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警察時，陳霸先很乖，沒有任何反抗就跟他們回去了。
而當警察發現陳霸先時軍人之後，總算長舒了一口氣。他們其實是不想管這些世家少爺們的糾紛的，於是一紙行文就把陳霸先丟給了軍方糾察隊。
燕京軍方糾察隊的頭頭氣得破口大罵，他們或許與夜歌軍方有齷齪，可是真把人給他們送過來了，他們還真不敢怎麼樣。
在這些人眼裡，陳霸先就是個燙手的山芋，到最後簡單處罰了一下就給放了出來。
而此時，已經是三天後了。
當陳霸先回到紅袖添香時，才發現這裡愁雲慘淡。所有人的情緒都很消沉，似乎全都遇到了難以解決的問題似的。
問題是什麼呢？雖然秦錚早有懷疑，但當那些數據的結果被綜合處理成報告後，他覺得自己這種預感真的是相當讓人掃興的東西。
那些數據是罪證麼？是的，但它們並不是崔家做了多少作奸犯科的事情的證據，僅僅指向了一件事，那就是人體試驗。
這些儲存在百花塢一號實驗室裡的數據，記錄的便是二號實驗室裡那些人體試驗，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與崔家相關的信息存在……這讓大家全都覺得，這次行動是他們吃虧了。
打草驚蛇，真正的打草驚蛇。
“有什麼好擔心的？”陳霸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隨隨便便搞人體試驗，這種事還不夠他們喝一壺？”
秦錚白了他一眼，說：“你是不是給關傻了？人體試驗這件事，往大了說是要賠人命才能了結的官司，如果真的捅出去了，崔家的確可以掉幾斤肉。但是你覺得他們搞這麼危險的事情，會沒有提前做好準備？”
簡若寧點點頭，說：“我拜託相關方面的朋友去查了一下，崔家的確報備過人體試驗的項目，而且獲得批准了。再者說，只要他們能拿出那些試驗體的同意書，這件事就是無懈可擊的。”
“誰會同意那種試驗啊！”陳霸先覺得光聽一聽就夠慘絕人寰的了。
蘇婕妤苦笑着說道：“不是他們同不同意，而是崔家能不能搞到同意……”
其實這件事說白了很簡單，那就是崔家絕不會留出破綻來讓人攻擊，尤其是百花塢被人入侵的事情發生之後。現在做什麼都只會晚他們一步，說到底，還是在客場作戰啊！要是在燕京，陳家可以先拿人，然後再彌補證據。
所以到最後，前幾日的計劃與危險全都成了無用功，陳霸先那三天牢獄之災也算是白費的。
“難道不能學秦錚那樣麼？”李思萌靈光一閃，“當初在夜歌，秦錚不是曾用鄭龍騰的資料，通過輿論壓力來潑髒水麼？”
秦錚點點頭，說：“沒用，崔家是鄭家不可比的，我們掌握的證據也沒有當時那麼無可置疑。”
李思萌瞬間蔫了下去，小十七在一旁安撫着她，以免這小丫頭又鬧出什麼幺蛾子。
這時，門開了，喬風骨和李百味走了進來，卻不見陳嘯虎和老頭子。
“那兩位呢？”秦錚問道。
喬風骨露出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鬧出這麼大的事，自然是去捱罵了。”崔家雖然不是軍門，卻與不少政界世家交好，這件事已經被捅上去了。雖然崔家沒說陳嘯虎派人探查他們的實驗室，卻說了陳嘯虎縱容孫子行兇，而軍方糾察隊徇私枉法的事情。
爲了這事，上面一些首長不太滿意，只好委屈陳嘯虎了。
“那老頭子呢？”秦錚問道。
李百味嘿嘿一笑，說：“自然也去了，上面知道他回來了，就招了一道過去。他說不定運氣好，這麼多年，上面有幾位其實挺掛念他的，保不齊回來就官復原職了呢？”
秦錚等人嗤之以鼻，對李百味的調笑不以爲然。老頭子都離開那麼多年了，就算再有記掛着他，撐死也就是噓寒問暖一番，怎麼可能讓他再掌實權？開玩笑也不是這麼開的。
話說到這裡，其實也就無話可說了。第一步的失利讓所有人都變得謹慎起來，接下來還要不要做，怎麼做就成了重中之重。沒有陳嘯虎在，大家都沒有倉促做什麼討論，等待兩個老爺子的消息即可。
直到兩個多小時後，陳嘯虎和老頭子才趕了回來，然後讓大家覺得事不尋常。
因爲陳嘯虎本該因爲被罵而略顯嚴肅的臉上掛着淺淺笑意，老頭子也是壞笑着走了進來。
“有好事？”李百味問道。
陳嘯虎和老頭子齊刷刷點點頭。
今天，當他們帶着覺悟去到目的地時，並沒有如預料中那樣捱罵，反而被誇獎了一番。誇獎的原因，正是他們對鄭家、對崔家採取的行動。
也不知是誰，在什麼時候居然將機器的事情提交給了軍方，引起了這些大佬們的重視。尤其是他們知道有些世家豪門爲了一己之私，居然不惜坑害研究者，甚至是坑害軍方的人來搶奪機器時，簡直是勃然大怒。
等到老頭子和陳嘯虎前往捱罵時，他們收到了上面對這件事的結論——絕對不能允許這些人爲所欲爲下去，當然，下手要有理有據，更重要的是，不能造成軍方與政界的矛盾。
崔家這些年，在政界混得可是順風順水啊！
“把資料交上去吧，”老頭子說道，“怎麼判斷這件事，如何繼續推進這件事，你們暫時不要管了。”
“不管了？”李思萌的脾氣最衝，第一個提出了質疑，“那如果他們妥協了呢？如果他們沒法真的好好鉗制崔家這些人，秦錚不是要倒黴？”
李百味搖搖頭，說：“不至於如此。首先，就算我們不把資料交上去，秦錚反而更加危險。再者說，雖然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算是公開的秘密，但是以前畢竟還潛在水面之下，但現在已經浮出水面了，實在不是我們可以繼續單方面進行下去的事情。”
秦錚皺着眉頭思考着，他還是無法真的接受這種結果。
“臭小子，別想那麼多了，你也不累。”老頭子插話道，“有些擔子你必須擔負，有些擔子你負擔不起。事情交出去不代表就此退出，別忘了，你和這些人並不是只有公仇，還有私怨。”
對啊！秦錚豁然開朗！他本身並不是爲了什麼國家公義纔去做這件事的，本身就是因爲五姓七望這些潛在水底的大魚對他秦家的覆滅負有責任而來，糾結於公器私用、覬覦國之利器的事情，本來就是陳家、李家這些軍門的責任，他的責任是把五姓七望徹底打沉！
這個目標必須實現，資料有沒有不重要，名義有沒有也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必須實現！
如果把資料交出去，上面一定會給一些補償，這些補償裡未必沒有秦錚可用的東西。資料是死的，而且無法真正把五姓七望置於死地，但是他是活的，只要他活着，一切就都不是問題。
想透了這一節，秦錚終於點點頭，同意了老頭子們的判斷，將那裝載着崔家實驗數據的硬盤交給了他們。
當然，他還是留了備份的。
在接過硬盤時，陳嘯虎笑呵呵地遞給秦錚一隻信封，說：“這是現在就能兌現的東西，你一定會喜歡。”
秦錚一頭霧水地拆開了信封，抽出了其中一張紙。
這張紙很薄，簡簡單單的公文打印紙張而已，真正引起大家興趣的是右下角蓋着的公章。秦錚迅速通讀了一邊，然後瞳仁瞬間放大，原本皺着眉頭的臉被喜悅所遮蓋。
他難以置信地問道：“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陳嘯虎笑了起來。
秦錚覺得自己兩眼發酸，趕緊把自己的臉埋在了袖子裡，以免旁人注意到他的眼淚。
其實大家都知道，但是大家沒有做聲。凡是對秦錚這兩年的經歷有所瞭解的人都明白，他歷盡艱辛等得就是今日的一刻！
這張紙，對別人來說很輕很薄，對秦錚來說卻重如泰山。
這是秦一清無罪開釋的赦令！
時隔將近五年啊！秦一清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今天是幾號？”秦錚有些慌亂地問道。
蘇婕妤欣慰地伸出手，握住他不由自主哆嗦着的手臂，說：“臘月二十六，還來得及。”
“回去，”秦錚有些口不擇言了，“我們回家……我們回菊城……回去過年……”他迅速站起身來，無視了周圍的所人，邁開步子就要往前走，即便被一個椅子絆得摔在地上都沒有在意。
“秦少，”陳霸先遲疑道，“是不是應該多留幾日？”現在各種事情還需要收尾，秦錚就這麼走了？
陳嘯虎卻擺擺手，說道：“讓他們回去吧，這麼多年了，不容易。”收尾的事他也可以做，倒不一定非得牽扯秦錚這歸心似箭的人。
剛說完這話，他餘光瞥過了老頭子的臉，愣了一下，無奈地說道：“你也一起回去吧，帶着慧心。”
老頭子臉一紅，居然有些扭捏地點點頭。
“他和林教授成了，也不知道怎麼拿下的。”
李思萌在秦錚耳邊悄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