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慎行抄起離他最近的水杯砸過去,玻璃杯在地上發出啪一聲響,四濺的碎片和冰冷的水鋪向男人腳底,逼近的腳步停止,他抹了一下臉,大概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愣到了,站在那裡沒動。
陸慎行見狀立刻從牀上大步下去,快速拿了掛在衣架上的外套去開門,結果後背給一股大力撞到門上,鼻子和下巴被磕的快掉了。
“你他媽是不是瘋了?”男人粗暴的吼,這人竟然敢對他砸東西,見鬼了。
陸慎行發現這幅身體的體力太弱,背後那隻手將他按的死死的,他後仰頭往後一撞,男人鼻子被撞出血。
隨着男人吃痛的聲音,鉗制的力道一鬆,他順勢掙脫出來,轉身一腳踹在男人褲襠那裡。
這一腳陸慎行用了全力,男人脖子上的青筋突起,那張輪廓深邃,魅力十足的臉痛的扭曲起來,他甩手朝陸慎行臉上扇去。
陸慎行沒有退路,在他那巴掌光臨前給了一拳頭,趁機打開門跑了。
不知道是夜裡幾點,小區裡寂靜一片,陸慎行在健身器材那裡找了個地方一坐,狠狠地搓搓臉,慢慢冷靜下來,這纔有時間去整理原主的記憶。
曾葉,臨城人,三十五歲,陸慎行面色古怪,臨城?如果他沒得失憶症的話,他就是土生土長的臨城人,應該是巧合吧。
不過就算是巧合,那種感覺也格外親切。
曾葉是一家大型遊戲公司的程序員,除了作息不正常的工作,他的剩餘時間都用來等池鬱,唯一的興趣愛好是在報紙上剪下有關池鬱的報道整理起來。
兩人認識是因爲一袋子方便麪,那時候曾葉因爲跟合租的室友發生不愉快搬了處新家,租的兩室戶,他把另一間出租出去,當時住進來的就是池鬱。
一見鍾情對曾葉來說不至於,就是覺得池鬱身上有他沒有的激情和陽光。
池鬱還不是能在娛樂圈金字塔上站立的大牌導演,是個剛從電影學院畢業的愣頭青,一腔熱血和電影夢無處可發,大半時間都耗在網遊裡發泄情緒,通常在三更半夜起來煮泡麪吃。
而曾葉因爲編寫程序,通宵不在少數,一次池鬱大方的將自己剛煮好的泡麪給了他,就那樣一來二往,從各自煮泡麪到一個鍋裡吃飯,單人牀換成雙人牀,他們之間的關係從連話都說不上幾句的室友變成了□□。
當然曾葉以爲是可以一直處下去的那種,他喜歡池鬱,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來幫他,隨着池鬱的名氣越來越大,身邊的|牀||伴|也多了,想巴結他的都是比曾葉長的好看的,年輕的,會來事的,男女都有。
他有幾個用心的,平時都金||屋||藏||嬌,但曾葉和哪個同事出去吃飯或者晚接了他的電話,回來就會被一番屈辱的言語咒罵,近似||強||暴||的掠|||奪,如果是在池鬱喝了酒的情況下,曾葉還會被打,輕微骨折多不勝數,嚴重的時候內臟出血。
逢年過節池鬱都會送東西給曾葉,這棟房子就是池鬱送的,不管需不需要都得笑着接受,每年曾葉的生日,他都製造驚喜,來扮演着深情的愛人,也許前一天晚上他還摟着另一個人說甜言蜜語。
那樣的日子持續了六年,曾葉不再年輕,池鬱風華正茂。
陸慎行捋了一遍記憶,基本就是池鬱的專區,曾葉肯定是上輩子欠了池鬱什麼東西,這輩子掉深坑裡爬不出來了。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曾葉的沒原則和池鬱的理所應當都沒捱到誰。
過了一會,陸慎行看到池鬱從樓裡走出來,他起身回去,門大開着,裡面就跟被入室搶竊了一樣,他踢開倒地上的茶几,尋思着也不用收拾了,打電話叫小區外面垃圾站的人過來就行。
“趙恆,你不是說你那裡有個室友搬走了嗎?”陸慎行站陽臺打電話,“那房間還空着?”
那頭傳來一道帶着睡意的聲音,“空着的。”
“你把地址發我手機上,我明早過去。”陸慎行說完就掛了電話。
第二天一早,敲門聲響的時候陸慎行還沒睡醒,他擡手揉揉眼皮,打開門看到一個打扮休閒的英
俊男人站在門口,衝他打了個招呼。
“進來吧。”陸慎行打了個哈欠。
看到亂七八糟的客廳,趙恆一愣,“家裡進賊了?報警了沒有?”
“沒丟什麼東西。”陸慎行順着他的話往下說,“正好想換個地兒,就懶的收拾。”
趙恆沒多問,別人的私事問多了招嫌,他家是農村的,打小幹農活,力氣大,人勤快,二話不說就擼起袖子幫忙。
“曾葉,這些花草和金魚還要不要?”
“不要了。”陸慎行在刷牙。
“都不要了?”趙恆說,“帶上吧,我那裡地兒大,你都養的這麼好了,扔掉怪可惜的。”
陸慎行在趙恆看不見的角度抽了抽嘴角,他從小到大養活的就只有一條哈哈,養死的數不過來,
所以那些東西不扔掉也會很快塵歸塵土歸土。
等陸慎行洗漱完,客廳已經收拾出來一條道,他把房間的門關上,打開抽屜,裡面塞滿了報紙,什麼時期的都有。
他將報紙全拿出來燒了,外頭的趙恆看到煙從門縫鑽出來,以爲是起火了,焦急踹開房門進來,見到是怎麼回事後尷尬的杵在原地摸了摸頭。
拿了牀上的包,陸慎行說,“走了。”
這就走了?趙恆心裡奇怪,這房子應該是曾葉租的吧,不用跟房東聯繫一下嗎?地上還有很多塑料袋和破爛的碎片。
“已經聯繫過了。”陸慎行帶上門的時候看了眼一地的垃圾,總要留點東西給池鬱。
趙恆是個熱心腸,知道同事要住過來就找一哥們借了倆大貨車,結果發現對方沒什麼東西,後面的空間就拿來擺放了植物和魚缸。
“那個房間靠北,光線不怎麼好。”趙恆轉着方向盤,騰出手把導航打開。
陸慎行闔着眼睛,他對住的地方不挑剔,盤算着什麼時候從這個世界離開,在這之前該怎麼過的舒坦點,一串鈴聲在甜美的導航聲音裡響起。
“曾先生,鬱哥剛纔把第四個演員罵哭了,還差點跟一個經紀人打起來,你有沒有時……”
“沒有。”陸慎行回答的乾脆,直接將通話掐斷。
“喂,喂,曾葉哥?”助理苦着臉,回頭時嚇的差點把手機摔了,他縮着脖子喊,“鬱哥。”
倚着牆的池鬱面無表情的將嘴邊的煙掐掉,無法遏制的怒火竄了出來,瞬間泯滅了神經未梢,他如同一頭被激怒的獅子,“你在給誰打電話?”
助理都快哭了,他抖着嘴皮子,“曾……曾葉哥。”
池鬱暴躁地喘了口氣,剛纔已經聽到助理在跟誰通電話,他還要犯賤的去問,那個人昨晚敢反抗,今天連人都不來,給臉不要臉,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他呵呵冷笑一聲,不過是個洞而已。
“去叫顏睿。”
助理哎了聲,一刻不敢耽誤,連忙去把正在拍攝的那部電影的男一號叫進了池鬱的休息室,在路上他還不忘說,“池哥在氣頭上,你小心着點。”
顏睿不以爲意,推開門進去就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棱角分明的臉龐籠罩着戾氣,深暗的眼底充滿了憤怒,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不會輕易應付。
下一刻他的感覺被證實,彷彿被頂到胃的噁心往上冒,他忍住乾嘔,心裡咒罵,這回也不知道背了誰的黑鍋。
池鬱泄||火的時候,陸慎行正在買早餐,無意間瞥到旁邊的中年人手裡拿着的報紙,好像看到了大哥的臉,眼花了?他打算再去看一下就被趙恆叫住。
“得快點了,剛纔劉哥打電話說要加班。”
陸慎行當聽不見,上車後他喝着溫溫的豆漿,心裡覺得有幾個地方挺奇怪,臨城,永和豆漿,四元街,這些都是他生活的城市裡出現的,會不會太巧了?
前方的藍色路牌隔着車玻璃撞進陸慎行的視野裡,一個個熟悉的道路名字讓陸慎行呼吸急促,他
忘了吞嚥嘴裡的豆漿,被嗆的大聲咳嗽,“停車。”
“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趙恆說,“這裡不能停,我看看。”他歪頭看了一眼副駕駛座上的人,這一看給懵了。
車子停在路口,趙恆剛要問一句就見身邊的人盯着手機,臉上的表情很怪異,就像是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一樣。
“去鍾秀路。”陸慎行閉上眼睛,吐出一串熟悉的數字,“376號。”
趙恆將車子掉頭,他撓撓臉,看曾葉奇怪成這樣,今天上午恐怕去不了公司了。
鍾秀路那帶豪宅居多,綠化的非常好,空氣裡的灰塵都少很多,陸慎行睜着眼睛,這裡的一切都沒變樣。
“你到這兒來看什麼?”趙恆納悶,他尋着陸慎行的視線看到376號房子門口趴着一隻毛色雪白的阿拉斯加。
“那狗看着不小了,得有十三四歲。”
“十六歲了。”陸慎行的眼中浮出一抹激動的笑意。
“你認識?”趙恆隨口問。
後面的車喇叭聲響個不停,陸慎行沒有回答趙恆,他摸到煙點上,期間手指一直在輕微發抖。
他回來了,以另一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