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都藏着各自的小秘密,小心遮掩着不讓別人知道。我們又都在各自刺探打聽,費盡心思的想要尋根究底。爲了什麼?炫耀自己的全知全能嗎?那會讓旁人感到不適的。不,我不想繼續推測下去。薩佛林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樣,就像是我的女兒一樣,甚至就像是我的母親一樣,無論她想要做什麼,哪怕她將我置於險境,我也不會拒絕她。
既然如此,知曉一切與一無所知,我寧願選擇後者。
我抹去一切留下的痕跡,反覆確保萬無一失,依着原路逃出了豪宅,返回了自己的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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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一提,現在我在血族獵人協會的組織裡,已經算是個小小頭目了,如果以公職階層比較,我大約能算個科長。由於協會的大部分獵人都算是編外人員,我是少數幾個帶有頭銜的血族獵人,被稱爲內部人士。摯友先生算是我的平級,而小鮑、老趙與陸檀小姐全都成了我的直屬下級,真可謂風水輪流轉,今年到誰家。
不過我這小頭目當得可不盡心,因爲我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過他們三人了。
由於那些高高在上的血族全都外出狂歡,我今天上午有空,便來到雪公子的豪宅坐坐。我本來想找摯友先生聊天,誰知半路卻被小鮑攔了下來。
小鮑說:“面具哥,有空嗎?”
我仰天打了個哈哈,露出官僚特有的輕蔑嘴臉,用鼻孔吭氣說:“喲~~~,看看這是誰來了?老子好像有五個月沒見着你了,你叫什麼名字,老子已經忘得一乾二淨了。”
小鮑臉色尷尬,咳嗽說:“我每天都來上班,就是找不着面具哥你。”
我心中一慌,知道自己從來不準時上班,若是有委託,手機上會有消息,到時只要去搶單就行了。若是雪公子要我去充當打手,自然也會用電話招魂。因此老老實實上班打開這種事,我可從來沒做過。此刻被他說起來,心中自然有幾分虛了。
我擠出笑容,說:“小鮑兄弟,找我什麼事兒?”現在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不得不暫且服軟。
小鮑說:“面具哥,我。。。。我想要辭職。”
我心中不悅,知道他這是以退爲進,定然想用辭職一事威脅於我,我又豈能上鉤?哼哼幾聲,說:“你這小毛孩子,整天朝三暮四,不肯踏踏實實做人,老是想着跳槽跳槽。你當血族獵人協會是善堂麼?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你若是想走,便得從我胯下滾着出去!聽見了沒?”
他說:“前兩天黑色驕陽僱傭兵公司在本國招募傭兵,我已經報名,而且通過了前期的體檢和素質測試,我。。。。我已經約定好了,面具哥,不管你怎麼說,我肯定要走了。”
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抱住他的大腿嚎道:“小鮑啊小鮑,我面具待你不薄啊,你怎麼要走都不事先通知我一聲啊?我一共就你們三個下屬,你如今要走,你可讓我怎麼活呀。你要走,就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吧。”
薩佛林氣呼呼的說:“你這人變臉也變得太快了吧,有沒有半點出息啊?”
他急的滿頭大汗,好說歹說,把我扶了起來,在管家喬爾貝多詫異的目光下,拉着我來到前臺接待處的小房間內,我一瞧這房間內空無一人,老趙和陸檀都擅離職守,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這些下屬深得我翹班的真傳,倒也讓我頗感欣慰。
小鮑說:“面具哥,我要走了,索性什麼話都跟你說了吧,雖然你這人瘋瘋癲癲的,看不出有什麼本事,但上次在賓館裡,那個女富二代侮辱我的事,我其實有些感激你替我解圍。”
我笑了笑,心裡有些得意。
他又說:“我覺得其實。。。。其實你是個非常有頭腦的人,而且不顧臉面,毫無尊嚴,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我非常佩服你這樣的人,真的,雖然我做不到這樣,但我有些尊敬你。”
我哈哈笑着說:“過獎過獎。”心裡卻想:你這是當着面罵我哪。
他說:“如今我要走了,陸檀她我就託付給你照顧了。老趙靠不住,他喜歡賭博,而且性格圓滑,做事有些輕浮,我擔心他會對陸檀始亂終棄。。。。。”
我雖然不想管這男女之間亂七八糟的事,但也忍不住問:“陸檀小姐不是你的女友麼?”
他愣了愣,說:“我倆談過幾個月,但那不過是捧場做戲罷了,她後來把我拋棄了,找了一圈男友,現在又成了老趙的女人。”
我拍拍腦門兒,說不出話來。如今的人也真是大度,交往分手之事,彷彿吃飯喝水般平常,若是放在以往的時候,這般情感糾葛,只怕要鬧出人命。
他的語氣忽然有些悲壯,又有些激動,他說:“面具哥,我這一走,恐怕咱們再也不會見面了。你一定要好好對待陸檀,她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可憐的人。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在下洋,想要找個依靠,只能到處與各種男人交往。”
我問:“不知陸檀小姐現在何處?”
他傻了片刻,驚訝的說:“你不知道?她應該請了病假的啊?”
我可從來不管這爛事兒,不過我的考勤記錄由摯友先生幫我一手僞造,大概他順手幫我處理了這亂七八糟的行政雜務。
他說:“陸檀她已經病了快兩個月啦,你一點兒都不知道麼?”
我聽出他語氣彷彿質問,連忙堆起笑臉,關切的問:“在下。。。。稍有耳聞,心中也曾動過去看望的念頭,只是公務繁忙,抽不開身罷了。她病的怎麼樣?現在好些了麼?”
他嘆了口氣,說:“面具哥,答應我,幫忙保護她,她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心思活絡,老是想着出人頭地。但她可是在血族獵人的行當裡工作呀,弄不好隨時都可能喪命。就像這一次,她平白無故的被血族襲擊,險些救不回來。。。。。“
我一躍而起,驚呼:“被血族襲擊?怎麼回事兒?”
他說:“她已經想不起來了,在醫院住了兩個月之後,總算恢復了過來。你要去看看她麼?她現在應該住在家裡,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我連連點頭,拉着他急匆匆的衝了別墅,朝陸檀的家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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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些年按揭買了一棟大約七十平方米的房子,位於熙熙攘攘的一棟高層樓房之中,這樓房原本也算是高端公寓的所在,只不過由於住戶太多,房子太老,以至於這兒漸漸變得魚龍混雜,極不太平。
我和小鮑穿過亂七八糟的走廊,一路上被好多流裡流氣的人投以兇狠的目光。小鮑他是特種兵出聲,不怒自威,與別人互相瞪視而不落下風。相比之下,我顯得文弱嬌嫩,含苞待放,羞羞答答,令人垂涎,不得不。。。
薩佛林嚷道:“住嘴!你的形容詞太噁心啦!”
我問:“陸檀小姐怎麼能住在這種地方?”
小鮑說:“買不起好房子,只能往這兒住,不過好歹她一外地人,能有自己的房子已經不錯啦。”
我想起自己原先的住處,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問:“這兒看着就不太平,小陸她沒遇到過什麼危險麼?”
他笑了笑,說:“她整天與血族的怪物們打交道,這些小混混和小毒販,她勉強還能周旋。而且她從不缺男友,都是魏雪先生手下的保安保鏢,咱們這些人往她房子裡一住,誰還敢與她囉嗦?”
說着話,我們穿過長長的公共陽臺,繞過堆得高高的雜物,來到她的門前,小鮑敲開了門,陸檀露出一張蒼白虛弱的臉,朝我們兩人看了看,眉宇間似乎有些興奮,顫抖着把我們讓了進去。
房間中光線陰暗,窗簾將外部的光明遮擋的嚴嚴實實,小鮑似乎覺得有些冷,不自禁的將自己的大衣裹緊。陸檀伸手開了燈,我見到她穿着背心和短褲,露出消瘦而柔弱的身材。
這寒冬臘月的,她不冷麼?
我柔聲說:“小陸啊,你也太客套了,被血族襲擊這麼大的事兒,你也不通知我一聲。你看,我今天剛剛知道,差點兒被嚇出心臟病來,就這麼火急火燎的跑上門來送溫暖來啦。”
她嗯了一聲,說:“坐吧。”給我們端上剛剛泡好的咖啡,披上一層薄薄的毛毯,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我們在她面前坐定,小鮑笑着問:“老趙呢?他。。。。今天也沒來上班?”
陸檀心不在焉的說:“我和他分手了。”
我和小鮑聽她語氣麻木,無不心驚肉跳,感覺到她言下濃濃的恨意,我笑道:“這怎麼成?你現在還在養病,怎麼能一個人在家窩着?小鮑,你和她是老相好。。。。老朋友了,怎麼不關心關心?”
小鮑佯裝生氣的說:“我這就把老趙這傢伙給揪回來!”
陸檀苦笑着說:“他現在又去對面的地下賭場賭錢了,你要是能把他拖回來,我真要謝天謝地謝祖宗了。你去吧,就當幫我個小忙,幫我罵他幾句也成。”
小鮑看了我一眼,我說:“我和你一起去。”誰知陸檀急忙說:“不,面具哥,你留下來陪陪我成麼?”
她聽起來有些焦急,甚至有幾分失魂落魄,剛剛語氣中的麻木一掃而空,彷彿在絕望中求救的人一樣。
小鮑算是瞧明白了,她是故意支開自己呢。他露出無奈的笑容,推門走了出去。這小小的房間中,只留下我與陸檀兩人尷尬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