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劉傑娜醒來後,還了秦錚一個清白。
半夜時她爬起來起夜,回來時走錯了門,也恰巧秦錚忘了關門,才鬧了一場大烏龍,讓她迷迷糊糊摸了上來。
儘管真相大白了,李思萌依然虎着張臉,顯然不相信劉傑娜的說法。
蘇婕妤倒沒爲難秦錚,輕輕揭過去,和秦錚說起眼下的局勢來。
滿家和認栽了,帶着厚禮上門,請蘇家不要繼續與他爲難。這是他深思熟慮後的結果,被菊城各個勢力盯上後,滿家和想了一圈,還是覺得蘇家最好說話,原因也很簡單,蘇家和滿家沒有業務交集,雖然不知爲什麼出手,但總比那些緊盯自己產業的競爭對手們好滿足。
蘇家也覺得應該適可而止,勸阻派的力量越來越大,蘇婕妤漸漸有了壓制不住的趨向。
可能是長期操勞,蘇婕妤的臉色有點難看,聲音也比平時更加細柔,看得秦錚心中泛起不忍。蘇婕妤畢竟只有十七歲,佔了同代人不爭氣的便宜,挑起了蘇家大梁,但說到底不過是個柔弱女孩,需要更多時間成長。
適可而止,的確是眼下最好的選擇。秦錚點點頭,同意了這個提議,但他把那個殺手交個了蘇婕妤,順便附上拷問時的錄音,當然只有咬死滿家和纔是幕後主使的前半段……有了這個籌碼,滿家和必定會被蘇婕妤狠狠撕下一塊肉來。
還是不夠強大啊!秦錚心中嘆息,如果自己足夠強大,還需要蘇婕妤如此算計後尚只能饒過對手麼?必須儘快變得更強,纔有資格把事情深挖下去,找出三年前的真相。
他看了窗外一眼,劉傑娜正坐在街邊,和八兩地的小孩們交談玩耍,露出溫暖的笑意。再遠一點,則是昨天深夜忽然趕到八兩地的黑衣人們,這些是劉家的保鏢,他們沒打擾劉傑娜休息,只是默默站在遠處,等待着劉傑娜回家。
“秦錚……”蘇婕妤喚得秦錚回魂,“我要先回去了,滿家和還等着消息。”猶豫了一下,她溫婉地說,“我不知道劉傑娜關係到什麼,但你有自己的道理,就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你。”
好女人啊!知音啊!秦錚恨不得對天發誓他不是出於荷爾蒙分泌去勾搭劉傑娜,但只是點點頭,就送蘇婕妤上了車,目送她消失在街道盡頭。
古人說君子之交淡如水,蘇婕妤給他的感覺就是如此,兩個人多年不見,卻心意相知,不需要多說其他。想到這裡,秦錚就覺得自己很渣,如果不是需要系統的力量,他絕對立刻離劉傑娜遠遠的!
看到蘇婕妤走了,劉傑娜走到秦錚身邊,笑着說:“她很好。”她沒有蘇婕妤掩飾情緒的功力,透出微微的酸氣。
秦錚實在無法強迫自己說什麼“在我心裡你比她好”的話,於是點點頭,悶着頭向前走去,想找個沒人的角落抽自己幾巴掌。
劉傑娜卻跟了過來,一邊走一邊說:“你住在這個地方,習慣麼?”
秦錚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劉傑娜。
劉傑娜繼續說道:“我和那些孩子聊天的時候,他們都髒髒的,這裡整個都是髒髒的,並不適合你這種人居住……”她扭捏起來,“我略微知道些你的事,你並不屬於這裡,如果你願意,我名下有部分房產……”
秦鬱擡手止住了她的話,心裡的煩躁再也壓抑不住,說:“我並不介意這裡髒,因爲這裡的人是最乾淨的,我最大的希望,就是給這些乾淨的人一個整潔的住所,也一直爲此努力着。”
他的語氣有些冷硬,說得劉傑娜愣了起來。
“或許你覺得骯髒的外表不可接受,但我覺得骯髒的內心纔不能姑息,”秦錚的嘴好像機關槍,沒有繼續掩藏自己的情緒,“你有很多房產,這些人沒有,但相比之下,我更希望那些房產屬於他們。你爸爸來了,回家吧。”秦錚看到遠處駛來的車隊,對劉傑娜下了逐客令。
劉傑娜沒動,眼眶慢慢泛紅了。她只是個普通的驕嬌女,沒有李思萌歷盡艱辛的經歷,也沒有蘇婕妤天縱奇才的大腦,對眼前的一切只能靠閱歷來解讀。她想對秦錚好,卻沒法像李思萌那樣給他當打手,像蘇婕妤那樣給他當智囊,只能幫他找一個更好的環境,讓他擁有符合自己身份和內涵的生活。
這樣想,真的錯了麼?
但這恰恰和秦錚背道而馳。
經過半年多的相處,秦錚對八兩地的感情越來越深厚,對這裡的人也越來越看重,而且在八兩地的背後,還關係到他揭破一切的關鍵!爲了這些,他不得不推着蘇婕妤去算計別人,不得不違背本心去迎合劉傑娜……這些付出背後,秦錚的矛盾與壓力漸漸積壓,終於再也包裹不住,一股腦宣泄出來,傷害了這個關心他的女孩。
看到劉傑娜要哭,秦錚有些後悔,但他還是轉身走開,寧願違背系統,也不願繼續下去。
陷得越深,對這女孩,對自己,對蘇婕妤還有更多人的傷害也會越來越深,不如趁早捨棄!
“嘟——嘟——嘟——嘟——”秦錚的大腦中,任務即將失敗的警告不斷閃動着,蘇青詩恨鐵不成鋼地跳腳叫罵着,甚至想控制他的大腦,操縱他回去向劉傑娜道歉,再次博取女孩的芳心。
令蘇青詩吃驚的是,無論她如何去做,都無法奪取秦錚的身體控制權。秦錚毫無顧忌地向木屋走去,無視了蘇青詩和系統。
這時,飛馳而來的車隊停在劉傑娜面前,中間一輛車打開,下來個英武高大的中年男子。
男子蓄着短鬚,面容方正,剪裁得體的西裝讓他更顯挺拔。他看了秦錚背影一眼,上前攬住啜泣的劉傑娜,把她帶回了車上,對周圍圍觀的八兩地居民視若無睹,因爲他無須在意這些人的目光。
雲棟地產的劉雲棟,菊城第一地產大亨,不需要在意螻蟻的眼光。
把劉傑娜送回車上,他也坐進車裡,嫌惡地看了眼秦錚的背影,對保鏢們一指眼前的板房,說:“砸。”這話和小流氓青皮好像相同,其實卻天差地別,平靜有力中帶着霸氣,這纔是一言九鼎的人物!
保鏢點點頭,回身招手,無數黑衣人出現,結隊衝秦錚住的板房走去。
老闆愛護女兒,要教訓不知好歹的小子,他們做得義無反顧。
然而還沒等他們走近板房,不知哪裡飛來塊半人多高的石磨,狠狠砸在他們面前的地面上,瞬間砸出個大坑,深深陷進去一半。
保鏢們止住步伐,向石磨來處看去,只見一個衣衫破舊的白鬍子老頭悠閒地站在那裡,輕描淡寫地說:“再走一步試試?”
劉雲棟目光一寒,衝老頭笑道:“王老爺子,晚輩教訓個小子而已,不用勞您動手吧?”
他在菊城打拼半生,也是白手起家,三教九流大都認識,八兩地千斤大力王自然認得。
大力王搖搖頭,說:“劉家小子,要是別人得罪你閨女,用不着你動手,老子就拗斷他的爪子,可這個人,你不能動。”
“爲什麼?”劉雲棟還是尊重前輩的,謙虛地問道。
大力王說:“因爲他是秦錚!”年老的聲音擋不住硬邦邦的骨氣,這話說得擲地有聲。
“秦錚?”劉雲棟沉默了,他回頭看看還在啜泣的女兒,陷入沉吟。
對這個在圈子內默默流傳的名字,他並不陌生。大秦國際的落魄貴公子、前菊城四少,引得蘇婕妤和滿家劇鬥,讓滿家和打破牙口和血吞的人物,就算不能讓他顧忌,也算得上理由。再加上蘇家莫名其妙地摻合地產界的事,秦錚和八兩地的圖謀就瞭然了。
劉雲棟點點頭,說:“我接受您的說辭,在八兩地我不動他,但只要他走出八兩地半步,別怪晚輩不留情面。”說完一招手,圍在周圍的保鏢們各自坐上車,緊緊跟在劉雲棟車後,龐大的車隊揚長而去,留給八兩地人漫天的塵土。
這時,蹲在屋裡沒吱聲的秦錚走出來,心情已然平復,衝大力王點頭哈腰:“老爺子厲害,老當益壯,這丟磨盤的手藝小子很眼饞啊!”
大力王白了他一眼,罵道:“知道你打得過他們,可打得過有屁用?”接着就歷數起得罪劉雲棟以及甩掉他女兒會招惹多少麻煩來,透着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就是老是往自己等着住養老房子上扯,顯得不倫不類。
秦錚連連稱是,對這些老寶貝,他是絕對恭敬的。等老頭罵完了,他才又問道:“小子錯了,小子給老爺子賠不是,那丟磨盤的手藝能教給小子麼?”
得,還是惦記人家的能耐。
大力王的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氣呼呼地說:“再往前五十年,老子也扔不動這麼大個的磨盤!都滾出來吧!”說着,他衝身後喊了一句。
只見屋後鑽出幾個人,正是盤子他們,一個個汗流浹背,手裡拿着麻繩等東西,看起來這磨盤是他們想辦法丟過來的,就是爲了大力王的名頭震懾一下對方。
秦錚無奈地苦笑:“要欺負劉雲棟,你們直接亮蘇家的牌子不就得了?至於這麼拼命麼?”
“這是我的意思,”丁子午氣定神閒地走出來,“蘇家的力量不代表八兩地,我就是讓他們看看,我們這羣老骨頭還有的是力氣!”
你那是變魔術吧?秦錚翻起了白眼,沒敢說出口。儘管裝出來的可樂氣氛很融洽,但他還是看了一眼車隊離去的方向,心裡狠狠一痛。
他和那個女孩之間的裂隙,怕是難以彌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