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這個少年,是一件特別簡單的事,他博學,古今中外的資料、消息,都能手到擒來,他溫柔,在我被劃傷的期間,頂替我上課,幫我做筆跡,他的字,極爲好看,銳利中帶着絲絲柔和,卻又不失霸氣,我想,那大概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字跡。
後來,我們相愛,十指緊扣走在校園的街道上,他會溫柔地看着我,爲我撥掉頭頂上滑落下來的枯黃樹葉,會在江邊帶我散步時,突然俯身,親吻我的額頭。
我甚至好幾次感覺到,他對我的渴望,我已經做好了把自己奉獻給他的準備,就像是奉獻給這純潔的、乾淨的愛情。
只可惜,他擁着我,靠在我家那窄小、普通的牀上,親吻着我的耳垂,說着:“現在還不行,紫菱,最美好的,要留到我們結婚的那一天,那時,我希望你能把自己送給我,成爲我的新娘。”
誓言彷彿還在耳邊,可老天爺永遠是最厭惡完美的感情的,很快,我就見到了他傳說中的未婚妻。
那個女人,優雅、盛氣凌人,她坐在我的對面,拿着支票扔在我的臉上,告訴我,我配不上他,叫我離開他。
“對不起,我愛他,除非他讓我走,或者我死,不然,我不會放棄他的。”我學着她的模樣,優雅的站起來,只是在離開時,忽然哭了,我知道,我和他的身份、背景,註定了,這一場愛戀,不可能有結局,但我還是那樣自私的想要同他走到最後,走到這份感情慢慢變淡的那一天。
從那以後,他開始寸步不離的陪着我,學校、公園、海灘,他帶我去了我從沒去過的地方,告訴我,他會娶我,會和我天荒地老,如此美麗的詞語,讓我徹底淪陷,不願去想未來,不願去想今後,只想要和他在一起,就這麼平凡的,簡單的在一起。
五年前的那一天,陰雲遮住了月光,他的未婚妻鬧到了他的家中,他的父母打來電話,勒令他回家。
我看着他的猶豫與掙扎,蹲在他身前,握住他的手,那是我第一次看見這個少年,露出那樣的脆弱。
“墨,我在這裡等你回來,去吧,他們畢竟是你的父母。”我聽見自己如是說着,甚至臉上還帶着笑,但我感覺得到,心裡的疼痛,那彷彿要失去他的感覺,源源不斷地在我的心裡叫囂。
他最終還是走了,在打開門的那一剎那,我忽然有種,如果放任他離開,我將會這輩子永遠失去他的錯覺。
“墨!”我急促地喚了一聲,想要挽留的話,到了舌尖,卻在看見他疑惑地轉身時,重新燃起了笑容。
“路上小心。”我蹭到他跟前,踮起腳,爲他整理了衣領。
他溫柔地俯身,輕如鵝毛的淺吻停留在我的額頭上,觸感那樣的柔軟、纏綿。
“等我。”
這是他留給我的,這段感情裡,最後的字眼。
我抱着膝蓋坐在樓道間,癡癡地等待着他回來的身影,十分鐘,三十分鐘,一個小時。
“蹬蹬蹬。”緩慢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我匆忙擡頭,卻只來得及看見一道黑影,頸窩間,一股劇痛傳來,漆黑佔據了我的腦海。
我感覺到,有人扛着我,正在急速前進,我聽到海風拍打礁石的聲音。
我甚至聽到了,只有在電視裡才能聽見的。槍聲!
眼艱難地睜開,漆黑的槍口對準我的心臟,我愕然地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女人。
“你是誰?”嗓音帶着細微的顫抖,生死之間,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卻是他,如果他回來,發現我不在了,他會怎麼樣?
“要你命的人。”那五官嬌媚的女人,如是說着,輕輕地拉開了手槍的保險栓,冰冷的槍口對準我的心臟。
“要怪,就怪你愛錯了人吧,下輩子,記住投胎到豪門,千萬不要再愛上不該愛的人。”
我甚至從這個女人的眼裡,看見了絲絲憐憫。
“砰!”
血花在胸口噴濺開來,我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道逼得朝後倒去,從山崖上,急速墜落,海風呼嘯着,從下方傳來,我看見了漫天的辰星。
會死嗎?
我原本以爲,真的可以和他走到最後的。
“紫菱。”
最後的記憶,是他聲嘶力竭的嘶吼,只可惜,我再也沒有力氣,迴應他了。
身體咚地墜落到大海之中,從四面八方涌來的潮水,將我淹沒,從口鼻裡無情的灌入。
三年後,我嫁給了我的丈夫,他告訴我,我失憶了,被他救起,我總覺得有什麼人,被我遺忘掉,那個人,很重要,重要到,只是回想,就讓我的腦海生生地泛起疼痛來。
我懷上了他的孩子,並且見到了他的家人,那人很奇怪,永遠帶着一副巨大的墨鏡,渾身上下包裹在一件黑袍中。
我聽到他們在爭執,聽到我的丈夫說不會把我交出去,我忽然感覺到害怕,發了瘋地想要逃跑,卻一次次被那個人抓住,被毆打,直到。流產。
當我被送上手術檯時,我的丈夫躺在血泊中,他拼命的想要保護我,卻被對方開槍射殺。
冰冷的病牀,儀器在耳旁滴答滴答的響起,獨自疼得像是要把我的身體撕裂一般。
再次甦醒,已是三天後的事,我被帶到了一個秘密的基地,四周完全陌生的房間,讓我惶恐不安,我希望着有誰能來救我。
那時,我已經恢復了記憶。
我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拼命地想要逃跑,想要逃離,想要離開這兒,直到,那個人再次出現,這裡的人,都叫他博士。
“你的丈夫,我的弟弟已經死了。”他將一份檔案扔到了我面前。
我難以遏制身體的顫抖,翻看檔案,上面寫着,我的丈夫酗酒過度,死亡,並且,我身上的傷,也被警察們判定爲,家暴。
他們把所有的罪名通通推到了,我丈夫的身上,而這個人,卻從頭到尾,沒有隻言片語出現。
“我想,你應該想要見見你的母親。”他冰冷的聲音,像是刀子,生生割着我的心臟。
“什麼?”
“你母親的遺體已經被火化,骨灰就在我的手裡,哦,對了,你的記憶既然已經恢復,這個女人,你應該有所映像。”他將一張照片遞到我面前,我永遠不會忘記這張臉,這張讓我離開墨的身邊,將我推向死亡的容顏。
“她現在是梟墨騫的愛人,怎麼樣?和我合作,替我辦事,殺了她,你不僅能夠回到他的身邊,還能拿回你母親的骨灰。”
我聽到他充滿蠱惑的聲音,瘋狂地搖頭。
“不。我不要。”
如果她真的是墨的愛人,也好啊,現在的額我,已經配不上他了,墨那樣的個性,一旦愛上,就會是一生一世。
雖然心,痛得似要被撕裂,但我依舊笑着,想要祝福他們。
“呵,”那人似乎對我的話很是不屑:“不答應,我就先殺了你,再殺了她,最後殺掉你曾經的愛人。”
“你!”我知道他說的是真的,那讓我渾身寒毛倒豎的殺意,如此的真實。
他給了我三天的時間,我在掙扎中拼命的想要找到兩全其美的方法,卻始終沒有辦法。
最後我答應她,會按照她的吩咐回國,我想要破壞他們的感情,至少,讓墨能平安,至於那個女人,我真的無能爲力。
可我終究錯了,我低估了墨對她的在乎,不論我耍盡手段,哪怕自殺,也無法阻止他們在一起。
博士知道了我的算盤,一次次警告我,讓我對kk下手,可我一次又一次拖延,最後,在那條漆黑的巷子裡,我看見了博士在暗中買通的人,一步步接近我,撕裂我的衣衫,這是博士對我的懲罰。
我瘋了。
只有瘋狂,才能讓我逃離這個痛苦的世界。
但即使是這樣,博士依舊不肯放過我,她把我擄走,在黑市,將我拍賣,用墨的生命威脅我出賣他們。
我別無選擇。
可是最後,當我看見墨從天而降時,我知道,不論我多愛他,他的眼裡,再也不會有我的身影了。
我做了許多錯事,犯下了許多錯誤,最後,我看見博士開槍想要殺了kk,我甚至沒來得及考慮,便衝了過去。
那時,我什麼也沒想,只是因爲她是墨深愛的女人,我不想見到墨再次傷心。
就這樣死了也好,把所有的危險通通帶走。
可是,能不能,許我下輩子,讓我能夠重新遇到你,再次,愛上你?
模糊中,我彷彿聽見了,那道熟悉得刺骨的聲音,在我的耳畔說:“好,下輩子,我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