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都斯跪倒在地,以頭觸地,說道:“殿下息怒,滿天神佛可鑑,我尤都斯只忠心於殿下一人,如有謊言,讓我烈火焚身而死。殿下請想一想,如今形勢迫不得以,如殿下能手握王權,萬事能成啊!”
“那,那我豈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殿下,成大事豈能優柔寡斷,請殿下決心吧!”
王子在屋內徘徊許久,面色時陰時晴,讓人難以琢磨,他的心裡也在翻江倒海,思如潮涌,忽然他站定身形,目光如電,正盯在尤都斯的臉上,問道:“此計可有勝算的把握?”
尤都斯一聽心中歡喜,如同得到了赦令,趕忙站起身,說道:“我有九分的把握,可以如此這樣……”於是伏在王子耳邊低聲說着,王子臉色由憂轉喜,既而又由喜轉憂,低聲說道:“此計甚好,可是萬一失敗了,我們就墜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殿下放心,我已經想好了退路,萬一失敗我們可如此這樣……”又在王子耳邊低聲說了幾句,王子點頭說道:“可惜這樣天下必亂,多少百姓要流離失所,屍橫遍野了,我怎麼忍心呢?”
“殿下的善良天下皆知,可是成大事就要有大的氣魄。再說,百姓們常自稱草民,其意明瞭,民者草也,秋來野火中焚燒,春來春風中重生。即使有所犧牲,只要殿下能握緊王權,還怕不能造福百姓嗎?”
天剛過正午,柯亞王子又策馬來到了月神寺,見寺門依然緊閉,於是讓人上前敲門,寺門一開,有一位僧人急急趕上前施禮,問道:“殿下可是來見主持?”王子點頭稱是。那僧人答到:“主持從昨日夜裡起,不飲不食,閉門爲那姑娘誦經超渡,已吩咐下來概不會客,請王子見諒!”
“大膽,”王子一隨從斥道:“殿下到此,誰人敢不見。”
王子擺手制止,說道:“我正來向主持請教佛法經文,你不必阻攔,主持怪罪自有我承擔。”
那僧人低頭施禮,說道:“殿下旨意小僧不敢違抗,請殿下隨我來。”說完轉身在前面帶路。王子隻身在後面跟隨,一直來到主持的住屋前,只聽裡面傳來陣陣的木魚和誦經之聲,王子揮手讓那僧人離去,推門輕輕走了進去。弘法主持面佛而跪,並未回頭,只淡淡地說:“我已經說了不會客了,你等怎麼又前來打擾?”
王子笑着說:“主持大師專心理佛,虔誠之心讓人佩服。”
主持一聽,肩頭微微一顫,停下手中的木魚,並未回頭,只淡然說道:“殿下一定是爲昨晚之事前來責怪老僧了?”
“昨晚之事,事出突然,出人意料,主持大師按神的意志行事,我豈敢責怪?”
“那殿下此有何事呢?”
“我來此找大師只有一事相求!”
弘法一聽,身軀顫動,猛然站起,因爲長跪的原因,腿腳痠痛,險些栽倒,王子趕緊向前相扶,說道:“大師小心貴體。”
主持用手推開他,轉身站穩,神色十分激動,說道:“前日因殿下相逼,我違心答應,以至於害了一條無辜的性命,就是誦經懺悔千萬遍也難贖我的罪過,難道王子今日又要讓我做違心之事,非讓老僧墜入萬劫不復的地獄嗎?”
“主持息怒,我對昨日之事也是悔恨交集,怎敢再爲難於大師,我此來是爲一個人而來?”
“誰?”
“聖女。”
主持一聽面色緩和下來,神情也不似以前的激動,淡然說道:“既然殿下下旨,老僧自當馬上釋放聖女。”
“非也,我是想請主持找一個秘密的地方,請聖女多住些日子。”
“殿下之意,讓我繼續囚禁聖女,這是何故?”
“唉!”王子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想必主持已經知道了,父王下旨,讓我十日內去匈奴國迎娶公主,而我和聖女兩情相悅,我怕此間聖女得到消息,生出什麼變故,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主持聽完點點,說道:“殿下能放下兒女私情,以大局爲重,難能可貴,他日必能成一代名君,此乃樓蘭之福啊!”
“大師過獎了,”王子說道:“請大師務必保守秘密,對聖女的行蹤保持緘默,他日我繼承王位,一定重修寺廟,讓四方朝拜,以謝大師。”
“請殿下放心,此事老僧一定辦妥。”主持說道。
那日天黑時分,聖女正在佛前跪拜誦經,忽然門開了,弘法主持手提燈籠,從外面走了進來,聖女趕緊起身迎上前,跪拜於地,說道:“兒女日夜誦經祈禱,卻難消心中的罪惡之感,特請父親責罰。”
弘法手捻鬚髯,和聲說道:“你既已知錯,還須誠心向神佛懺悔,以消心中罪孽。此處紛亂,爲父爲你找了一處清靜之所,罰你面壁思過十日,你可願意。”
“女兒謹聽父親教誨。”
“好吧,”主持點頭說道:“你隨我來。”說完轉身走出屋去,聖女緊跟其後,不知要去哪裡,也不敢細問。兩人一前一後藉着燈籠微弱的燈光,穿過後院,走過迴廊,一直來到大殿右側,有一低矮的小門,門好長時間沒有打開過,上面的銅鎖已經鏽跡斑斑,主持從懷中掏鑰匙,撣了撣鎖上的綠繡,然後打開門。
裡面是一條臺階直深入到漆黑的地下,陰森可怖。聖女心中害怕,深一腳淺一腳跟在主持身後,裡面潮溼陰冷之氣越來越重,彷彿一步一步走進了地獄。忽然,主持停了下來,隨後點着一盞油燈,藉着昏暗的燈光,聖女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個小屋之中,屋內沒有窗戶,裡面除了一張牀榻,並無它物。只聽主持說道:“你在此專心誦經懺悔,不許離開,每日三餐自有人送來。”
聖女心中奇怪,於是問道:“父親,此處並無佛像,讓我如何向佛懺悔呢?”
“真是沒有長進,”主持低聲訓斥道:“心中有佛,佛無處不在,虧你跟我修習佛法這麼多年,難道連這都不懂嗎?”說完手提燈籠,拂袖離去,隨後聽到關門上鎖的聲音,接着腳步聲遠去,一切都恢復了寂靜。聖女平生第一次在這樣昏暗寂靜的屋中獨處,感覺十分害怕,心怦怦直跳,根本無法靜下心來誦經。
她索性和衣而臥,躺在牀榻上靜靜地想着近來發生的事。克里木大哥,柯亞王子,還孔雀的面孔一次次從她的腦海中掠過,十八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還有那藏寶圖的真相到底是什麼呢?想到這她又不禁悔恨起來,心想要不是自己多事,非要追查什麼寶藏,就不會鬧出這些事情,克里木大哥就不會被陷害,而孔雀姑娘就不會因此而死。還有王子哥哥,以前是那麼地善良,是什麼使他變得如此殘忍,非要置克里木大哥於死地呢?王子哥哥是那樣地愛自己,而自己也真心愛她嗎?
一想到這,她的心裡一陣紛亂,父親說過自己是月亮神的女兒,不能有心人的愛,可王子哥哥的愛是那樣的瘋狂,爲了愛他會不顧一切,他會對克里木大哥不利嗎?想到這,她驚地騰身坐了起來,自語道:“將我囚禁於此,他不正好有機會向克里木大哥下手嗎?”她的心忽然揪到了嗓子眼,頓時覺得心亂如麻,如熱鍋上的螞蟻,再也無法靜心去想別的事情,更無法入睡。
不知過了多久,門“吱扭”一聲開了,一個僧人一手提燈籠一手提籃子走了進來。聖女急忙起身,迎上去劈頭就問:“你告訴我克里木先生現在何處?”
那僧人莫明其妙地問道:“那個克里木先生。”
“就是在後院抄譯經文的克里木先生。”
“他已經在昨天搬出寺去,現在不知去了何處?”
“那你趕緊給我去打聽一下。”
那僧人遲疑片刻,說道:“請聖女原諒,主持有法旨,聖女專心誦經懺悔,其它事不必多問。”說完轉身離去。聖女無可奈何,心中又氣又急,也無心去吃籃中的飯菜。一連幾次,聖女都問那僧人同樣的問題,那僧人開始還口答不知,後來乾脆搖頭不理。聖女心中急如火燒,一次終於忍不住對那僧人說道:“你去回稟主持,我要見我的侍女金蘭。”
那僧人搖頭答道:“主持說不可離開,不可見任何人。”
“你稟告主持我要拿一些應用之物。”
“主持說聖女需要什麼我可以代勞。”
聖女氣急敗壞,又羞又怒,斥道:“我需要女人應用之物,你也可以代勞嗎?”那僧人窘得滿臉通紅,頭上冒汗,口中吱唔,答不上來。“還不快滾回去稟告。”聖女又喝斥一聲,僧人如得赦令,跌跌撞撞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