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之下,“火雞”裝甲就顯得十分寒酸,它表面塗着鮮豔的幾近豔·俗的紅色,腦袋形狀滑稽,居然豎着一個類似雞冠的流蘇,裝甲外形的設計者恐怕與特斯拉有私怨,不知特斯拉爲何會採用這樣的設計,但此刻我已經無暇顧及了。
這是一副大型裝甲,大約三米高,比小型裝甲幾乎重了一倍,因而對能源的需求更大,相對而言,它的靈活度和持續作戰能力都乏善可陳。但它的裝甲十分厚重,按照特斯拉的說法,它可以用來當做戰場的坦克,或是建築工地的起重機。
我任由特斯拉將納米機器人注入血管,隨後用自我意識語言驅動大腦,開始查探它們的行動。正如特斯拉所言,它們進入大腦的某個區域,開始將神經信號傳播出去,但它們並沒有進行監測或竊聽,僅僅安分守己的將大腦的思維轉化成符合某種規格的信號,通過手指上那根神經信號導管傳給外骨骼裝甲。
特斯拉說:“我把那三架裝甲的所在地投影在你們的視網膜上,你們應當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眼睛前方出現了清晰而透明的地圖,並未影響裝甲視覺在視網膜上的投影,這樣令人眼花繚亂的畫面難免令初次使用者感到彆扭,但我轉換大腦的認知模式,很快適應了它的顯示方式。
特斯拉又說:“無策先生,你感覺怎麼樣?”
無策說:“一切就緒,雖然覺得有些笨手笨腳,但飛行的感覺真好。”他已經圍繞着工廠上空盤旋了好幾圈,我可以想象他此刻的興奮。
“面具先生,你呢?”
我沮喪的說:“我已經沒有退路了,我必須將她救出來。”
特斯拉說:“我儘量補充了能源,但我必須負責的告訴你,‘火雞’的能源僅能保證三十分鐘的飛行,勉強能夠......”
我不能再耽擱,立即啓動飛行動力裝置,火雞磕磕盼盼的飛上了天,我操縱它升上高空,辨明方向,在雲層之中開始飛翔。
無策的烏鴉裝甲轉眼間就來到我背後,他通過通信裝置說道:“他們藏身的地方距離不近,似乎已經靠近東海,以這樣的速度,三十分鐘沒法達到那裡。”
我咬咬牙,說道:“我體內也有魔血,如果他那個所謂的轉換引擎能夠管用,我還能多飛一會兒。”
特斯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他說:“抱歉,面具,我不得不直言不諱,你體內的魔血含量僅爲0.1%,也許只能多支撐5分鐘左右。如果裝甲檢測到能源不足,爲了避免墜毀,它將預先迫降,保證駕駛者的安全,這一過程是不可控的。”
我關閉了與特斯拉的通信,但保持了與無策通話,我說:“無策,特斯拉隱瞞了什麼,咱們不能完全信任他。”
無策沉默片刻,問:“這件外骨骼裝甲是陷阱嗎?”
我說:“我沒法確定,你仔細想想,當今天下午我們趕到他的工廠時,如果他提前交貨,讓我們將裝甲帶回給緹豐王子,他的裝甲就不會被笛莎她們奪走,可他做了什麼?他拖延了很長的時間,直到那些僱傭兵前來搶奪裝甲。”
無策說:“也許他僅僅是疏忽了?”
我大喊道:“這正是無法理解之處,他之所以提早讓我們前來提取裝甲,擔心的正是笛莎她們,可他卻又一直拖到天黑,讓笛莎她們手下的血族能夠自由的出入工廠。”
“你的意思是,他故意引我們去追蹤笛莎她們?”
“不僅僅是這樣,我有個更大膽的推測。他希望我們前去朝暉,去尋找羲太的呑世蛇卵。”
無策的聲音充滿驚訝,他喊道:“這怎麼可能?”
“想想吧,無策,他將那本煉金術士的書賣給了喬·禪,他碰巧將帶有自己簽名的書籤留在了書裡,他與喬·禪他們聯絡,在他們最虛弱的時候幫助了他們,他又將那些硬幣和雕像交給了我們,故意引誘笛莎他們的手下前來搶奪裝甲,讓他們有能力前往朝暉。”
無策難以置信的說:“那他爲什麼要幫助我們?他爲什麼要送給我這件裝甲呢?”
我答道:“關於這一點,我相信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他確實對你體內的秘密非常感興趣,這件裝甲也確實是他的心血。並非他所有的舉動都是陰謀,他並沒有算計到那樣的地步,他某些時候十分真誠,對此我毫不懷疑。但無論如何,他認爲我們營救行動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他在一步步逼迫我們前往朝暉。”
無策想了想,說:“那我們先將那女孩兒救出來,隨後再回來質問他。”
我答應了一聲,隔離了所有通訊,開始將意識轉入更深的層次。
這件裝甲由魔血驅動,魔血產生電能,電能維持着裝甲的運行。
因此我需要魔血。
在之前的行動中,我曾經這麼做過。我替薩佛林潛入緹豐王子豪宅的時候,曾經令大腦發出指令,讓某個腺體分泌出更多的魔血,從而將我臨時轉換成爲弱血者,使監視攝像頭無法照出我的影子。
我可以偶爾這麼做,但無法無限制的產生魔血。我榨取靈魂中與軀體內的能量,將其暫時轉換爲必要的魔血,如果要轉化出更多,我需要更大的能量或魔力,而且在轉化的過程中會有損失,因而除非迫不得已,我不打算這麼做。
但眼下正是這樣緊迫的時刻。
我靜思了很久,等我醒來時,裝甲正在緩緩下墜,屏幕上正在發出能源緊缺的警告,我緊張的盯着屏幕,盯着能源指標,盯着從我眼前飛馳而過的雲霧,以及漸漸變近的地面建築。
一秒鐘之後,警告消除,裝甲再度騰空而起,升入浩瀚夜空,萬里雲層之上。我發出指令,讓裝甲的飛行推進器功率運行至最大,它彷彿化作一條騰雲的猛虎,頃刻間掠過天穹。
無策追上了我,高興的說:“我還以爲你只能步行過去了呢,發生了什麼事?你找到了什麼額外能源了嗎?”
“當然如此。”
我們不再多言,就這樣又飛行了許久,我們終於來到了被盜裝甲的座標上空。我指使裝甲開始下降,停在了一座龐大的工廠前頭。
這也是一座荒廢已久的工廠,但它以往顯然是用來生產化工用品的。它就像一座古老而陰森的古堡,有着暗紅色的磚牆以及一座壯觀的彷彿瞭望塔似的煙囪。
無策降落在我身邊,問:“我們該怎麼做?”
我說:“我的裝甲太過龐大,只能拋棄在這兒。”
他說:“那我們一同潛入進去?”
“很不明智,等他們準備妥當,他們隨後會駕駛裝甲離開,如果我們沒法在裡頭阻止他們,也肯定不能及時趕回裝甲這兒,更無法驅使裝甲進行追蹤和攔截,我們必須留一個人守在這兒,如果我沒能救出雙竹,那就是你的小型烏鴉裝甲大顯神通的時候了。”
他問:“不行!你一個人進去非常危險,他們可是大妖魔,而且還有那些傭兵.....”
我從裝甲中跳了出來,回頭望着他,說:“相信我,無策,就像在艾倫堡時那樣。無論成功與否,我都能活下來,你真正需要擔心的,則是不久之後,有可能從你眼前飛過的逃亡者。”
無策苦笑了幾聲,說:“別急着去送死,面具,雖然這麼說有些肉麻,但你可能是我今生最好的朋友了。”
我朝他行禮致敬,答道:“我也這麼想,無策。”
他似乎激動的說不出話來,我不再多說什麼,也不再回頭看他,而是沿着草地跑向了工廠。
這座工廠坐落在海邊的懸崖上,驚濤卷石,發出陣陣海鳴聲,工廠周圍用鐵絲網圍住,原本這些鐵絲網可能是帶電的,但此刻已經荒廢,乍看之下毫無威脅。
但我能感覺到周圍有某種奇妙的干擾,屬於魔法的波動。
睿摩爾的監測法術。
我能感覺到視線的擾動從我頭頂掃過,那是微弱的電磁波,帶有監視法術主人的意志。
我隱去渾身氣息,躲避着那些有意識的視線,來到鐵絲網面前。
我注意到在屋頂有三位傭兵正在巡邏,他們分處在工廠上方的三個方向,手持着射程較遠的來福槍,毫不鬆懈的盯着工廠前的空地,任何穿過鐵絲網的人,都必定要通過這片空地抵達工廠的正門。
但我未必要從正門闖入。
我小心翼翼的變化手掌,觀察三人視線的挪動,尋找間隙,將鐵絲網切開,鑽了進去。隨後我緊貼着角落的磚牆,脫去鞋子,在手掌與腳趾上長出堅硬的鉤刺,沿着磚牆一路攀爬了大約三十米,來到了工廠的最高層。那兒有一個小窗口,窗門緊鎖,但裡面並沒有其他人。
我無聲無息的切割玻璃,露出一個狹小的圓洞。我壓縮渾身骨骼和器官,讓自己的身軀柔軟的像是一條蛇,我藉此鑽入了圓洞,發現自己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我恢復原狀,發現周圍全是灰塵的氣味兒,藉助夜視力與微弱的月光,我逐漸看清了這周圍的情形,這是工廠的雜物間,但房門也被鎖上了,對我而言,這並不是問題。
走出房門,我發現自己處在工廠最高一層的鋼鐵走道上,它就像是鋼條焊接而成的橋樑那樣,橫七豎八的連接在一塊兒,通往頂層的各個房間。工廠內燈火通明,從這兒,我可以俯瞰工廠的全貌,下方所有的人和事物都被我盡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