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塵土,在陰暗的夜空與路燈的襯托下,呈現出虛無縹緲的雪色,宛如肆虐的鬼魂般令人畏懼。我躲在遠處,偷偷看着廢墟的慘樣,看着樓下圍觀的驚醒者。
劫後餘生的人們議論紛紛,大聲喧譁,一個叫得比一個響,我聽在耳裡,只覺得頭疼,看來無策兄弟憎恨吵鬧的心理,倒也並非全無來由。有些人朝四周張望,沒有看見女神閣下與我的身影,居然關切的詢問起來,這真是一件令人欣慰而溫暖的事。
我聽樓上的小氣男人說:“這兩人準是跑到外面鬼混去啦。算他們兩個運氣好。這外地女人的壞得要命,一門心思騙錢騙男人,搞不好那個小毒蟲很快就會被她騙的傾家蕩產。”
樓下另一個老頭說:“他本來也沒幾個錢,我看倒是這窮小子誆上這個小三也說不定。”
我聽得眼角溼潤,正在感嘆人心不古的時候,女神閣下突然在我背後現身,問:“你又在發呆想什麼呢?”
我回頭一看,頓時意亂情迷,只見女神閣下與夜卉小姐站在我面前,兩人一個穿着紅色外套,豔似玫瑰,嬌嫩欲滴。另一個則身披黑色長衫,靜似睡蓮,令人垂涎。但我知道自己目前所處的情況似安實險,只要臉上稍稍露出癡迷之色,立即會遭到開膛破肚之厄。我想到這兒,立即收攝心神,全神貫注,擺出嚴肅模樣,恭敬說道:“在下不過恭候兩位小姐罷了。”
女神閣下笑着說:“別假裝啦,你這模樣看起來更加令人討厭。”
她這話讓我不知所措,大有進退兩難之感。
夜卉小姐沉默了一會兒,勉強的說:“謝謝你,薔薇女士。謝謝你救了我。”以她的身手,自然不會被崩塌的樓房壓死,但如果不是女神閣下拉着她逃命,她至少會被石堆壓得夠嗆。
女神閣下驚訝的看了她一會兒,爽朗的笑了出來,給夜卉小姐一個熱情而真誠的擁抱,夜卉小姐一陣緊張,蒼白的臉上居然泛起了紅暈。
女神閣下說:“你這麼說,就代表我們言歸於好啦!聽到了沒有?從今以後,不許再對我橫眉豎眼啦。我們都是該隱的子孫,應該善待對方,而不應該相互傷害。”她這口吻有些像那些嘮叨的天主教徒,雖然說得很對,但不免有些迂腐。
我這纔想起她原來是該隱教派的信徒。
夜卉小姐似乎被她的熱情驚丟了魂兒,臉上陰晴不定,眼中滿是親切之意,但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過了半天,她才說:“暫時。。。。暫時這樣吧。”頓了頓,又說:“但那位弱血者現在不知去向了,雖然你的屍鬼不一定是叛徒,但他總算失職。”她語氣緩和了些,看來已經不想殺我了,如果我落在她手裡,最多不過是被抽筋扒皮而已。
女神閣下看了看我,點點頭說:“那把他這次的懸賞金全部扣除吧,他犯了不少錯誤,我也不能姑息縱容他啦。”
我不由的鬆了口氣,反正我拿到的賞金也是全數上交給她,有與沒有,對我而言,分別不大。我已經不記得自己交給她多少錢了,似乎是一百萬,似乎是三百萬,反正我是一點兒不在乎的。
不說了,讓我偷偷抹去眼淚吧。
夜卉給雪公子打了個電話,隨後帶着我們跑到一處體育館門口等車。過了片刻,我見到摯友先生開着豪車而來,他似乎已經成了專職的司機,他對此倒毫無怨言,反而有更充裕的時間去忙他的私活。
————
等我們來到雪公子別墅的時候,驚訝的發現無策居然已經先到一步,他見到我,臉上露出驚恐之極的表情。我索性惡人先告狀,大喊一聲,接連退後好幾步。
夜卉小姐問:“弱血者?你昨晚跑到哪兒去了?”
無策一片茫然,說:“我。。。我不知道,我似乎做了個夢,等我醒來的時候,待在一棟挺寬敞的公寓中。我好像記得有一個女孩兒,就是我在埃及遇到的那位格林·薇兒小姐,我。。。。。”
我大叫道:“這人是個瘋子,是個瘋子,他昨晚差點兒一爪子把我弄死!“
無策想了想,說:“不對,是你昨天先將我綁起來,然後。。。。。”
我裝出氣惱的表情,說:“不對,是你昨天先隨地大小便!”
無策搖搖頭說:“不對,是你昨天先罵我父母。”
我倆說了半天,衆人聽得面面相覷,雪公子想了一會兒,說:“別吵啦,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並不重要,只要你們兩人平安就好。”
我們頓時住嘴,他依舊苦惱的敲着腦袋,大概覺得自己精神異常。我則暗暗發笑,爲自己的機智而感動。
雪公子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走到夜卉小姐身邊,輕輕說:“娜娜,你覺得怎麼樣?那些黑色驕陽的人沒給你造成麻煩吧。”
夜卉小姐連忙堅定的搖頭,說:“怎麼會?他們根本沒有抵抗的餘地。我之所以隔了一天回來,是因爲有一些私事要處理,那是。。。。”
雪公子扶住她的肩膀,柔聲說:“如果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和我說,明白嗎?我不能失去你,對我而言,你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人。我擔心你呀,我親愛的妹妹,我最珍貴的妹妹。”
娜娜眼中閃爍着感激的光芒,再度用力搖頭,說:“沒什麼,真的,我沒事。”
我想:她有什麼難言之隱麼?當我見到她的時候,她顯然幾乎動彈不得,即使是現在,她恐怕也依舊在強撐着。
無策忽然問:“娜娜小姐。。。。可是。。。。可是來了經期?我看你。。。”
我一聽大樂,心想這小子可不得了,嘴巴比我還閒不住,正要出言附和,忽然眼前幻影浮動,從陰影中竄出一個碩大的黑拳,在半空劃過一道圓弧,正中無策的下顎。無策哀嚎着飛起兩米高,悽慘的滾倒在地。
夜卉小姐不去理他,對雪公子說:“真的沒事。”
雪公子輕輕摟抱住她,她羞紅了臉,露出癡迷的神色。我看得咬牙切齒,嫉妒欲狂,可又不能露出形跡,只能用牙齒狠狠咬自己的手指。薩佛林笑着說:“你真的是剛格爾族系的狼狗嗎?笨蛋!”
女神閣下對我的異常司空見慣,也不理睬我,問:“王子殿下,你確定黑色驕陽的人不會再找我們麻煩了嗎?”
雪公子說:“暫時不會有什麼問題,本國的相關合作部門已經取消了他們的行動權,他們若再度找我麻煩,只怕得不償失。”
女神閣下笑着說:“他們這次可吃了大虧啦,我幹掉了十幾個士兵,娜娜小姐收拾得比我還多不少。而且無策還落到了我們的手上,我覺得他們可沒這麼容易放棄。”
雪公子笑了笑,對摯友先生說:“張先生,說說你發現的情報吧。我記得你之前查了老半天。”
摯友先生畢恭畢敬的說:“是!王子殿下。”熟門熟路的取出筆記本,按了投射按鈕,將屏幕上的畫面投射到空氣中,彷彿空氣中有一面不透明的鏡子擋住了光影一般。
他說:“黑色驕陽公司的副總裁史蒂夫·海恩——也就是昨晚造訪本府的黑色驕陽指揮官——在海獸街的迷宮女郎酒吧用信用卡進行了消費,這是今天下午三點半的事。”
我一聽有些奇怪,不知道這和我們有什麼關係。
雪公子沉思了一會兒,說:“迷宮女郎是薩巴特的地盤,那兒的酒吧主人是拉森魃的三位妖魔以及他們的子嗣。黑色驕陽公司的總裁爲什麼會前往那裡?”
摯友先生說:“這之後,他上了一輛租用的車,根據衛星定位,他現在已經回到了旅館。但與此同時,他打了一通電話,目標是黑色驕陽的財務執行官孫馬蒂。他們的信號加了密,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雪公子閉上眼睛,說:“那你知道什麼?”
摯友先生說:“幾分鐘後,迷宮女郎酒吧的擁有者——魔黨的妖魔傑克·斯普利特的賬戶上多了大約一千萬美元的現金。我懷疑這不過是定金罷了,王子殿下。”
雪公子笑了起來,他說:“非常不錯,張先生,像我們這些愚蠢的老古董,如今可萬萬缺不了你這樣的人才。你們凡人有時可真是令人畏懼,不是嗎?”
摯友先生不停點頭說:“過獎,過獎,我沒啥本事。”他的態度過於謙卑,幾乎到了擔驚受怕的地步,我看得都替他難受。
雪公子說:“黑色驕陽的混蛋們,爲了對付我們,不惜與這些屠殺人類的混蛋結盟,買通拉森魃的屠夫,想要從我手中將無策先生搶走,也許還想要我的命。他們妄圖挑起血族之間的鬥爭,試圖從中牟利,這些十惡不赦的人類。”
我聽見薩佛林笑着說:“我們也一樣,血族不也經常操縱人類們互相殘殺嗎?”我聞言不禁感慨,看來眼前這和平的局面不過是假象罷了,對於驕傲的雙方而言,即使再堅忍的態度,都會被偶爾的衝突而徹底破壞。
戰爭永遠不會改變,永遠。
雪公子說:“薔薇小姐、張先生,能否請你們陪我一同前往機場?我需要好好報答一番黑色驕陽的傢伙們,特別是這位自以爲聰明的史蒂夫·海恩,也許是時候讓他遭遇一場小小的意外了。”
張先生緊張的說:“他將乘坐晚上十點的飛機,也許還有一個小時就要出發了。”
雪公子點點頭說:“足夠了。”又扭頭對夜卉小姐說:“娜娜,能不能請你帶上面具先生。。。。最好再帶上無策先生一起前往迷宮女郎酒吧?那些拉森魃的傢伙必須被處理,他們不過是三隻小小的妖魔,我相信你不會感到太麻煩。”
夜卉小姐僅僅流露出轉瞬即逝的猶豫,隨後她立即說:“放心吧,哥哥,他們一個都見不到明晚的月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