一個不速之客給吵醒了。
這是我第一次與那號稱不弱於天下十大的靜念師太相見,跟想象中的不同,我本以爲大名鼎鼎的慈航別院掌舵人,應該是一個人老珠黃的老尼姑,卻不曾想除了那眉目之間略帶冷清,還有一光溜溜的腦袋之外,真的給人一種曼妙少婦的感覺,明豔動人的容貌,與這戒疤禿瓢相映成輝。
據我所知,這靜念師太成名已有一甲子,現在的這副模樣,多半是修行而來。
按理說,出家人最不關心的就是身外之物,我遇見的幾個老和尚,實力都很高強,但是人家都有着垂垂老矣的狀態,像寶窟法王,完全就是一個皮挨骨頭的殭屍模樣,類似這種的,倒也不多。
世間青春常駐的修行方法不多,但也不少,比如小顏師妹練的秀女峰駐顏功,謹守本心,又比如魅魔劉子涵的雙修,吸陽補陰……
倒不知這位明豔少婦一般的靜念師太,到底走的是哪條路子。
我早已練就了喜怒不形於色的本事,清早前來拜訪的靜念師太倒也不知道我肚子裡面的想法,在羅賢坤的引薦下,與我寒暄,說不知有貴客前來,有失遠迎。
就我的江湖身份而言,茅山大弟子的含金量並不算高,畢竟上面還有十大長老。
而官面上的身份更是不同,慈航別院被打壓了半個世紀,若是說沒有怨氣,那簡直就是在自欺欺人。
按理說,這位野心勃勃的別院住持,根本沒有必要搭理我的。
不過世事並無絕對,她之所以出現在這裡,應該只是因爲四個字——黑手雙城。
雖然我之前對這個匪號抱着可有可無的態度,並不注意,但是不可否認的事情是,黑手雙城的含金量,已經越來越超越了我之前的所有身份,成爲了陳志程在江湖上獨一無二的名頭。
稍微跨入圈子裡的人,都能夠聽到這個名字,以及名字後面那顯赫功績和累累屍骨。
天下十大,這個是許多人窩在一塊兒,開會討論出來的,說是權威,但終究有許多人並不認同,比如我面前的這位靜念師太。
但是黑手雙城的名頭,卻是無數鮮血和亡魂給喂出來的。
或許因爲如此,所以靜念師太對我最是熱情。
此番一大清早過來,除了過來說句“久仰”之類的客套話外,靜念師太還向昨天與我們發生的衝突表示了歉意,並且跟我承諾,說慈航別院對於像變態神醫落千塵這樣的江湖敗類,從來都是最爲鄙視的,他是絕對不會在慈航別院的。
而他若是在舟山附近的話,等慈航別院忙完這無遮大會,一定會派遣高手,協助捉拿。
聰明人說話,從來都是點到爲止。
我聽出了靜念師太話語裡所要表達的兩個意思。
首先,咬死了落千塵跟慈航別院沒有任何關係。
其次,你別搗亂,等我辦完正事之後,會親自幫着你,把那傢伙給送到你手上來的,彆着急。
這兩句話其實是很矛盾的,但是又合情合理。
靜念師太這一大清早的,就親自過來,也算是給我這個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黑手雙城,一個很大的面子了。
不可否認,對方的行事,做得是滴水不漏。
不過她終究還是沒有想到一點,那就是我這個傢伙,有一個最大的毛病,那就是護短。
護短的一個特點,便叫做仇不過夜。
殺了我的人,還想着逍遙法外,這樣的美事,怎麼可能會有?再說了,我與這位靜念師太一點兒交情都沒有,憑什麼去相信她的承諾?
要是塵埃落定,她又跟我玩昨天那一套,我該如何?
當然,此刻的我又不是毛頭小子,心有城府,便也不會當面指出,而是和風細雨,與她好是一陣熱情寒暄。
海天佛國的無遮大會召開在即,身爲主事者的靜念師太也是大忙人一個,能夠抽出時間過來安撫我,已經是十分給面子的事兒了,倒也不會多留,雙方達成諒解之後,她便離去了。
離開之前,她像是想起什麼了一般,對我笑道:“對了,茅山宗此次也有受到邀請,貴宗的楊話事人和徐修眉長老也將出席。”
我並沒有聽過這個消息,聞之不由一愣,繼而笑道:“是麼,我跟楊師叔、徐師叔倒是許久沒見了。”
靜念師太帶着一羣尼姑離開了,不過到底還是沒有對我發出一句邀請。
顯然,在她看來,我黑手雙城的確值得她過來親自招呼,但是對於公門的怨念,卻讓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冷遇。
對於她的態度,我並沒有太多的意見,也不會計較她爲何不介意羅賢坤的身份。
衆人離去之後,布魚望着這一羣尼姑的身影,回頭對我說道:“老大,這慈航別院的實力,非同一般啊。”
靜念師太此番前來,排場很大,除了她自己,還有一幫尼姑。
我指着那些青衣素影,說道:“比之嶗山,如何?”
布魚在特勤一組解散的那一段時間裡,是在嶗山的無塵、無缺麾下潛心修行,對於那兒自然十分了解,不過沉思了一番,他還是給出了一個意外的答案:“慈航別院的實力,甚於嶗山。”
我並無驚訝,又問道:“那這靜念師太呢?”
布魚嚴肅地說道:“雖未女流,但是氣勢凌厲之處,卻比無塵師伯要強上許多。”
他的回答與我判斷地相去不遠,就我看來,這位一直沉寂在東海之濱的海天佛國,實力還是很強悍的,別的不說,就那這靜念師太來講,給我的感覺,未必比白雲觀主人海常真人差上幾分,在天下十大之中,也能夠排在前列。
婦人在修行之上,因爲某些原因,向來都比較弱勢,但這也有意外,倘若能給斬斷赤龍,免去那每月的血光之災,也捨去了天賦的生育能力,那就很強了。
變態則強。
瞧見布魚一臉嚴肅的模樣,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別泄氣,慈
航別院雖然這百年來名聲不顯,但卻是傳承千年的名院,自東晉以來,就一直存於世間,隋唐、五代十國和宋時,甚至有顛倒天下政局的能力,雖然後來蒙元時期,受到挫折,但也一直延續至今。如此聖地,出些高手,也是正常的。”
布魚驚訝地說道:“這麼牛?”
我呵呵一笑道:“牛得翻天,不過婦人政治,總是勾心鬥角,陰謀迭出,最終也還是沒有成事,對吧?”
布魚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來:“老大,這慈航別院之所以廣招羣豪至此,其實就是爲了那軟玉麒麟蛟,現在各方水路高手匯聚,我未必能夠拔得頭籌呢。”
李何欣出事,卻是慈航別院爲了那軟玉麒麟蛟,招攬了變態神醫,將浪裡白條朱貴給納於麾下,而廣邀羣雄,別人我不瞭解,但是茅山的水躉長老徐修眉,那卻是頂級的水中高手。
如此說來,這一回,卻是天下間水路豪雄爭鋒的擂臺了。
想到這裡,我拍着布魚的肩膀說道:“你這麼沒底氣,我怎麼感覺先前給你一個人吃的血池水獸,有些浪費了呢?”
布魚被我這麼一激,頓時就來了勇氣,咬牙說道:“好,我就算是拼死,也要爭得這先機!”
他慷慨激昂,我卻擺手笑了,說無妨,若是有機會,還是把那軟玉麒麟蛟給放走的好。
布魚一愣,說這是爲何?
我打開窗戶,望着遠處的一色海天,平靜地說道:“我若說世間生命皆平等,或許太過於虛僞了,但是那軟玉麒麟蛟生性溫良,又沒有招誰惹誰,憑什麼得是這樣的命運?布魚,倘若你如它一般,一身是寶,別人過來殺你,你會痛快?”
布魚搖頭,臉色變得凝重了起來:“不痛快。”
我點頭道:“自然不痛快,推己及人,它也不痛快;再說了,我們此番出行,是有任務的,抓到了又如何,還不是上交給國家,既然如此,還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放它走掉,你說對不?”
布魚聽到我的這話兒,不由得哈哈大笑,拍着大腿說是極,一想到這寶貝剛剛捉到手上,黃天望那老匹夫又殺過來,心裡就像吞了一隻蒼蠅一般。
兩人合計完畢之後,布魚與我告辭,直接去海中潛伏,而我則閒着無事,在普陀山四處走走。
普陀山與五臺山、峨眉山、九華山並稱爲佛教四大名山,是觀世音菩薩教化衆生的道場,行走此處,到處都是佛家氣度,倒也道家有諸多不同,我一路走,瞧見遊客與別處不多,而修行者倒是多了不少,眉目之間正氣凜然,想來是慈航別院發帖招來的賓客。
我名聲雖著,但是爲人低調,這臉倒也不熟,行走其間,也沒有幾人認出,不知不覺走到一處渡口,旁邊突然閃出一人來,對我拱手說道:“閣下可是黑手雙城?”
我回頭,看着這賊眉鼠眼的傢伙,點了點頭,問他是何人?
那人確認之後,慌忙施禮,低聲說道:“我是替黃劍君傳話的,還請陳道長移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