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接連擠進幾堆人羣,見表演者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樓蘭人,也有中原人,除了耍弄刀槍兵器賣藝的,還有什麼胸口碎大石,躺釘板,射飛刀等表演,倒也十分地精彩。在最後一堆人羣裡,是一個小夥子在變戲法,手裡拿了一個一尺見方的魔盒,將一塊卵石放在裡面晃了晃,再打開蓋,蹤跡全無,惹得四周的人們嘖嘖稱奇,喬格里峰在一旁忽然插言說道:“你這卵石是自己的,肯定有什麼名堂?這樣讓人怎麼能信服呢?”
那小夥子一笑說道:“公子指教的是,我們這個魔盒不光能變卵石,其餘的東西也可以變!”說着捧着那個魔盒來到喬格里峰身邊說道:“公子要是不信,可以隨便從身上拿一物品放進魔盒,如何?”
喬格里峰一笑說道:“這樣倒是十分有趣啊!”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塊玉牌,真要放入盒中,吉拉克趕緊伸手攔住說道:“兄長,這塊玉牌十分貴重,小心損壞了!”
葉爾羌在一旁也勸道:“公子,不要上了江湖人的當!”
不等喬格里峰迴答,那小夥子朗聲一笑說道:“公子大可放心,我若將此牌損壞,願賠上項上人頭,各位看官都可以作證!”四周人羣都大聲慫恿,喬格里峰點點頭說道:“看你也爽快之人,我且信你一回!”說完將那玉牌放入魔盒中。那小夥子小心翼翼地捧着魔盒,忽然一失手直往地上掉去,四周衆人嚇得驚叫一聲,誰知那小夥子十分麻利地伸右腳一挑,將那盒子挑得飛起,又用手穩穩接住,還做了個害怕的鬼臉,假意擦了擦汗,人們知道是他故意露了一手,都鬨然一笑鼓起掌來。
那小夥子將盒子放在桌上,假意虔誠地拜了一拜,迅速打開盒子,見那玉牌早已不翼而飛。衆人又是一陣喝彩,那小夥子十分得意,衝四處一個勁地拱手相謝,喬格里峰在一旁大聲說道:“你玩也玩過了,快將玉牌還我!”
那小夥子向他一笑說道:“公子莫急,那玉牌現在並未在我手中!”人羣一聽寂靜下來,靜等下文,喬格里峰十分不悅,說道:“我明明將玉牌交於你,怎麼說不在你手中呢?”
那小夥子說道:“可我已經將他挪到其中一位看官的懷中!”四周人羣一陣鬨笑,有人嘲諷地說道:“你並沒有接觸其它的人,難道還能將玉牌移走,你豈不成了神仙了!”
那小夥子笑而不答,順着人羣繞行半圈,當走到葉爾羌的面前時,他驟然伸手到葉爾羌的懷中,葉爾羌猝不及防,本能地伸手捂住胸口,可那小夥子快如閃電,已經從他懷中掏出一塊玉牌,衆人不知其中奧秘,大聲地叫好,葉爾羌的臉色突變,顯然是驚懼萬分。吉拉克這才明白了一切,驚得他幾乎站立不穩,倒是和靜還比較鎮靜,輕輕扶住他的手臂。
喬格里峰似乎並未注意到他們三人的表情變化,只是面帶笑容,向那小夥子招招手,示意將玉牌還過來。那小夥子得意萬分,並不理會喬格里峰,而是將玉牌放在地上,猛然抓起一起石頭,三下兩下就將玉牌砸得粉碎,人羣又是一陣驚呼,有人大呼道:“這人莫非是瘋了?”吉拉克等幾人都是面色大變,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只有那小夥子不慌不忙,細細地將那碎玉撿起來包到一個手絹中,重新放入魔盒,又拜了拜,打開盒子,取出手絹,裡竟是一塊完好無損的玉牌。除了他們四人之外,其他人自然不知其中奧秘,還以爲是什麼神技呢。人羣先是一愣,接着爆發出雷鳴般的喝彩聲。那小夥子將玉牌雙手捧着交於喬格里峰說道:“公子玉牌, 完璧歸趙!”然後向四周一抱拳說道:“雕蟲小技,在下現醜了!”接着又說了些江湖套話也就不必提了,最後拿出一個銅盤,挨個地收取錢財,這些就不必細說了。
四人擠出了人羣,除了喬格里峰王子滿面春風,其餘三人臉色的難看自然就不用說了。特別是吉拉克,他已然明白了喬格里峰已經知道了他們所有的行動,心中紛亂毫無應對之策。葉爾羌更是頹喪,見喬格里峰只用了個小把戲就揭穿了自己,還把自己的玉牌當衆砸得粉碎,下面還會發生什麼事情呢?他心裡怦怦地直打鼓。
喬格里峰也察覺到吉拉克神情地變化,於是關切地問道:“阿弟氣色如此之差是何緣故啊?”
吉拉克氣惱萬分,心說道:“還這樣明知故問?”可嘴上還假意敷衍道:“這幾日忙於事務,休息得不好,所以精神有些萎靡!”
喬格里峰哈哈一笑,拍着他的肩膀說道:“我看你身邊那些下人們個個愚鈍,你缺少知冷知熱的人照顧啊!”
吉拉克根本無心談論這樣,隨口說道:“王兄所言極是啊!”
“葉爾羌,你過來!”喬格里峰王子叫過葉爾羌,轉頭向吉拉克說道:“這是葉爾羌,你們已經認識了!”這句話完全是一語雙關,他一笑,接着說道:“他十分細心,又十分忠誠,伺候我十分得體,我將他送於你,讓他好好伺候你,如何?”
吉拉克知道他要放葉爾羌一馬,心中一喜,說道:“王兄如此關心,那我就謝過了!”兩人又寒暄了幾句,就告辭分道而去。
只剩下兄弟三人,默默無言,一路行來,穿過孔雀河橋,一直來到經常相聚的清風酒館,在那個“清風明月”牌匾正對的桌子前坐下。店小二見是老客戶,也不曾詢問,照例端上了酒菜。三人依然不語,端起酒碗暢飲了一口,吉拉克才長嘆了一聲說道:“想不到我們如此費盡心機,卻被王兄這樣輕易識破,看來天意如此,我也不能再強求什麼,此事也就這樣作罷吧!”
兩人一聽十分不解,和靜張口輕聲問道:“難道大哥要輕易罷手不成?”
吉拉克垂頭沉默片刻,才哀聲說道:“王兄武功智慧強我百倍,我不罷手還能怎樣?”
葉爾羌一聽大急,說道:“我們費盡心機,纔打聽到彩虹公主的下落,如此半途而廢豈不太可惜了?”
“是啊大哥,”和靜在一旁也插言道:“二哥說的沒錯,這件事情我們已經佔到了先機,怎麼能半途而廢呢?”
“先機?”吉拉克苦笑着說道:“我大哥手握兵權,振臂一呼,萬人響應,而且他爲樓蘭屢建奇功,深得民心,單單憑彩虹公主這件事情,萬萬難以撼動他分毫。何況大哥待我至親至信,血濃於水,明知道我心懷不軌,卻也不予揭穿,讓我不知好歹,不顧兄弟之情,反咬一口,豈不是禽獸不如,讓天下人恥笑!”
又是片刻的沉默,和靜忽然開口說道:“大哥的心情我十分了解。可我每次坐在這裡,就想起我們兄弟結拜時的情景!”說着話,停頓了片刻,擡頭望着那個“清風明月”巨大的牌匾,接着說道:“當時大哥是何等的豪氣,共邀我兄弟二人共謀大事,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聲音尤盈繞於耳,沒想到大哥遇到此小小的挫折就心灰意冷,這豈是謀大事者所爲?”
吉拉克聽到此,不知是氣惱還羞愧,臉色漲得通紅,猛地端起酒碗,一飲而盡,然後將陶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和靜也喝了一口酒接着說道:“大哥顧慮喬格里峰王子掌有兵權,我看也不盡然,確切地說那兵權是握在烏澤將軍手中。如果彩虹公主這件事不能奈何他,我們還可以想其它的法子,總之不能就此半途而廢啊!”
葉爾羌在一旁沉默了半天,忽然狠狠捶了一下桌子,碗裡的酒都濺了出來,氣呼呼地說道:“我爲這件事情潛入喬格里峰王子府中,受盡了辛苦和屈辱,還差把小命都送了,讓我罷手,我絕不甘心!”
吉拉克望着兩人的神情,默默地站起,將兩手放在二人的肩上,輕聲說道:“二位兄弟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也許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將你們拉入這場事非之中,你們本是局外之人!”說着,又嘆了口氣,接着說道:“你們不要再勸我,事到如今,我意已絕,這件事情我們今後再不要提起,以後我們還是好兄弟,飲酒長談,風月無邊,豈不讓人快哉!”
“大哥……”和靜還要再說下去,吉拉克擺手制止,說道:“我意已絕,不要再費口舌!”說完衝二人微微點點頭,返身頭也不回地離去,只剩下二人呆呆地坐在那裡。
兩人呆坐了半天,和靜忽然長嘆了一聲,未曾開口竟流下了幾滴眼淚。葉爾羌本來也已懊惱之極,見此情景,禁不住哈哈笑了起來,說道:“三弟,縱然我們不能升官發財,也不至於傷心落淚,這豈是男子漢所爲,真是讓我好笑!”
和靜擦了擦了眼淚,又嘆息了一聲,纔開口說道:“讓二哥見笑了,本來想認識了大哥能夠成就大事,錦衣華服在身,這樣我才能迎娶心愛的女子,誰知這一切轉眼成了泡影,怎能不讓人傷心呢?”
葉爾羌又一笑,說道:“想不到三弟如此癡情,如今還爲情所困。我看你要學學二哥我,天下的女人多的是,何必在一棵樹上吊死呢?”
“二哥此言差矣!人生最難得一知已,爲情所困何錯之有?別看你自命風流瀟灑,難免有一天你也會落入情網,難以自拔,到時看你還笑誰?”
“哼,我想自己就象那沙漠上的駱駝草,本無根基,隨風飄去,沒有那個女人能拴住我的心!”
“我看未必,那個叫李廣的姑娘你可要提防啊!”
說到李廣,葉爾羌的心裡怦然一動,象在平靜的湖中投入了一顆石子,激起了他的萬般思緒,李廣的身影馬上躍入他的腦海。和靜也發現他神色的變化,接着說道:“怎樣?讓我說中你的心思了吧!”
“哪有的事?”葉爾羌反脣譏道:“她那個假小子,脾氣那麼壞,我要是娶了她,不等於家裡養了只老虎,這萬萬使不得,我想起來就害怕!”兩人鬥了鬥嘴,心情也好了許多,於是又再飲了幾碗,這才告辭離去。臨分手時,和靜說道:“我想大哥不是那種輕易放棄的人,但願神靈保佑,他能夠早日回心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