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來臨,血族們甦醒過來,來到赫爾墨斯的小屋,雙竹正在成堆的書籍與筆記中忙碌,她見到我們,依舊手腳不停,將小屋中亂糟糟的雜物推到一旁,露出一大片空間。她深深呼吸,說:“諸位,準備好了嗎?”
笛莎朝周圍看了看,我們朝她點了點頭,就在這時,淺螳忽然急匆匆的跑了進來,他說:“你們看見遊鯉了嗎?”
我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緊張,某些念頭似乎要破繭而出,但某種無形的屏障遮住了這些記憶,這讓我臉色變得慘白,差點兒一跤坐倒。
帕斯卡爾迷茫的說:“我似乎見到過他,他不是在蟲人安排的地方睡大覺嗎?”
他們一個說英語,一個說中文,但彼此之間卻能相互理解,這真是奇妙的現象,心靈感應的語言,它其實比凡人的任何語言要優秀的多。
淺螳說:“我去他的住處找過他,那兒....似乎發生過戰鬥。但我沒有見到他的影子。”
他這麼一說,瑪格麗特似乎想起了什麼,她說:“我也沒見到莫比扎,你們見到過他嗎?”
笛莎沉思了片刻,說:“我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兩個血族同時失蹤,你確定是戰鬥的痕跡嗎?淺螳?”
淺螳露出嚴峻的神色,他說:“十分肯定。”
帕斯卡爾說:“這有什麼不對勁的?難道這兒來了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敵人嗎?”
雙竹說:“可他們進不來,連母蟲都沒法找到這裡。”
帕斯卡爾說:“既然如此,有可能這些蟲子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善良,它們也許對咱們的朋友下手了。”
雙竹嚷道:“這不可能!這些蟲人根本不具備那麼強的戰鬥力,而且它們友好的很。”
我看了看他的衣物,發現他似乎纏着厚厚的繃帶,我忍不住問:“帕斯卡爾先生,你受的傷尚未痊癒嗎?”
帕斯卡爾苦笑起來,他說:“是的,我本懷疑是該死的詛咒,但結果卻並無大礙,我以後會想辦法解決它的,但現在,讓我們不要爲這些小事糾纏,我的小妹妹還等着咱們替她拯救情人呢。”
笛莎不理會他的調侃,說:“淺螳先生,我們這就進入傳送門了,等我們回來之後,再繼續幫你調查你同伴的事。如果....一切都順利的話,我們會很快見面的。”
淺螳稍稍思索,說:“我改變主意了,我和你們一起去!”
笛莎驚喜的說:“真的?爲什麼?”
淺螳神色堅定,他說:“我只是覺得有這樣的必要,至於爲什麼,我卻說不上來。”
雙竹見我們準備就緒,拍拍手,嚷道:“如此甚好,諸位,請允許我再多說兩句。我創造的傳送門,可以將諸位帶到母蟲宮殿的最深處,但離保存呑世蛇卵的洞穴依舊有差不多一公里的路程。這是一條非常艱難的道路,一旦進入,我們絕對沒法避開沿途守衛的魔蟲,這不是潛入,而是一場突襲,所以,我們會面臨許許多多可怕的魔蟲。”
笛莎點點頭,說:“除了個別人之外,我們全都是身經百戰的血族,除非是亞克·墨慈降臨的倫敦,世界上再沒有任何地方是我們無法前往的。”
我臉色一變,怒道:“你說的‘個別人’是誰?”
笛莎吃了一驚,連忙說:“沒有特指,隨便說說罷了。”
我氣沖沖的嚷道:“在下與你們這羣怪物出生入死,不也一路活到現在了麼?在下雖然本事弱了些,但說到爲朋友兩肋插刀,上刀山下火海,可沒有半點含糊。笛莎小姐,你的話太傷我的心了,我沒想到你骨子裡對凡人的偏見如此嚴重!我難過至極,我...我.....”
我說着說着,喉頭哽咽,掉頭就朝外跑去,笛莎急忙說:“對不起,面具,我道歉,我並沒有任何歧視。”
我大叫道:“晚了!再見!”走到門口,我心中一喜,自以爲可以脫身,誰知無策伸手一抓,將我捉了回來,他說:“你別裝了,既然你已經一口答應,現在你就別想臨陣脫逃。”
我厲聲慘叫道:“我不去!不去!說好了是潛行,怎麼變成正面作戰了?”
瑪格麗特目露疑惑,她問:“你不是自稱有深不可測的法力麼?兄弟面?怎麼現在你如此害怕呢?”
我心中一慌,頓時恢復了沉着,我說:“在下不過是開個玩笑,調節調節氣氛罷了。”
雙竹笑着說:“我這個哥哥腦子不太清楚,大夥兒別介意。”
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雙竹嘲弄的看了我一眼,繼續說:“但真正需要擔心的,是那隻母蟲萬一出現,我們將面臨最糟糕的局面。根據赫爾墨斯記載的信息,母蟲將隨着蟲洞前往山谷中的任何地方,包括木遙鎮與恆雪山的盡頭。依照它的習性,它通常會在黎明時返回,如果不出意外,我們將有充裕的時間找到呑世蛇卵,解開封印,復活海爾辛先生。”
笛莎點點頭,朝我們看了一眼,說:“謝謝,諸位,我們出發吧。”
雙竹念起冗長的蛇奇語,那是巫師所用的咒語,她胸口的魔晶光芒綻放,空氣中瀰漫着點點微光,彷彿飛蛾灑下的塵埃,在空氣中被燃燒起來,緊接着,在我們面前,一團烏雲般的黑色空洞緩緩現形,其中無聲無息,但卻令我感到深深的恐懼。
就在這時,我感到一直沉睡的綠面具施展了一個法術,我正在疑惑間,幾行金色的文字出現在蟲洞之前,我認出那是蛇奇語的文字,仔細辨認,卻一句話都沒弄懂,它的語法結構非常紊亂。奇怪,我以爲我已經掌握了所有洪水先民的語言了呢。
我問:“雙竹,你能看得懂嗎?”
雙竹點點頭,她說:“這是....這是截然不同的蛇奇語,這是羲太才能使用的語法,它說:‘在昔日宮殿的深處,如果你們遇上了母蟲,請不要擔心,因爲正如有光必有影,羲太也留下來對抗母蟲的手段,那是一隻黑色的血族惡魔。’”
笛莎喜悅的說:“它有沒有說我們怎麼才能召喚它?”
雙竹說:“我們並不能召喚它,這是一種預言,告訴我們要心存希望,勇往直前,羲太會竭盡所能幫助我們的。”
笛莎擡起頭,恭敬的說:“謝謝你,羲太神,謝謝你最後的指引。”
我納悶的想:她之前還生綠面具的氣呢,態度轉變的好快。
瑪格麗特突然輕聲對我說:“兄弟面,你曾經夢見過墨慈魔神現身拯救我們的景象,這似乎與羲太神的預言不謀而合呢。”
我不知該如何回答,當我對她說出那些話的時候,我壓根兒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那麼說,而現在綠面具所做的一切,又是她的某種陰謀嗎?她會釋放出我體內的黑麪具,藉助他的力量,幫助我們擺脫困境嗎?可他根本不具備那樣的體力,他已經失去了超凡脫俗的軀體了,他能夠輕易對付一些厄夜使者,但卻無法應付洪水先民的遺骸。
文字從空氣中消失,笛莎不再猶豫,她將海爾辛背在背上,說:“走吧。”
笛莎、無策、我、雙竹、帕斯卡爾、瑪格麗特、淺螳,我們所有人都走入了傳送門,進入了黑暗的空間之中。
雙竹在蟲洞中吟唱咒語,打開了又一個傳送門出口,我跟着他們走了出去,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座整齊的宮殿之中,某種不知來歷的光源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說是宮殿,其實並不恰當,而是某種荒誕的藝術展。這似乎是某個有強迫症而又極端無趣的建築師,依照對稱的規則,用灰白的石頭,建造了平整的走道,平整的柱子,平整的石牆,甚至平整的浮雕。那些浮雕四四方方,或者圓得平滑,像是無限嵌套的正方形或是同心圓,而這宮殿極爲龐大,在宮殿之內,我們好像成了凡人房屋中的蟑螂一般。
我忍不住問:“這是蟲子造出來的東西?我還以爲會更有創造力呢。”
瑪格麗特靠近那些浮雕,驚訝的說:“如果真是蟲子的造物,這簡直顛覆了我的世界觀!這些浮雕中的圓形或正方形,至少套了幾千層呢。墨慈啊,這工藝巧妙至極。”
雙竹敬畏的說:“如果歷史研究院的那些老頭子見到我的發現,天哪,我簡直...簡直要名垂史冊,流芳千古啦。”
我們沿着宮殿一路前進,小心謹慎的提防着可能出現的敵人,這條走道本來極長,但雙竹的傳送門正好開在它的盡頭,我們只走了大約兩百米,就來到了一處轉角。
我突然感到陣陣不安,喃喃說:“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雙竹問:“哥哥,你說什麼不可能?”
我說:“你注意到了嗎?這座宮殿的石牆、地面、包括柱子、天花板、甚至浮雕,它們之間,根本沒有縫隙。”
衆人有些驚訝,紛紛朝四周張望,證實了我的觀察是準確無誤的。
笛莎問:“沒有縫隙,這意味着什麼?”
我想到了梵卓,那座真實之眼城堡,梵卓與末卡維,他們僅僅憑藉一個咒語,就能令那座龐大的建築變形、移動、佈局、呈現出他們想象的模樣。
我說:“意味着,這座宏偉的宮殿,是由一座山開鑿而成的,那位可怕的建造者沒有使用磚石,而是通過某種方式,硬生生將一座山的內部改變成了這幅模樣。這是神才能擁有的力量,朋友們,鬼斧神工,渾然天成,改變天地的力量。而在此地,唯一有可能存在的神,就是羲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