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產品加工做的非常好,李傍晚又引進一條大蒜切片烘乾生產線,大面積種植大蒜辣椒,繼而有人開始拔掉桑樹種植花椒。
有人開始指責李傍晚,覺得李傍晚是忘恩負義,跟他老丈人對着幹。可李傍晚再有能耐也無法阻止別人的想法和行爲。你不能去告訴一個正在拔桑樹的人說,種桑養蠶也很賺錢,真絲布料穿着睡着都很舒服。或許他們還會告訴你,他們不可能穿着旗袍穿着真絲的漢服下地割草。他們只知道,現在種辣椒大蒜種植花椒都不愁賣。只要李傍晚還活着,農產品加工廠還幹着,他們就有希望。而養蠶不但辛苦還需要屋子地方和技術。
老百姓就這樣,看的雖然不遠但很實在,都想來錢痛快點。再說,說李傍晚不好的,也許都眼紅他。別村的還有罵李傍晚的,說李傍晚太自私,用人全用自村的。給他們開着高工資,上着五險一金,節假日啥的全按着國家政策,每年還組織一次旅遊。特別是拿着醫保卡去縣城藥店刷卡時,店員那驚奇的表情,讓馬寡婦和高圍喧都自豪無比。當那些不遠百里來東寨打聽棉愛農產品加工廠要不要人時,東寨村人都也無比的光榮。而李傍晚看到這些,心裡卻在滴血。
是的,如果國內所有企業都和他這個小廠子一樣,誰也不會覺出他這個廠的好來。每個在棉愛加工廠的人,都感到自己是在有尊嚴的活着,開心沒有壓力地活着。
李傍晚沒有給棉愛工人任何壓力,產量適當。八點上班四點基本都可以收線。衛生打掃乾淨,澡堂子洗個澡,樂意在食堂吃飯的就等會,不吃的就可以走出廠門,去幹自己想幹的事。
張來對此感受頗深。以前他跑長途,一出車就是半年在外,很少回家一趟。現在他在棉愛加工廠做輻照司機,早上裝上貨,天不黑就又回了來。道短,來回不空車,經濟可觀。這樣拉了不到一年,他就僱了個司機,自己也就當上了小老闆,不再辛苦開車,甚至不再跟車去輻照廠那面。
吳步能看了就和李傍晚說:“咱也買一條輻照設備得了,省得拉來弄去的。還有那蒜粉要罐裝的,咱也直接給他罐裝,還省得輻照還省得成品袋錢,也就不用再脫包投罐啦。”
李傍晚說:“你恨不得把啥錢都賺嘍。你心也不累的慌。再說,你得給人家留點機會,你什麼都自力更生,那不與外界隔絕鎖關閉國了嗎。”
聽到“鎖關閉國”這麼不像開玩笑的詞,吳步能嘿嘿笑笑沒說話。
張殿海正和他幹大在縣裡搞房地產,見李傍晚因開了個小調料廠名聲大噪,連左右都下來視察,一時壓住了他這個黑白通吃,老百姓見了都害怕的金鍊子大王,便也想建個調料廠。便和他幹大說:“李傍晚那個小調料廠投資不大,一年竟掙倆億,都趕上咱好多買賣了。他當選村長時說的話和沒說過的,全實現了。地裡的路全硬化全綠化,還說要把地收上去統一種哩。”
張殿海的幹大是市裡管搞城建的,白得像白蘿蔔樣,怎能拋頭露面,都是背後指點受益。白和黑相結合,權和霸道相結合,才能完美地展示什麼是利益關係。於是,在幹大背後的支持下,張殿海在鄉里買下大片地皮,很快建起來一個香辛料加工廠,並以較低的出貨價攔到了棉愛加工廠的不少客戶。很多進不了棉愛加工廠的人,也無比高興地進到張殿海的太陽農產品加工廠,想着會受到棉愛同樣的待遇。
對於太陽農產品加工廠的威脅,吳步能、王耀武、高圍喧等都已不能安生工作,突然覺得棉愛加工廠已巍巍可及搖搖晃晃。
“傍晚,你咋就不着急?”在開月會時吳步能忍不住問。
“着啥急?”李傍晚笑着,裝做不知。
“張殿海的廠啊,他也開了個跟咱一模一樣的調料廠。樣式模樣都一模一樣,活脫脫一個咱卵生兄弟嘞。並且,他們的還便宜,蒜粉一噸比咱們的少好幾百,八角粉便宜的更多。現在咱們的產品面臨賣不出去的困遇和老客戶流失的可能。我想問的是,咱們是降價還是減產?”
李傍晚聽了微微一笑說:“你說呢?”
吳步能聽了壓了壓脾氣,沒敢說出和太陽那面拼價的話。
見吳步能沒了話,李傍晚喝了口水說:“我還想讓你當副總呢。沒想你不但沒沉住氣,還沒分析好原因。我問你,如果咱們的蒜粉和太陽那面的一個價,拋去電費、人工、設備磨耗保養,以及成品袋、運輸輻照成本,咱們還賺不賺錢?難道只賺那點外包裝的垃圾袋錢嗎?”
“太陽那面肯定有假!”王耀武堅決地說。
一語提醒在場人,都又一陣唏噓和沉默。
李傍晚說:“這話不能亂說,你咋知曉他那有假?”
王耀武撓了撓頭笑說:“我去他們那以寫大字去探過。攔着雖沒讓進廠,但我看到有拉玉米進去嘞。問門口的幹啥用,他也不說。後來我就去買兩盒中華,又說你壞話,他聽了以我是來找活嘞,就和我說了。”
“說嘞啥,你說呀。”見王耀武不說了,吳步能着急地說。
“那門口嘞說,玉米是給姜粉試機。”王耀武擠了擠眼說。
“額,姜粉裡有棒子麪呀。”高圍喧嚷說。
王耀武說:“是啊,便宜沒好貨。”
“原不得我去四川進原貨,那花椒粒廠的老闆把我拉到一小黑屋,給我瞅花椒把,說這個可好賣了,問我要不要點。我說,我來挑好的花椒粒來啦,不要把。那老闆說,你摻裡面都磨碎了,誰還知道有梗。”
“摻把還好。咱花椒粉剛出那陣,我看着那粉突然想,裡面摻點鋸末也沒人知道吧。”
李傍晚聽了指着高圍喧說:“剛看到八角粉磨出來,跟紅沙糖似的,我就想啊,要摻些紅糖也沒有人能吃出來吧。”
這話一出,大夥面面相覷後,忍不住笑出了淚說:“原來咱們都想過摻假,但又都不敢說不敢做。這是爲什麼呢?是因爲我們想把企業幹好,因爲誠信,更因爲是良心。所以,我們不能取這個巧。”
“那蒜粉裡他們能摻啥嘞?”高圍喧問。
“是呀,你們猜。”李傍晚也似乎在吊大家氣氛。
“蒜粉是白的,白的……我知道了,是……”
“是麪粉。”吳步能和王耀武一起說了出來。
“對!還有一個可以摻。”
“那是啥呀,猜不着啦。”壞孩說。
“要是嫂子在,她猜得到。”
“那一定是廚房用的東西。”吳步能說。
“那我就不賣關子了,它就是澱粉。”
“原不得他能便宜那麼多,麪粉多便宜呀。”
“是呀,曾經有一個方便麪廠的老闆和我說過,要一批摻百分之十五面粉、百分之十五澱粉的蒜粉,被我一口回絕。你們知道,摻了假的蒜粉賣什麼價嗎?對!就是太陽的這個價。既使是這個價,也要比不摻假的利潤高一倍。對於我的回絕,那個老闆很是不理解,覺得我固執不活泛。臨走時說我不適合做企業,鋤地的農民更適合我。”
“他的方便麪廠很快就會倒閉!他奶奶的。”壞孩蹦了起來。
“是的,我們幹什麼都有取巧的可能……但,我們的良心可以取巧嗎?我們的良心可以便宜賤賣嗎?如果我們把心思都花在摻假取巧上,還有心思去研究複合粉的配方和研發新產品嗎?老百姓還能吃上可口飯菜嗎?”
“我——我——我想出複合23#的配方了——每噸放十五千克丁香、五千克草果。我想出來啦!我想出來啦!”吳步能激動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