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被揍了。
真沒處說理去了。
李思萌是不會埋怨小十七的，次要原因是小十七和她關係好，半主要原因是她畢竟對蘇婕妤有些愧疚，主要原因是她打不過小十七……但是秦錚不一樣，關起門來可以暴揍，打開門可以不許爬陽臺，說到底還是她佔優。
當秦錚再一次來到老蔡駐留的研究室時，老蔡憂心忡忡地說道：“小子，是不是攤上什麼事兒了？天天這麼鼻青臉腫可不是辦法……”
秦錚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卻什麼都沒說。
老蔡是個孤人，至今未婚，也不懂得胡天胡地，秦錚甚至懷疑他至今沒有嘗過魚水之歡的滋味，說不定早就逼出了心理變態，要是在這種事情上刺激了他，保不齊會對實驗不利。
綜合自己的經驗，秦錚發現人在經歷人事前後是有顯著變化的，比如說李思萌吧，以前揍他還會留點面子，雖然肉疼，但見不到明傷，以免秦錚在盤子等人面前過不去，現在倒好，打人倒是不怎麼疼了，但一定要留下點顯而易見的標記，不知道在示威給誰看……
入了手的東西不值錢，秦錚唯有哀嘆，所以說都是憋的。
老蔡執拗，卻不愚魯，稍稍刺激了秦錚一下就帶着他往病房裡趕。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那些病人的家屬也知道秦錚是病人醒來的關鍵了，臉上絲毫沒有不恭敬，甚至有人要給他塞紅包，秦錚紅着臉給人家塞了回去，他可從來沒打算賺這昧心的錢。
再說了，沒個千八百萬的，也好意思給他塞紅包？秦錚在劫富濟貧方面經驗多多。
做這件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秦錚早已經對這事兒駕輕就熟，很輕易就進入了病人的世界中。
目前進展最爲順利的是一個胖子，正是所謂的“宅男”，病因是他深深迷戀一位東瀛的艾崴女演員，甚至到了癡念成狂的地步。去年年初的時候，這名艾崴女演員受邀前來華夏做一個活動，並且在網上設置抽獎，邀請幾位粉絲參與她的活動，甚至還有共進晚餐的機會，這名宅男大出血才搞到了一個名額，卻因爲航班延誤沒能成行，眼睜睜看着偶像在現場抽取了一個粉絲頂掉了他的名額，就此深陷長眠。
相比於其他幾人，他是幸福的，因爲他的病因最簡單，也最容易攻克。
可他簡單了，秦錚就不簡單了，要知道，秦錚可是通過精神探測的方式進入他的夢魘中，用靈犀一心與他交流，從而把他從沉睡中喚醒……一個因爲錯失見偶像良機的死宅，偶像還是艾崴女明星，他的夢境可比當初菊城地下室裡蘇青詩那個死女人留下的女女片片精彩多了！
每次從夢境中退出來時，秦錚都是鼻血長流，兩腿打顫。
付出總是有回報的，半個多月前，秦錚終於找到了竅門，可以將自己的意念傳輸到對方的大腦中了。身處夢境中的死宅能聽到冥冥中傳來的呼喊，卻依然看不到秦錚的身影，但這已經是巨大突破。
當秦錚大汗淋漓地退出夢境，被老蔡扶到沙發上坐下時，整個人就像從河裡撈出來的一樣。他喝了口水，喘息半天方纔說道：“這樣下去不行，我們的進度停滯半個多月了，肯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祖宗誒！”老蔡差點被他這句話說得跪了，“你還嫌慢？知道先輩們攻克一個醫學難題，往往會花費一生一世，甚至是幾代人的努力麼？從實驗到現在還不足兩個月，你就已經可以讓病人感知到了，還不知足？”
“你省省吧！”秦錚沒好氣地說，不是他不懂禮貌，可他本身又不是爲了爲醫學爲人類做什麼貢獻，單純是爲了將蘇婕妤喚醒罷了。
一生一世？還幾代人的努力？秦錚連現在的蘇婕妤都不能面對，更何況是歲月如梭之後雞皮鶴髮的蘇家奶奶？他不叫張小凡，他叫秦錚！蘇婕妤的今日是他一手造成的，不能將之喚醒，他這輩子也過不安生！
“再來吧！”秦錚平息了身體，換了一個病人繼續試驗。
這個病人就相對悽慘一些了，和蘇婕妤也頗有些類似，是因爲深愛的男友猝然離世造成的沉睡，總算和情字有關。在她的夢境中，永遠都是一個場景，不像那個死宅似的花樣百出、胡天胡地，而是定格在男友向她求婚的一瞬間，來來回回不斷重複，似乎要用這龐大而綿延的幸福將自己淹沒。
這大概是秦錚第一百次見到那枚戒指了，看得有點膩味，原本很美好的求婚場景現在變成了狗血的肥皂劇，讓他很是不適。當他再一次退出夢境時，老蔡熟門熟路地遞上了嘔吐袋，看着他拼了命地往裡面嘔吐。
秦錚覺得自己眼花，一部肥皂劇初看無疑感人，看多了就會厭煩，看膩了自然會作嘔……他本不是個喜歡小清新的人，這種事兒估計很難出現在自己身上。
“到底是哪裡不對呢？”秦錚喃喃自語，在這個女孩身上，他取得的突破遠遠不及死宅，因爲女孩至今無法感知到他的意念……再看看另一個人，那是個因爲五億大獎彩票偏偏錯了一個號碼而陷入沉睡的守財奴，他的進展就更差了，至今秦錚還無法摸透他的夢境，連蘇婕妤身上的進度都比他快。
他不知道，老蔡更加不知道了，他只是在外部進行輔助的人而已，通過秦錚的進境發展，以醫學手段做一些輔助性刺激，幫助秦錚激活這些病人。而且現在他最擔心的其實是秦錚本人，因爲除了秦錚之外，他找不到另一個可以探測人類夢境的人了，假如秦錚心灰意懶，突然放棄，那無疑是一扇新的大門再次關閉，這輩子也無法叩開了。
“不急不急，”老蔡再次勸慰道，“三個人的進度詫異，肯定和他們自身有關，我正在安排對他們進行全面檢查，從外部到內裡，連骨髓切片我都會給你做到，看看究竟是不是體質上的原因。”骨髓切片可是有風險的，畢竟要抽取骨髓，而且還需要做麻醉之類的錯失，對病人的損害難以避免。
事到如今，家屬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只能看着他們放手施爲。
“體質差異？”秦錚搖搖頭，“體質差異與精神有關係麼？我們在做的事已經遠遠超出科學的範圍，你這是問道於盲。”
老蔡也無可奈何地說：“問道於盲也好過無處可問，精神差異能量化麼？這是不可能的呀！你什麼時候見到我們可以用科學手段來探測誰自閉、誰開朗、誰嚴謹、誰風騷了？最高級的測謊儀也無法辨別說謊和性慾引起的體質變化，你的要求太超前了。”
秦錚點點頭，無奈地認可了他的話。是啊！一個人的身體狀態是可以檢驗的，可一個人的精神如何檢驗？那是人類最神秘的事物，可以表現於行爲，卻難以呈現於儀器，人們可以通過吝惜的行爲發現守財奴的本質，儀器可以麼？明顯不能，只能靠着人類的經驗，通過對方的多疑、吝嗇、自私來判斷……等等？
他眼前忽然一亮，一把抓住了老蔡，說道：“我可能知道原因了！”
沒管一臉好奇的老蔡，秦錚迅速找到三個人的家屬，再一次確認了他們的性格實情，並且嚴肅地說明這件事的重要性，希望他們不要爲了遮羞之類的無稽原因耽誤了家人的生機。
家屬們面面相覷，全部拍着胸脯做出答案，連迷戀艾崴女星、守財奴都交代了，還有什麼不好交代的呢？
秦錚放下了心，把老蔡叫出病房，問道：“如果你是死宅，真的追到了偶像，會是什麼反應？”
老蔡沉吟了一會兒，說道：“炫耀，必然是炫耀！”
秦錚又問道：“那麼作爲一個痛失愛侶又僥倖得回的女人，你的反應又是如何？”
老蔡說道：“珍惜，無比珍惜！”
秦錚再次問道：“那麼作爲一個對五億獎金失而復得的守財奴，你的反應又會如何？”
老蔡眼前一亮，幾乎是叫着說道：“藏起來，死也不讓別人知道！”
秦錚點點頭，兩眼中都是興奮神色，問他：“你懂了麼？”
老蔡點點頭，興奮地雙眼冒綠光，說：“懂了！太懂了！”
懂什麼了？自然是懂得進度差異的原因了。
正如秦錚所說，他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偏離了科學範疇，超前得要命，所以無法詳細認知，卻不代表無法去解釋。正如秦錚可以探測對方的思維一樣，雖然思維具體是什麼他不清楚，卻知道依託人體的生物電荷作爲傳輸導體進入神經，觀測假象……相比於此，這些病人的問題反而簡單了，因爲他們的問題源自心理，是心理學的範疇。
死宅錯失良機，因而夢中全是和偶像胡天胡地的景象，雖然是私事，卻希望炫耀，所以夢境大開，任由秦錚觀測。
女人痛失愛侶，因而夢中愛侶重生，回到幸福的一刻，雖然是好事，卻倍感珍惜，所以夢境謹慎，阻絕秦錚呼喚。
守財奴大悲慟，因而夢中再次獲得了獎金和欣喜若狂，雖然很開心，卻天性吝嗇，所以夢境閉合，不許秦錚進入。
這是他們的身體，或者說是潛意識對秦錚這個外來者做出的本能反應，要解決眼前的問題，必須解決“外來者”這一認知！如何解決？秦錚響起了老頭子的話，人之所以陷入沉睡，是因爲對自身下達了這種命令。
如果……他們把秦錚當做自己呢？
秦錚的眼前，忽然呈現出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