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姑太太難得回來一次,也好好在咱們洛陽住上些日子,你沒怎麼在洛陽呆過吧?這裡可不像南陽那地方,光着洛陽八景都能遊玩好些日子呢,改日我帶了姑太太到白馬寺去,咱們去上個頭香,”明府二太太徐氏笑眯眯的嚮明氏建議。
真是不知道所謂,明氏撇了一眼徐氏,一個庶子媳婦也敢跟自己你呀我呀的攀交情,還帶自己去燒頭香?只怕自己一行人到洛陽的消息明天一傳出去,想請自己去燒頭香的夫人太太能排到街口去,還用得着徐氏一個庶子媳婦?
令狐氏看明氏冷笑着不接徐氏的話,心裡也是尷尬,強笑衝徐氏道,“你在家裡幫着你大嫂料理家務就是了,姑太太要到哪裡去,自然有人安排。”
說完又對明氏道,“聽說你們要來了,你大嫂一早就將住的地兒給收拾出來了,你們這一路也累了,先去看看院子,若是有什麼不滿意的,只管跟你大嫂說,當是自己家裡一樣。”
譚氏出身豫西譚氏,祖父是嵩山書院的山長,也是河南士林中的領袖人物,雖然沒有出仕,但教出的舉人進士不勝枚舉,連明世達當年也曾在嵩山書院讀過書,因此明氏並不敢在她面前託大,起身道,“那我就隨大嫂過去,老太太您先歇着。”
明奕看明氏她們要走,也是鬆了口氣,隨着衆人起身將她們送到門外,擡頭看到令狐氏身邊的春霞衝自己使眼色,回身又拐回了紫芝堂。
“你這孩子,明明知道這兩天你姑姑她們要來,還叫人苦等半天,”一看到明奕回來,令狐氏忍不住埋怨道,“街頭的小事跟你有什麼關係,也用得着你動手?”
明奕聽祖母的口氣,就知道路上的事已經有人告訴她了,笑道,“我正好路過,眼看着堵了路,不管我自己也過不去,再說這八方堂是越來越不成器了,幾個大男人欺負擺攤的姑娘,是人都看不下去。”
“不是說那姑娘都拿刀了?”令狐氏嘖舌道,“真是世風日下,市井裡的庶民還真是跟咱們這樣人家養出來的女兒不一樣,像咱們明潔這樣的,只怕連刀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聽祖母這麼說,明奕有些不悅的皺皺眉頭,明潔她們是沒見過刀,可今天的事兒若是出在她們身上,只怕也只有一死了之了,“不過是境遇不同罷了,妹妹好命,生在明家-”
“可不是麼?你真以爲我喜歡那個南家姑娘?”令狐氏被明奕的話觸動心事,冷笑道,“若她不姓南,只怕連明豔也不如,可是她就是姓南,單這一個姓氏,她就強過了許多人!奕哥兒,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明奕低下頭,半天道,“其實京城南家也不算什麼,跟咱們明家根本沒得比,南家起家連三代都沒有,底子太薄了些,”明奕並不看重什麼出身家世,可是這南麗瑩確實叫他無法忍受。
孫子能想到這個令狐氏心裡挺欣慰,“可如今形勢比人強啊,南家再不濟,南陽明氏照樣將嫡女下嫁,明奎年紀還小,還看不出賢愚來,明家現在能指望的也就是你了。”自己的孫子若只論人品才具,自然配得上更好的,可是這洛陽城裡哪有更好的?而京城,洛陽明家幾代子孫都沒有出過京官了,京城的女兒哪裡是容易娶的?
“那不能等我中了進士之後?”明奕實在對南麗瑩無感,想到成天對着個鼻孔朝天的妻子,真真是晦氣到家了,“明家的擔子孫子願意挑起來,可是咱們家也同樣需要一個能撐得起家事的宗婦。”
“哎喲我這孫子,真是長大了,”令狐氏驚喜的將明奕攬到自己懷裡,“都能想這麼長遠了,”在她的眼裡,雖然沒有血緣,可一手帶大的孫子還是如自己的骨肉一般,“你放心,那南家小姐底子不壞,就是叫她娘給慣的了,等進了咱們明家的門兒,還有你娘呢,還怕教不好個兒媳婦?”
“我跟你說,鄭家那兩個姑娘我看着也是好的,這些日子你就不要回莊子上了,好好在家裡陪陪你娘,左右武科要到明年纔開呢,你在家裡讀兵書也不誤事,你娘陪你姑姑出去走動,你陪着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如果鄭家願意嫁女兒給明家,令狐氏也不是非要一棵樹上吊死。
“好吧,我在家裡住上一陣兒,不過明日咱們請表哥一家過來坐坐吧,”明奕提議道。
能提攜自己的孃家令狐氏自然樂意,“行啦,你們兩兄弟跟一個人兒似的,我已經給那邊老太太下了帖子了,明日她們一準兒到。”
跟着譚氏從紫芝堂上了小轎,愣是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明氏她們纔到了明家給她們安排的院子,“這棲輝閣地勢高,晚霞時分景色最美,地方也軒敞,還望夫人不要嫌棄地方粗陋纔是,”譚氏含笑攜了明氏的手,一指不遠處的另一處院落,“那邊映月小築夜色很好,倒是適合麗瑩她們住。”
“地方好是好,就是太偏了,這也是你們府上的待客之道?”一路行來,南麗瑩已經被明府的豪富給晃瞎了眼,這樣的富貴她不是沒見過,可是這樣的玉第朱門,奇花異卉向來只有侯門貴宅纔會有,像她們南家一個吏部員外郎,一個三進的宅子根本在明家這裡不夠一看,這讓她自尊心無法接受。
“咱們是一家人,這裡離我住的雙桂院近一些,大家沒事兒也好湊到一處說說話,”譚氏好像沒聽見南麗瑩的話,含笑跟明氏繼續說話,“那邊映月小築是以前奕哥兒姑姑未出閣時住的,她那人心思精巧,院子整治的也別具一格,這次還是老太太發了話,說幾位小姐不比旁人,特意叫人開了呢。”
這一個院子在明家大太太的主院旁,一個院子是以前明家嫡女未出閣的閨房,可見明家沒一點兒怠慢她們的意思,明氏也頗爲女兒沒見識的話汗顏,又想到女兒那固執的性子,赧然道,“這樣吧,這地方兒挺大的,就叫麗瑩跟我住,映月小築給錦薰她們住吧。”
鄭錦薰姐妹這次是跟着明氏這個表姑到南陽去見鄭氏的,雖然從滎陽到洛陽路途並不遙遠,可是對南小姐的脾氣已經見識過幾分了,自然也對樂意跟她分開,遂笑着稱是,兩人又在棲輝閣陪着明氏和譚氏說了會兒話,纔跟了潭氏身邊的媽媽去了映月小築。
“怎麼樣?都安置好了?那個南小姐你怎麼看?”令狐氏一直在等媳婦回來,她不是正經婆婆,現在說的又是嫡孫明奕的婚事,令狐氏還是要尊重譚氏這個兒媳的意見的。
見婆婆下問,譚氏忍不住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這爲官三代,方知穿衣吃飯,南家,到底還是差了些。”
令狐氏聽了媳婦的話,無奈的點點頭,她出身富商之家,雖然幼時也是玉粒金波的養着,可是嫁到明家之後,才真正體會到了差距,而這差距,她足足用了一生來追趕,而這也是她千方百計爲繼子求娶譚氏的原因,譚家不算富貴,可那是出了兩代嵩山書院山長的家族,出來個庶女都比旁人家的嫡女氣質高華,“可是咱們還用得着南家,咱們明家現在-”
“奕兒要從武,咱們實在尋不來能幫上忙的人,”譚氏搖搖頭,因着孃家的原因,她對朝廷的局勢也有所瞭解,現在天下太平,皇上仁德,就難免文恬武嬉,“南家現在看或許有些用處,長遠看,能幫咱們的也不多,再說他家那個閨女,”實在是提不起來。
“我也不是病急亂投醫嘛,明家的爵位已經繳了幾代了,什麼明侯府不過是鄉親們擡舉,其實什麼都不是,外表烜赫罷了,哪裡哄得住明白人?”如果不是這樣,就算是續絃,也輪不到令狐家的女兒。
“所以媳婦想着跟南家的婚事先不急着定下來,”說到這兒譚氏微微一笑,“我看姑太太只怕現在也是這個心思,等奕兒中了進士,再說吧,我祖父那邊,也有幾個學生在京城呢,等開春奕兒進京時,叫他多過去拜會拜會。”
“好,是這個理兒,”令狐氏一拍巴掌,也省得南家以爲她們明家就巴着他們了,單論人才,令狐氏還真有些看不上南麗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