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周圍埋頭鑽研的凡人們,一股難以言喻的自豪感油然而生。他們是多麼努力啊,這些辛勤耕耘的學究們,看着他們緊守着可憐的才能,吃力的一點點翻譯文字,這場景多麼觸動人心啊。爲什麼對於我輕而易舉的事情,對於他們卻如此艱難呢?我多麼憐憫他們,以至於在某一瞬間,我幾乎停止鄙視他們了。
喬·禪吃驚的說:“查特先生,你脖子擡得那麼高不累嗎?”
我剋制住心中的傲慢,答道:“您無需關心我,喬·禪先生,我建議您拿出一根鞭子,像古埃及人對待奴隸那樣,對那些慢吞吞的凡人們施以酷刑。”
喬·禪與帕斯卡爾笑了起來,喬·禪說:“我以爲卡瑪利拉對凡人恭敬的要命,可你顯然與衆不同。”
我喃喃的說:“是亞克·墨慈教派,而非卡瑪利拉。”
喬·禪與帕斯卡爾取走了我翻譯的成果,我擔心他們不會付賬,一直盯着他們看。就這樣又等了兩個小時,其餘學者陸陸續續完成了各自的工作。
雙竹本來可以更快完成工作,但身旁那個啥都不懂的安國維一直在打斷她的思路,他是那種安靜不下來的紈絝子弟,養尊處優,總喜歡指手畫腳,以自己可憐的才能妄圖證明自己的地位並非僥倖得來,可往往總是弄巧成拙,更顯出他們的無能來。
等喬·禪收集完所有翻譯完成的副本,他站到石柱旁,面露喜色,朝衆人鞠躬行禮。那位男僕將紙張按照順序一張張排列整齊,遞到喬·禪手上,喬·禪說:“多謝諸位的協助,我已經依照約定,將所有錢款匯到了諸位的賬戶中,如果你們方便查看,眼下應該已經可以發現入賬了。”
諸位學者迫不及待的取出手機,覈對賬目,眼中都流露出驚喜的光芒。我忐忑不安,想要問問我的錢什麼時候能到賬,但轉念一想,我要的可是幾十公斤的現金。
喬禪隨即將衆人翻譯出來的章節放在古籍之上,用立體投影儀將其展現出來。其中內容荒誕怪異,尚有不少意義不明之處,主要講述了赫爾墨斯通過學習種種語言,掌握了許多鍊金術的訣竅,讀起來就像是《聊齋志異》一樣,給人以一種虛渺而又真實的矛盾感。
喬·禪將所有章節最後一句話連接起來,只見它讀到:
“我見到一樁神奇的怪事,有人攜帶着一個金子做的昆蟲雕像,它閃耀着太陽的光輝,以至於我毫不猶豫買了下來。我花了一百枚金幣,金幣用的是龍之古國的鑄造工藝,那是鬼人(魁京)的故鄉,那是穿着蠶絲長袍的帝國。沿着帝國的邊境一路向北,那綿長的山脈之中,我來到了瘟疫與病毒、爬蟲與毒蛇的領地。
我在毒液中沐浴,喝下劇毒的水,吃着毒蟲做成的佳餚,在毒蛇的纏繞下入眠。在頃刻之間,我明白了我命運的終點就在這裡,我無需再尋找了,因爲萬物終將凋零,此乃生命的盡頭,也是輪迴的開始。我爬起來,沿着無盡的山岩走入深谷,沿着閃光的湖水見到雲霞。我知道了羲太的秘密,我知道他想要告訴我們什麼了,這位古神已經消失,他從埃及來到了這裡,他從沒有靈魂的生物中發現了靈魂。
如果我能見到母蟲,沒錯,我獲得了力量,我成功了,我超越了人類,我在母蟲的眼中見到了血族的未來。”
學者們面面相覷,被這一大段文字搞得暈暈乎乎,安國維笑道:“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血族的未來,那是什麼?我們公司贊助了喬·禪一大筆錢,最終就換來這玩意兒?”他看似是在表達不滿,實際則是在向雙竹炫耀自己的富有。
我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兒的氣息,從遠處的座位上傳來。那人坐在最角落的位置,穿着一件斗篷,和我們一樣遮住臉,我記得此人之前並未參與翻譯工作,我以爲他和安國維一樣,或許也是某位花錢贊助,隨後來此渾水摸魚的懶漢公子哥。
現在,那人散發出一種我非常熟悉的信息素,凌厲的殺意堪比受傷的野獸,殺氣盤旋成深海中的漩渦,暗流涌動,殺機隱伏,卻又被此人牢牢壓抑住了。
他聽到血族這兩個字之後,整個人進入了戒備的狀態。
喬·禪驚喜的叫了一聲,匆忙按動遙控器,關上了大堂的燈光,只見那本古籍上亮起了一大團幽光,彷彿膨脹的氣球一般向外擴散,漸漸脫離古籍,浮上半空,向外展開,形成了一副地圖。
帕斯卡爾高聲喊道:“這就是....這就是赫爾墨斯的地圖,天哪。”
摯友先生咳嗽一聲,對我說:“你覺得這地圖有點眼熟麼?”
那是一張亞歐大陸的地圖,用的是千年以前歐洲的標示法,在本國北方的某塊區域亮着一個紅色大叉,似乎就是赫爾墨斯旅途的終點。
我搔搔腦袋,說:“這似乎是在本國與朝暉交界的地方.....啊!啊!你是指....”我突然反應過來,想起了摯友先生曾經對我說過的那件委託。
摯友先生低聲笑道:“那樁委託,至今還在懸賞名單中,眼下的懸賞金額已經高達一億美金了。”
是的,我想起來了,那是一樁關於昆蟲肆虐的峽谷的委託,那片無人膽敢涉足的區域,那無數賞金獵人與傭兵公司的墳場,那怪異而難以解釋的生物。
人生的命運真是巧合,它總能在你不經意的時候,將過往未解的謎團呈現在你的面前,讓你無可避免,唯有勇敢的面對宿命。
我不禁說道:“那兒也許是洪水先民埋葬之地,咱們還是別拿生命冒險了。”
他尚未回答,忽然之間,我感到背上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回頭一看,嚇了一跳,以爲自己產生了幻覺。只見一條一米多長的水蛭黏在我外套上,通體油光發亮,一條血色的花紋貫穿了它的全身。它稍稍扭動,一腦袋向我背部吸來,我沒能躲開,只覺得一股寒氣直侵入我的大腦,如幽靈般穿過重重防禦,進入了我大腦與靈魂傳送門連接的區域。
我立即作出應對,對那個區域做出了鏡像,隨後銷燬了那個區域,割斷了寒氣的入侵,在我這麼做的時候,我分析了它毒素行進的路線,發現它吸管般的舌頭沿着我的血管刺入我體內,我調整了那條通路血液的化學成分,化作腐蝕的毒素,分解了它的舌頭。
那水蛭痛苦的掙扎了幾下,蜷縮成一團,從我身體上脫落。
我的意識飛快回歸現實,劇烈的變化和慘烈的爭奪令我一時心神模糊,等我的視覺恢復正常,我發現自己正躺在無策的背上,摯友先生護着我,站在大廳的入口處。
他見我醒來,鬆了口氣,指了指頭頂上方,說道:“那本書上果然有詛咒。”
我擡起頭,發現晦暗之中,幾乎所有學者都被一根黏糊糊的細線吊在了天花板上,在他們的背部粘着一條巨型水蛭,如同安靜的幼兒般抱着疼愛它的母親。
他們臉上的生氣已經不見了,呈現出死者纔有的神態。
我驚慌的說:“這水蛭,它可以直接吸取受害者的靈魂。”
無策大吃一驚,問:“那麼這些人都死了?”
我使勁兒站直,說:“沒那麼簡單,那就像血族的噬魂一樣,需要經歷一場靈魂之戰。水蛭會先麻痹獵物,吸食人體內的養分,等自己足夠強大而獵物虛弱的時候再伺機奪魂,這大概需要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所有觸碰過那些副本的人都被吊了起來,雙竹也在其內,此地另外四位血族也未能逃脫一劫。這本書上的詛咒可怕至極,簡直就像來自於某位血族的神祗。
摯友先生想了想,說:“我們該如何解救他們?割斷那些細線嗎?”他手指動了動,凌厲的氣勁如同狙擊槍子彈一般飛了出去,撞倒細線上,卻彷彿碰上了空氣一般穿了過去。
我敲敲腦袋,說:“那是靈體的細線,是由詛咒產生的,直接碰撞的手段沒有用。”
無策說:“那我們襲擊那些水蛭,只要消滅這些怪物的話......”
我嚷道:“沒錯,沒錯,讓我們試試看。”
無策輕輕一躍,跳的足有八米高,他在空中忽然停滯,隨手一拍,將一位學者背後的水蛭打成了肉泥。
細線斷裂,那學者掉了下來,無策在空中一個轉身,陡然加速,抱住此人,輕巧落地。
他笑道:“看樣子....”
那個學者猛然擡頭,嘴巴里伸出一條長長的吸管,吸管口有無數尖利的細牙,朝無策肩膀蓋了下來。
無策捏住吸管,右手一斬,將吸管斬斷,那個學者如同被雷劈一般抽搐起來,他的皮膚漸漸腫脹,整個人變成了一隻巨大的水蛭,伏倒在地,縮成了一團,就此死去。
摯友先生伸手摸了摸地上那龐大的水蛭屍體,皺眉問:“怎麼回事?”
我苦苦思索,忽然想明白了,我說:“當無策拍死水蛭的時候,它的靈魂已經侵入了學者的體內,藉助求生的欲·望,它加快了吞噬的強度,頃刻間佔據了這人的身體,通過靈魂對大腦的指令,這人的軀體也發生了相應的變化。我們不能殺死這些水蛭。”
無策顫聲說:“那....那我們該怎麼辦?”
正在我們一片茫然的時候,只見遠處的笛莎,喬·禪與帕斯卡爾先後掙斷了細線,掉落在地上。他們臉色難看的要命,精神萎靡不振,似乎仍在昏迷之中,但身體並沒有顯著的變化。
摯友先生指着他們問:“那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還活得好好的?”
我瞠目結舌的想了一會兒,說:“血族的靈魂比凡人強韌,他們是大妖魔,意志比尋常血族要堅韌二十倍以上,也許那些水蛭佔據失敗了......沒錯,除了幫助他們的靈魂戰勝這些要命的水蛭之外,沒有其他辦法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