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獨孤立秋正在外書房裡看書,外面傳來腳步聲,“父親,孩兒有要事稟報!”
這是獨孤立秋的小兒子孤獨謙回來了,獨孤立秋放下書道:“進來吧!”
門開了,一個高大魁梧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孤獨謙是宮中侍衛,不僅武藝高強,而且精明能幹,深得他父親喜愛。
他進來跪下行禮,“參見父親!”
“調查得怎麼樣了?”獨孤立秋問道。
“啓稟父親,已經查到一些眉目了。”
獨孤立秋精神一振,笑道:“說說看,查到什麼線索?”
“明大哥的手下昨天在安仁坊和光福坊查到三個最初教孩童唱童謠的人,這三人都住在光福坊內,今天終於摸清三人的底細,三人都是藏劍閣武士。”
獨孤立秋一怔,立刻呵呵大笑起來,“天子還讓藏劍閣去調查傳播童謠之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父親,這三人要不要抓起來?”獨孤謙問道。
“你們抓了嗎?”
“還沒有,等父親明示。”
獨孤立秋搖搖頭,“這件事我們只能旁觀,不能參與,這裡面水太深,不可貿然涉足。”
“孩兒知道了。”
獨孤立秋看了一眼兒子,見他一臉迷茫,便淡淡道:“盧杞剛上任就發生這件事,你不覺得蹊蹺嗎?”
“莫非這件事和盧杞有關係?”
獨孤立秋笑了笑,“這件事和盧杞有什麼關係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這件事一定和元玄虎有關,或者說,這件事就是元玄虎在幕後一手策劃。”
獨孤謙恍然,“孩兒明白了,郭宋和元家仇恨很深,有傳聞說,元玄虎的兩個孫子,元魔王和玉劍公子都是死在郭宋手中,孩兒甚至懷疑東宮刺客案也和郭宋有關,那件事將元家打擊太沉重。”
獨孤立秋搖搖頭,“東宮刺客案談不上什麼打擊,天子也知道不是元家派的刺客,天子不喜歡元家,是因爲元家之前暗中支持李邈,真正對元家的打擊,是侯莫陳女兒被毒死一案,元宵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最後卻被人捅開了,導致一大半關隴貴族都和元家反目,到現在元家都沒有恢復過來,這件事必然和郭宋有關,元家才由此深恨郭宋,元玄虎一向自詡老謀深算,最後卻被一個後生弄得顏面丟盡,他怎麼可能放過郭宋。”
“但藏劍閣怎麼會聽元家指揮?”
獨孤立秋負手走了幾步,這確實是讓人疑惑不解之處,可以解釋爲李曼被元家收買了,但獨孤立秋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我去年讓你去調查李曼的身世,查得如何了?”
獨孤謙搖搖頭,“孩兒調查了幾個月,最後從李曼乳孃的兒子口中得知,李曼的母親是平康坊的一個歌姬,父親是誰就不知道了,兩歲時母親去世,她被公孫大娘收養,十歲開始練武,是公孫大娘最優秀的弟子。”
獨孤立秋微微嘆道:“我有一種直覺,李曼的身世很可能和元家有關係,否則藏劍閣不會那麼默契配合元家,藏劍閣並不缺錢。”
這時,獨孤謙猛地想起一事,連忙道:“父親,孩兒下午聽到一個消息,天子已任命宦官田文秀爲河西節度府監軍,同時下旨讓郭宋把妻女送來長安居住。”
獨孤立秋呆了片刻,緩緩點頭道:“我明白了,元玄虎的目的就是要讓天子不再信任郭宋,對他起疑心,可以說,元玄虎已經成功了,不愧是老狐狸,手腕確實厲害,讓人不得不佩服。”
“父親,那我們怎麼辦?還是隻旁觀嗎?”
獨孤立秋毫不含糊道:“這件事我們只能旁觀,不能參與,它並沒有觸犯到獨孤家族利益,我們不能貿然樹敵,童謠之事就不要再調查了,然後你再替我做兩件事。”
“請父親吩咐!”
獨孤立秋寫了一張紙條,封在蠟丸裡,遞給兒子道:“你立刻派一名心腹跑一趟甘州,把這枚蠟丸交到郭宋本人手中,記住,一定要交到本人手中,這是一,第二件事,你派人去調查田文秀的背景,我記得他是東宮宦官,綽號御馬,但我要知道,他在進宮之前是做什麼的。”
.........
張掖北部一望無垠的草原上,一支千餘人的騎兵隊正列隊緩緩而行,前面數十人高舉大旗,有大唐的團龍旗,有甘州軍的赤底黑龍旗。
郭宋就在隊伍之中,他回甘州已經半年多了,和半年前在京城相比,他相貌變化較大,皮膚更加黝黑粗糙,下頜留了一撮短鬚,目光沒有了從前的凌厲,鋒芒內斂,目光深不可測,偶然間會微微透出一絲冷意。
他剛從沙州回來,心中有點沉重,他在沙州得到一個消息,郭昕在悲憤交加之下病倒了,這也難怪,安西遭遇了一連串的打擊,先是唐蕃協議中要求唐軍疏勒撤軍,讓郭昕帶着無數將士和家屬灑淚離開疏勒。
緊接着天子又決定放棄安西,給了郭昕一記極其沉重的打擊,再加上叔父郭子儀病逝,他再也支撐不住,一病不起。
郭宋心中十分歉疚,郭昕病倒和他也有一定關係,他抽回了三千軍隊,用安西使者的話來說,這三千軍隊離去,就像抽掉了老郡王的脊樑骨。
但郭宋也沒有辦法,朝廷抽走了一萬涼州軍,他要守沙州、肅州、甘州和涼州,兵力也同樣匱乏,更重要是,朝廷中斷給安西的物資支援,安西也無法養活這麼多軍隊。
又走了兩個時辰,郭宋遠處看見了雄偉的張掖城牆,去了一個多月,終於又回來,現在已是十月下旬,再過一個月,河西走廊就要入冬了,郭宋也歸心似箭。
不多時,軍隊來到城下,騎兵們回城外大營休息,郭宋帶着親兵們直接進了城。
現在正好是中午時分,早飯郭宋只啃了一塊幹餅,着實有點餓壞了。
聽說丈夫歸來,薛濤抱着女兒迎了出來,郭宋的寶貝女兒已經快一歲了,長得眉清目秀,聰明可愛,她忽然看見爹爹,有點害羞地躲在母親懷中。
郭宋拍拍手笑道:“這麼快就把爹爹忘記了?”
小傢伙偷偷看了一眼爹爹,終於想來了,她立刻向爹爹伸出小手,郭宋抱起她高高舉起,原地轉了一圈,小傢伙歡喜得尖叫起來,郭宋這才呵呵大笑,把女兒抱在懷中,這一刻,安西的煩惱都暫時被拋之腦後了。
小傢伙抱住爹爹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兩口,鼻涕和口水糊了爹爹一臉,薛濤好笑,取出手帕給丈夫臉上擦乾淨,笑問道:“應該還沒有吃午飯吧!”
“還沒呢!肚子餓壞了。”
薛濤連忙讓阿秋去吩咐廚房安排飯菜,拍拍手掌對女兒笑道:“爹爹要吃飯了,到娘這裡來!”
小傢伙卻扭過頭去,抱着爹爹的脖子不理睬母親,薛濤又好氣又好笑,“剛纔是誰不肯讓爹爹抱,這會兒又黏着爹爹了?”
“那就一起和爹爹吃吧!”
“不行!不行!”
薛濤連忙道:“她的腸胃還只能吃米漿,不能和你一起吃肉,她看見肉就饞得流口水,不能讓她看見肉。”
“我就給她吃點麪餅。”
薛濤還是不肯答應,麪餅裡油太多,孩子一吃就拉肚子。
最終小傢伙哇哇大哭,死死抱着爹爹的脖子不肯鬆手,薛濤着實無奈,只得跟着丈夫一起去餐堂。
餐堂上,薛濤抱着女兒,把葡萄肉和橘子肉嚼碎喂到她嘴裡,小傢伙的眼睛卻滴溜溜望着父親狼吞虎嚥吃飯,最後,她吮着小手指,眼睛死死盯着盤子裡的烤羊肉,母親喂她吃果肉,她也不要了,
“最近府中有什麼事嗎?”郭宋問道。
薛濤這纔想起來,歉然笑道:“你不問我還真忘了,趙萱生了,是一個兒子,五斤五兩,等你給孩子起名呢!”
郭宋心中着實欣慰,這下師兄有後了。
“不用我起名,當年師兄給我說過,他將來若有兒子,就叫楊玄武。”
“那就好,回頭我給她說去。”
這時,薛濤小聲道:“夫君,可能....可能我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