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碎葉馬衛江出事後,郭宋痛定思痛,開始在各地進行改革,改革內容是把軍、政、刑三者分開,分別由不同的主官掌控,另外稅署和鹽鐵轉運署也是由朝廷直管。
嶺南這邊當然也不例外,首先郭宋取消了嶺南經略使這個稱呼,改爲安撫使,這其實就是一個臨時職務,當政局平定,各州運轉正常後,安撫使就會撤銷,只剩下鹽鐵轉運使、市舶使和刑獄巡檢使,另外在廣州會保留適量駐軍,不參與政務,只負責平定叛亂或者抵抗入侵。
嶺南至少要三四年後才能完全穩定,郭宋已經決定廣州都督由康保出任,鹽鐵轉運使、市舶使和刑獄巡檢使由朝廷朝廷決定,至於康保推薦宦官安寶純繼任市舶使,郭宋也讓吏部和戶部一併考慮,康保看人很準,他一般不會輕易推薦官員,郭宋還是考慮康保的建議。
而現在他要把嶺南安撫使的人選定下來,吏部推薦了七人,郭宋考慮再三,最後把目光集中在秘書監令薛長壽身上,薛長壽年近六十,當年郭宋出使西域,薛長壽就是他的軍隊,郭宋在豐州時,薛長壽也是長史,深受郭宋的信任。
第一批參事名單中,薛長壽也位列其中,只是薛長壽與民爭子,有失體統,才被免去了參事之職,出任資政,恢復朝廷後,薛長壽被任命爲秘書監令,實際上,這是一個虛職,秘書監下面的晉王府、內衛、參謀室,他一個都管不着,所以郭宋考慮讓他出嶺南出任安撫使。
潘越沉思片刻道:“讓薛長壽去嶺南,是不是他年紀稍大了一點?微臣的意思,殿下能否先和薛長壽談一談?”
郭宋微微笑道:“薛長壽就在漳州長大的,他對嶺南的氣候能適應,再說他醫術高明,保養得法,別看他是六十歲的人,可看起來就和四十餘歲差不多。”
杜佑道:“殿下決定讓薛長壽去,相信政事堂也不會反對,畢竟他也是政事堂提出的候選人之一,微臣同意潘相國的意見,這件事還要爭求薛長壽本人的意見。”
“潘相國呢?”郭宋又望向潘越。
潘越點點頭,“如果殿下決定讓他去,微臣沒有意見!”
“好!我去和薛長壽談。”
只要左右相國都同意,政事堂一般就能通過了,像這種重大人事任命,一般是政事堂推薦名單,不低於五人,然後由郭宋從中選擇一人。
如果郭宋想啓用名單以外的人也可以,最好的辦法是讓政事堂補充進推薦名單,如果得不到政事堂推薦,且政事堂有五相以上反對,那麼郭宋就算強行任命也同樣無效。
這就是爲了防止出現盧杞被任命爲宰相的前車之鑑,其實當時朝野普遍反對盧杞爲相,政事堂其他相國也都不同意,但李適還是用自己的皇權強行任命了,正是盧杞事事迎合李適,最後才引來了閹黨之禍。
郭宋來到了薛長壽的官房,秘書監下面三大機構,內衛由王越統領,晉衛府由郭玉娘和宋添統領,參謀室由盧綸主管,所以作爲秘書監令,薛長壽着實沒有什麼事情,他就像一個收發室的門房,其他部寺送來的文書,他負責分發給下面三個機構,三個機構遞上的文書,他再發給其他部寺。
郭宋來到薛長壽的官房門口,卻見他正坐在桌前看報,郭宋敲了敲門,薛長壽見是晉王來了,他連忙放下報紙起身,“殿下怎麼來了?”
郭宋笑道:“我隨便走一走,正好來這邊,便順路來看看你。”
“殿下請坐!”
薛長壽連忙搬來一把椅子請郭宋坐下,又吩咐茶童上茶。
“薛監令最近身體如何?”郭宋笑問道。
“我身體還不錯,殿下知道我是軍醫出身,所以一直很小心保養,能吃能睡,每日夜裡慢走幾千步,感覺和十年前沒有什麼區別。”
郭宋和薛長壽交情很深,沒必要旁敲側擊,他也不繞彎子,直奔主題,“我考慮讓薛監令換一個環境,不知薛監令願不願去嶺南爲官,出任嶺南安撫使。”
薛長壽顯然沒有想到是這件事,他愣了一下,隨即沉默了。
郭宋又繼續道:“潘相國和杜相國都同意你去嶺南,但他們擔心你的身體是否承受得住長途跋涉以及嶺南的氣候?”
薛長壽緩緩道:“身體不是問題,微臣是醫者,自己身體怎麼樣?我心裡明白,關鍵是我放心不下家裡。”
“你是放心不下兒子吧!”
薛長壽點了點頭,“我兒子才四歲,對我依賴很深,把他丟在長安,我放心不下。”
“令郎能乘船?”郭宋問道。
“殿下允許我把他帶去廣州?”薛長壽驚喜問道。
郭宋笑道:“安撫使不是經略使,安撫使不管軍隊,所以薛監令把兒子帶去上任,其實問題不大,可以多帶些人,孩子母親、乳孃、僕婦丫鬟之類,一併帶走,我只是關心他年紀還小,能否乘坐海船?”
“這個問題不大,其實孩子倒不怎麼暈船,反而是成人暈船厲害,再說我可以配製防暈船的藥,事先喝下,應該不會暈船了。”
郭宋微微笑道:“那我就認爲薛監令同意出任嶺南安撫一職?”
“既然殿下如此看重微臣,微臣願意出任嶺南安撫使之職!”
.........
朝廷收復嶺南的消息同樣讓寶濟堂東主林耀祖十分緊張,由於相隔千里,羣山阻隔,消息非常閉塞,廣州發生的事情泉州基本上不會知曉,就算後來知道,一般也是商人偶然會把消息傳過去,但也很有可能泉州一直就不知曉。
比如當年路嗣恭平定廣州哥舒晃叛亂,泉州官府一直到三年後才從商人那裡知道這件事。
這也是姚廣平要在長安設立情報站的緣故,他不能在泉州一無所知,直到朝廷大軍兵臨城下他才醒悟。
長安是天下情報彙集之地,在長安就能知道很多有關泉州的情報,比如朝廷軍隊進駐江南,這種情報泉州不可能知道,就必須由長安的情報站收集消息後發送給泉州。
林耀祖是從《天下信報》上得知朝廷收復廣州,他又找來《長安快報》,連續幾天的報紙都找來,但都沒有他想要的細節。
比如朝廷是直接策反廣州的軍隊,還是派大軍前往廣州?如果是後者,那麼派了多少軍隊?軍隊是走陸路還是海路?最後戰況如何?等等細節情報都一無所知。
一連兩天,林耀祖如熱鍋上的螞蟻,他到處想辦法打聽情報,都一無所獲,中午時分,一名夥計匆匆回來,林耀祖連忙上前問道:“打聽到了嗎?”
“卑職去碼頭問過了,所有的船東都說,沒見到朝廷有能出海的大船,不過......”
“不過什麼?”
林耀祖急道:“趕緊說!”
“有一個船東說,朝廷雖然沒有海船,但它們可以租海船出海。”
林耀祖眼前一亮,對啊!自己怎麼沒有想到,可以租海船,數量巨大,那必然是劉家,說不定劉家知道朝廷出兵之事。”
想到這,他召集幾名醫師問道:“你們有沒有給劉家出過診,就是原來揚州劉家,擁有很多海船那家豪門!”
衆醫師紛紛搖頭,“東主,劉家那種豪門應該自己就有醫師吧!”
林耀祖想想也對,便把十幾個夥計找來,“你們都出去打聽,劉家的府宅在哪裡?估計有無賴地痞知道,實在不行就花點錢,讓他們幫忙打聽。”
幾名夥計答應一聲,紛紛走了。
這時,醫師王輔之上前道:“東主,我好像有個病人比較瞭解劉家的情報,我可以去打聽一下。”
王輔之就是之前被醫鬧者認定爲肇事醫師,醫鬧事件已經被林耀祖花了五百貫錢平息了,但這件事似乎給王輔之帶來不小的打擊,這段時間他一直情緒比較低落,林耀祖也沒有勸他,讓他自己慢慢恢復。
林耀祖聽說王輔之能查到劉家的消息,心中大喜,連忙道:“你趕緊去打聽,速去速回。”
王輔之答應一聲,他拎上藥箱,乘坐一輛牛車出了新昌坊,向東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