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沉,我的身心皆是如此,黑暗彷彿墮落的泥沼,將我的靈魂染成悲哀的顏色。
在絕望中,綠面具終於與我交流了,她說:“衆叛親離的滋味兒怎麼樣?”
她很高興,彷彿之前的一切都像是在與我開玩笑一樣。
我忍不住說:“爲什麼?”
她輕輕說:“這是作爲懲罰,你對我關閉心靈的懲罰。我摸不透你的心思,而你也別想看透我的計劃。”
由此可見,女人的報復心理簡直令人髮指。
我問:“僅僅是這樣?一種懲罰?綠面具女士,我不得不鄭重的警告你.....”
她又說:“除此之外,我是在保護你,面具。我不能讓你受到傷害。你的軀體是最珍貴的財富,末卡維與我都這麼認爲。”
她突然變得如此溫柔,但我仍然害怕她,那是深入骨髓的恐懼。
我問:“保護我?爲什麼?你爲什麼任由立夫倫特胡來?他將置我的同伴於危險之中。”
她突然笑了起來,她說:“在狂風暴雨之中,你居然擔心一波小小的浪花?他根本算不上什麼。事實上,他也許還能替我拖延一點時間呢。”
我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確實是在保護我,讓我免於遭受羲太軀體的怒火。
我問:“那隻母蟲如果見到我會怎樣?”
綠面具說:“由於我的存在,它會在察覺到你的一瞬間將你撕碎,它可不像梵卓那麼理性,而且它擁有羲太完整的軀體和魔血,雖然沒有靈魂,但它並不比與末卡維交戰時的梵卓弱小,甚至猶有過之。”
我焦急的說:“可笛莎、雙竹,帕斯卡爾、淺螳、瑪格麗特,他們將怎樣?母蟲不會放過他們的。”
綠面具說:“他們必須勇敢的前往洞穴,尋找呑世蛇卵,勇往直前,絕不退縮。由於你的退出,他們將不再感到猶豫,因爲他們認爲已經排除了最後的背叛者,這對他們心情的影響潛移默化,潤物無聲。”
我喊道:“不可能!雙竹她肯定會感到傷心欲絕,她甚至有可能沒法繼續前進了。”
“仔細想想,面具。你對人性的理解絕不會如此膚淺。”
我靜下心來,思考片刻,頓時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她說得對,雙竹不會退縮,她反而會產生歉意,更加堅定的幫助笛莎他們完成使命。我的離去會讓她堅強起來,更加珍惜與笛莎他們的友情。
我想:“你到底想的有多深遠?連立夫倫特的出現都在你的預料之中嗎?”
她否認道:“我可不是特洛利,我沒法看破現世與未來的壁障,我只不過是因勢利導,隨機應變罷了,即使沒有立夫倫特,我也會想法找藉口讓你離去。”
下落止住了,我試圖在蟲洞中找到傳送門,但除了黑暗空洞的空間,我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很好,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綠面具?
我將藉助你的軀體,與我創造的魔神會面。我們已經分離的太久啦,是時候解開他心中最後的心結了。
他無法戰勝母蟲,你比我更加清楚。即使他能夠對母蟲造成傷害,但兩人從感官到法力上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但我必須狠下心腸,讓他經歷這場戰鬥,他需要完成蛻變,藉助生死相鬥突破界限。
沉默、思索、猶豫,決絕,我問:“最後一個問題。”
她嗯了一聲,說:“你問吧。”
“你到底是誰?你絕不可能是羲太的靈魂,否則母蟲必須聽命於你,而不是如此憎恨仇視。”
她笑了起來,說道:“等一切結束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在你的睡夢之中,你會做起甜蜜的夢,你會夢見美麗的我,向你訴說一切的來龍去脈。”
她佔據了我的大腦,隨着人格的轉換,她破繭而出。她使用奇莫幻術,令赤·裸的身體上罩着一層逼真的外套,隨後,她打開一扇傳送門,鑽了進去。
......
無策本可以輕易躲開蠕蟲的吞噬,但他並沒有那麼做。
因爲在一瞬之間,他在蠕蟲的血盆大口中見到了一張熟悉而陌生的面孔,他頃刻間就看出,那張臉是幻覺造成的,但這也足以讓他停止反抗,讓蠕蟲將他吞沒。
黑暗沒有盡頭,彷彿狂怒的風暴將他包圍,他隨着蠕蟲進入了蟲洞,在黑暗中靜靜等待着。
他習慣了孤獨,黑暗無聲的世界並沒有令他困擾,他排除一切雜念,等候着他一直尋找了許久的那個人。
光明在黑暗中破開了個口子,綠面具彷彿夢中女神一般走了出來,她望着無策,輕聲說:“親愛的無策,我讓你久等了。”
無策悠閒的坐在不動,睜開眼,說:“這倒不假,整整二十四年。我無時無刻不在掛念着你。”
綠面具說:“我記得你說過,你並不恨我。”
無策點點頭,突然一閃而過,綠面具根本沒法反應,他已經將綠面具抱在懷裡,不發一言,將嘴脣貼在了她的嘴脣上。
最開始,他輕柔而膽怯,生怕自己的動作令她痛苦,但過了片刻,他發現綠面具似乎並不介意,於是他變得狂野而激動,他心中涌起強烈的欲·望,露出尖牙,挪開嘴脣,貼着她白嫩的肌膚上四處遊走,在上面留下道道紅印,始終沒有咬下。他伸手撕扯綠面具的衣服,卻發現那不過是她製造的幻影。
綠面具溫柔的說:“我是你的創造者,是你的母親,你真打算這麼做嗎?”
無策說:“我不相信!”他更加用力的擁抱綠面具,試圖從她身上喚起一絲叫喊。
這一時刻,在他漫長的旅途中是他夢寐以求的,在他最孤獨失落的時候,他會念起綠面具的名字,想象她的音容笑貌,以此堅定自己的信念,並在一次次的絕境中支撐了下來。
她成了他心目中的女神,他對綠面具的愧疚與思念漸漸變化,轉變爲刻骨銘心的愛情和崇拜,他明白綠面具也許真是他的創造者,但這又有什麼關係?他和她沒有血緣牽連,只要她同意,他大可以盡情的佔有她,他要轉變她,將她變爲血族,這一次可是貨真價實,絕非幻覺或把戲。
綠面具任由他擺佈,像是一具屍體或木偶,始終沒有流露出任何情感。突然間,無策的熱情消退了,他忍住了欲·望,從綠面具身上退開,令綠面具摔倒在地。而他呢?他侷促不安的站在一旁,像是昔日惶恐的少年。
綠面具露出微笑,她說:“我就知道你絕不會被情·欲左右,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出色,無策。”
無策平靜了下來,他在綠面具對面席地而坐,他問:“這一切都是你對我的考驗嗎?”
綠面具說:“你可以這麼認爲,或者說,我試圖觀察你的命運,見證你的成長。”
她招了招手,綠面具爲無策編織的外套上亮起了綠色的光芒,彷彿純由光纖匯聚成的樹冠在隨風拂動,那光芒飛上半空,匯聚到她手上,漸漸熄滅,她說:“藉助這個法術,我一直在觀察你。這二十四年的時間,我無時無刻不在你身邊。
我見證了你孤獨的絕境,見證了你奮力的求生,見證了你結交朋友時的喜悅,見證了你獲得成長時的威風,見證了你深陷迷茫時的困頓,也見證了你在瀕臨死亡時的勇氣。當然,當你犯下一樁又一樁的謀·殺,策劃一個又一個陰謀時,我爲你擔憂,深怕你被黑暗吞沒。
但你沒有。
憑藉着愛情的力量,你爬上岸來,在不可名狀的黑暗中獨行,兌現了你與我立下的契約。可在最後的最後,我拋棄了你,可你卻因此大徹大悟。
見到這一切,我是多麼的狂喜啊。
你已經超越了愛情,無策,這上帝所擁有的最強武器,超越時空,跨越維度的武器,你已經征服了它。你的心靈已經比我想象中更爲堅韌強大,我抹滅了你身上的凡性,你將註定因此而不朽。”
無策傻愣愣呆了半天,懊惱的問:“那麼,我又失戀了?”
綠面具哈哈大笑,走上前,在無策腦瓜子上輕輕一點,說:“你一點都沒變,無策,我還以爲你變得成熟狡猾了呢。”
無策也笑了起來,他說:“我依舊愛你,格林·薇兒女士,你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綠面具默默的想:愛我,以此爲力量,但卻不受其束縛。我將成爲你靈魂的保護傘,也將成爲你信仰的源泉。只要你深愛着我,你就不會再墮入亞克·墨慈的劫難深淵。
她猶豫片刻,說:“如果你真的愛我,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對誰都不能說。”她頓了頓,說:“尤其是面具那個混蛋。”
無策一愣,擔憂的問:“你似乎對他成見很大,他拋棄過你嗎?”
綠面具忍俊不禁,她笑道:“他拋棄過我?這是我此生聽過的最不幸的笑話。我看上去有那麼不堪嗎?這螞蟻一樣生物,根本不配與我相提並論。”
她以爲我不知道?其實,我偶然能夠挖掘出她隱藏的秘密,當我事後想起無策幾乎吻遍了綠面具的全身,我差點把我的腸子給嘔出來。因爲某種程度上,他等於是在啃我的身體。
綠面具打開了一扇傳送門,她說:“已經過了多久了?三個小時?四個小時?嗯,你必須快一點了。穿上烏鴉裝甲,去挑戰古神的化身,接受信徒的膜拜吧。”
無策點點頭,讓騎士盔甲般的外骨骼將自己裹住,他說:“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面?”
綠面具目光如水,凝視着他,說:“等你真正覺醒的時候,我們將會永遠在一起。現在,離開這兒吧,令我驕傲吧,我的造物,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