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沒了暗花,蘇家依然存在其他的力量,甚至連蘇婕妤都調不動他們的。
這個力量就是當日被蘇家老祖宗重新召回的蘇家暗衛們,曾在菊城勢力劃分時掀起腥風血雨的時代,又隨着新時代的到來退隱到幕後,從此在菊城大衆面前消失了。
但即便二十多年後,當年與蘇家浴血奮戰的菊城豪門們想起這些人,依然會心有餘悸。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承襲了這個力量的人們,已經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回到了菊城。
不過轉眼功夫,湖畔的樹木捲起一陣風聲,“嘩啦啦”聲響中,十幾道身影出現在秦錚和蘇婕妤不遠處,向兩人形成合圍之勢。
秦錚沒有理會他們,而是定定看着眼前的蘇婕妤,臉上既有憤怒,更多失望。他的雙眼漸漸蒙上一層血紅色,周身激盪起陰冷的殺意,震得那些蘇家暗衛面面相覷,居然沒敢貿然進擊。
“你騙我?”秦錚把“你”字咬得特別重,如果不是蘇婕妤,他不會帶着小十七就跑來這裡,如果不是蘇婕妤,他絕不會感到心傷。
蘇婕妤趕緊搖頭,原本已經快要止住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一股腦涌了出來,轉身衝蘇家老祖宗喊道:“爺爺,你這是做什麼?”她的心中同樣憤怒不已,臉上同樣猙獰兇狠。
直到此時,她依然不能相信,自己居然成了圍殺的誘餌!
如果秦錚今日不幸,她的餘生將在什麼樣的悔恨中度過?
蘇家老祖宗笑呵呵地說:“小六兒,做的不錯,從你提出這個計劃時,爺爺就覺得你一定能挽救蘇家大局。今日你能放下男女私情,整個菊城就會是你的天下,可不要被小兒女心腸牽絆了你的道路!”他臉上帶着欣慰,好像這個計劃全部出自蘇婕妤之手,是換取蘇家全面掌控力的籌碼。
蘇婕妤腦子一空,好像被人迎面狠狠錘了一拳,趕緊轉頭看向秦錚。
秦錚理智麼?平時確實很理智。
秦錚平和麼?平時的確很平和。
可是現在,他該如何保持理智和平和!
血紅色的雙眼兇狠地盯着蘇婕妤,竟將蘇婕妤驚退了兩步。她第一次深切感覺到了這個少年竟以難以置信的速度成長起來,不但不再需要她的保護,甚至隨時可以把自己扼死!
也罷!蘇婕妤心裡忽然一陣輕鬆,如果能死在他的手中,也算爲血債累累的蘇家消解一些罪孽吧?
她鼓起勇氣,衝着秦錚驚心動魄的目光看去,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今天你死在這裡,我也絕對不會獨活。”說着,她閉上雙眼,等待被愛人親手奪去生命的那一刻。
此時,秦錚心裡同樣天人交戰。任何人在這種情況下都不會認爲蘇婕妤並不知情,女公子的名號帶給她榮耀,也帶給她更難解釋的懷疑。既然認定是她,秦錚心裡就泛起了矛盾。
在這樣的情況下,究竟該如何應對?生死存亡之時,是不是要劫持蘇婕妤,利用她衝透重圍?蘇青詩是堅持這樣做的,她在秦錚腦中不斷催促他,她對蘇婕妤可沒什麼感情。
秦錚伸出手,放在了蘇婕妤的肩頭。
蘇婕妤身體一顫,淚珠不斷從緊閉的雙眼中涌出來,沿着精緻的臉頰向下低落,在腳下的石板地上聚成小小一灘。
她曾經想過這一生的結局,最期待的莫過於死在秦錚的懷裡。
卻未曾料到,自己要死在秦錚的手中。
秦錚抓住她的肩,忽然將她攬入懷中,狠狠吻住了她的櫻脣。
這算是死前的甜蜜吧?蘇婕妤渾身顫抖,卻沒有掙扎,任由秦錚深吻着自己,渾身酥軟地等待着最後時刻的降臨。
也許……這是最好的結局……
吻過之後,秦錚離開了蘇婕妤的嘴脣,拍了拍她的肩,說:“兩清了,再見時不用留手,我也不會。”然後轉身衝向一個暗衛,再也沒有回顧一眼。
蘇婕妤呆呆地睜開眼,看着被十幾個暗衛圍住夾擊的秦錚,心頭的憂傷不減反增。
那句就此別過的話,比當即殺了她還要痛苦,彷彿一柄利刃在她胸腔裡不斷攪動,透着撕心裂肺的心疼。
我不會讓你失望!蘇婕妤轉過身,默默回到蘇家老祖宗的身旁。面對老祖宗和秦錚的對抗,她無法選擇。
秦錚腦中躍躍欲試的蘇青詩嘆了口氣,只能開始強化起秦錚的神經。縱然她可以操縱秦錚的身體,卻不能操縱秦錚的內心。如果違背秦錚的心意殺死了蘇婕妤,令他就此失去鬥志,那今天就真的是末日了。
蘇青詩可不擅長搏鬥……
強化一開,秦錚感到腎上腺素涌入全身,令他從哀傷中清醒過來,躲過迎面刺來的利刃,身體一轉,手肘狠狠撞在那名暗衛的腰腹間,一下將他撞得噴出血來。
暗衛向後推開,極力消解着秦錚肘擊的力道,全然不像前幾日豹哥那麼毫無招架之力。
這是蘇家暗衛氤氳二十年的私藏,身體的強悍程度就算比不上秦錚,也遠遠高於常人!
破開一個缺口,秦錚就要突圍。哪知一根鋼絲纏住他的腳踝,把他帶了個趔趄,藉着拉力方向向後躍去,一腳踹在對方心口!
又一口血噴出來,那名暗衛向後便倒,手中緊緊繃着的鋼絲毫不放鬆,將秦錚硬生生拖出兩三米遠!
兩人落地,秦錚腰馬一挺,平地拔起,腳下踩着鋼絲一絞,鋼絲竟從中崩斷!
還沒等他喘口氣,又有兩道風聲從身後襲來!秦錚彎腰蹲低,一手撐地,便如陀螺般就地翻身,擡腳踢退其中一人,雙拳在另一人胸口閃電式地印上了十三拳,前後不夠一個眨眼!
這是蘇青詩將他肌肉運轉力提升到臨界點的結果!
別看拳頭好像只是在對方身上一沾即走,但握拳時突出的食指彎頂起,形成了鑽頭似的拳勢。被他連擂幾拳的暗衛比前兩位慘得多,臉色由白變紫,又由紫變紅,轉眼間變了幾次,終於噴出一道血雨,再也消解不掉拳頭的力道,凌空飛出老遠,癱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秦錚那十三拳,前十二拳打得是肋骨,如果剖開此人的肚皮就能看出,十二對肋骨從中碎裂,再敢亂動就會被骨頭渣子刺進內臟!最後一拳則打在了心脈上,瞬間阻塞了他的心脈,下半輩子纏綿病榻是沒跑了!
廢了一個暗衛後,秦錚沒再理他,雙手在地面一撐,翻身躍起,兩腿就纏住了另一個暗衛的脖頸,隨着身體的旋轉帶得暗衛也飛了起來,被他在側腹連着三腳飛踹,噴着血就墜入湖中,漂都沒漂就往下沉去。
遠處觀戰的蘇不經趕緊吼道:“救人!”墜入湖中的是他三弟蘇不嗔的私生子,這位三弟比較有人性,讓他知道自己見死不救非得鬧起來不可!
不過幾個扎眼的功夫,秦錚連敗四個暗衛好手,輕飄飄落地,連塵土都沒激起。他站在那裡,血紅的雙眼一個個打量過還站着的暗衛們,已是一頭一臉一身的血花。
不過,都不是他的!
衆人神爲之奪!
“沒想到這兔爺兒一樣的身子骨,居然有如此身手,難怪四大家族被他煎迫到這種地步。”
不遠處的樹下,兩個並未穿着暗衛制式服裝的人站在那裡,他們一個雄壯有若山峰,一個瘦削好似竹竿,這話是那個竹竿樣的人說的。
山峰樣的人斜睨他一眼,說:“我來吧。”說着,消失在竹竿身側。
“都退開!”一聲震吼傳來,震得人們耳膜撕裂般的疼痛,這座大山就出現在暗衛的包圍圈中。
秦錚轉頭看去,臉上閃過錯愕。這個人他認識,上一次歸來時,正是在這個人配合了蘇家的佈局,讓他再次見到蘇婕妤,險些落入蘇何兩家的陷阱中,以至於倉皇而逃。
消息海之主——於獅子,赫然便是暗衛的首領之一!
“秦小友,”於獅子衝秦錚拱拱手,“又見面了。”
秦錚冷笑道:“恐怕你無時無刻不在盯着我吧?用不着這麼虛僞。”
身爲暗衛首領,還少在暗處窺探過秦錚的行跡麼?笑話!
於獅子也不着惱,呵呵一笑,便向秦錚踏出一步。
秦錚神色變得肅穆起來,僅僅一步,他就能看出於獅子和其他暗衛的不同。
不說天差地別,但也不可同日而語。
“林師,”蘇不經是個沒眼力價的,緊張地問着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邊的竹竿,“於師能制住這小子麼?”
身爲暗衛的首領,於獅子和竹竿都是上一代暗衛的佼佼者,也是蘇家兩代人的師父,所以即便是蘇不經也尊敬地稱他們爲“師”,“於師”是於獅子,“林師”則是這個竹竿,名叫林凡。
林凡笑得很輕鬆,說:“制不住又如何,製得住又如何?敗給別人就是本事不濟,暗衛只講結果,不做預計。”
蘇不經沒再說話,他壓根兒聽不懂林凡的話。
蘇家老祖宗發話了,他說:“獅子搏兔,亦用全力,於獅子四十年功底都制不住秦錚,我蘇家還有臉面立足菊城麼?”
蘇不經諂笑着點點頭,對於老爹的話,他是從不懷疑的。
誰知眼淚剛乾,正目不轉睛看着戰局的蘇婕妤哼了一聲,史無前例說出了句刻薄的話。
“兔子急了咬死人,何況是個蠢笨的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