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是陰暗的,而夜尋卻是她滲透無邊無際陰暗世界裡的一縷陽光。
就這樣出現在她的世界裡,帶給她希望,讓她有活下去的勇氣。
那是她父母逝去的第二日,她不眠不休的跪在棺材前一夜了,此時雙眼充血,雙腿痠痛,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太陽依舊升起,高高的懸掛在空中。今日陽光明媚。
嘎吱一聲,門像是生鏽了一般遲鈍的被打開,薛雅慢吞吞的回過頭去,一眼便看到了那個逆光而立的少年。
那少年雖是十二三歲的年紀,面上卻可以看出不合年齡的殺伐果斷成熟。
黑色的緊身衣下包裹着挺拔的身姿,左手修長的手指指節上帶了一個白玉扳指,右手執劍,俊美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只是在看到她的時候,嘴角牽強的扯出一絲笑意,但是她知道,這是真心的。
少年走到她面前,低頭看着她少頃,纔將右手的劍放到左手,而右手則伸向她。
他生硬的說着:“妹妹,跟我走吧。”
白錦看着那手,修長的手指很好看,如同白玉雕成的一般。只是虎口和掌心處有比較厚的繭,這樣也就可以看出,少年是一個常年握劍之人,並且武功應當不錯。
當時他並未表明身份,可是那個小女孩兒還是跟着他走了。
想來那小女孩兒必然是在那一刻選擇了相信他,所以她將自己的手搭上了少年的手。
之後,少年幫薛雅安葬了父母,又幫他打理好一切,然後帶着她離開了這裡。
畫面一直在換,一直在換,從她和少年一路走的路,住過的哪家客棧,她全部都記下來了。
最後她被接到了京城,一路上他才慢慢告訴她自己的身份。
他跟她說自己是她表哥,她的母親是他的小姨,而如今母親讓自己把薛雅接回去。
他問她是否怕他?
她搖頭說不怕。
他告訴她,不能跟別人說他的存在,因爲他是不容許被存於世的。
他說皇族有個秘密,只允許長子活着,其他的皇子全部都會被秘密處死,這樣就不會與太子爭皇位了。
而他……她是知道的。
薛雅跟他說:“母親曾說過,她有一個姐姐在皇宮中當貴妃,想來就是哥哥你的母妃了。”
他告訴薛雅,他是皇族的暗衛,專門替皇家處理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他說他殺了不知道多少個人了,他說其實他不想這樣活着,即使是母妃的期望,不希望他像其他皇子一樣死去。他……也不想這樣活着。
這一刻她哭了,不是哭自己的悽慘遭遇,而是爲了他。
其實她也曾聽母親說起過表哥,就那一次,母親並沒有怎麼多說,只是長嘆一聲:“夜尋那孩子實在是太苦了。”
原來生在華貴的皇家,也只會是這樣的結局,原來要活下去竟然這麼難?
夜尋他母妃曾救過賀老爺子一命,所以賀老爺子決定將薛雅收爲養女,至此她便住在賀府,成了賀府唯一的小姐。
賀老爺在朝爲官多年,家裡兒子有四個,可是卻沒有一個女兒,所以很是欣喜。
但是賀家的兒子們可不這麼想,他們認爲一個外姓女子分了父親的寵愛,所以平日裡沒少冷落她。
京城與賀大人府邸的奢華都讓她縮手縮腳,她總是低頭不敢說話。
賀大人本來是很喜愛她的,久而久之,來她院子裡看她的次數也就少了。
京城裡,一些朝臣家裡年紀相仿的孩子總喜歡湊在一起玩兒,心高氣傲的小孩子對一些鄉下的事物格外的排斥,覺得那都是些沒地位沒身份的。
而薛雅這個從鄉下來的孩子不免就成爲了他們欺負的對象。
這種事情有時被夜尋遇到了,他會偷偷的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用輕功把她帶走,每一次她看着那些惡劣的孩子到處找她的樣子就很好笑。
可是那樣被他救下的次數不多,隨着年齡的增長,她能被他救下的時候少之又少。
漸漸地她的心裡生出了無端的思念,牢牢地刻着那麼一個人,他的名字叫夜尋。
她想接近他,卻沒有任何機會,因爲他們幾乎是沒有任何交集的。
偶然有一次偷聽到賀老爺與其夫人的對話,她知道了一件事情,也得到了一個靠近他的可能。
她聽到賀老爺子提及夜尋兩個字,她情不自禁的停了下來,然後趴在窗戶上,將窗戶紙扣了一個洞。
裡面的賀老爺賀夫人正端坐着,賀老爺長嘆一聲,道:“夫人,今天我聽到死對頭霍家的女兒進了暗衛營。”
“霍家那顆掌上明珠?不可能吧?霍老頭怎麼可能讓她進那種地方?”
賀老夫人明顯不相信。
賀老爺子又是一聲長嘆,說道:“事出有因啊,原因就是夜尋皇子。”
“夜尋?夜尋那孩子怎麼了?”
這時白錦看到薛雅緊張的捏着自己的裙角,焦躁不安又不敢亂動。
這時賀老爺說道:“霍家那小丫頭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麼了,不就是見了夜尋皇子一面嘛,非得跟着進了暗衛營,那地方啊……”
聽到這話,她明顯已經撐到了極致。那個一直屬於她的溫暖,那個自己一直追逐的人如今也成了別人追逐的人,那個別人是自己無法比擬的。
霍家與賀家在朝中向來不合,但是霍家千金霍霜雨卻是人人口中稱讚的好女子。
她有着京城第一美女之稱,而且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並且在武術方面也極有根骨。
這樣的她怎麼可能是自己能戰勝得了的呢?她的夜尋哥哥快要被搶走了,她該怎麼辦?
白錦看着薛雅無助的捂着嘴巴後退幾步,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越退越遠,最終她狼狽不堪的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回想起以前的一幕幕,她的夜尋哥哥種種的好。
他接她回家,他抱她飛離別人的戲弄,他牽她走過泥濘的路,手心那麼溫暖。
怎麼辦?這世上除了爹孃就只有夜尋哥哥對自己好了,如今他也要被搶走了,怎麼辦?
她急得不停地絞着自己的衣裙,坐立不安,她在屋子裡不停地走來走去。
不行!他是自己活下去唯一的信仰,我不能失去他,不能忍受他對別的女孩子好。
這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也加入暗衛營,這樣就可以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對!一定要加入暗衛營!一定。
這天,天色暗沉,薛雅卻明顯與這天氣相反,她心情激動。
她自己不能進去,不過可以讓賀老爺子舉薦她進去,這是唯一的辦法。
她果然去見了賀老爺子,說明了自己的意願,賀老爺子不出所料的氣得發抖。
薛雅是夜尋皇子親自交給他的,他怎麼可以讓她去那種地方?那種地方,像薛雅這樣柔弱的孩子,只有一死!
白錦知道薛雅是不會放棄的。
看着賀老爺子不同意,薛雅直接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過了許久,賀老爺子終於答應了,這應該是薛雅太執着了。
最後她成功了,她進暗衛營的時候,賀老爺子將她送到了門口。
老爺子一大把年紀了,眼眶紅紅的,目送她走進去之後,最後化作一聲長嘆。
這孩子……入了業障啊……
事實並不像想象中那麼好,進入了暗衛營過後,薛雅纔看到了那些血腥可怕的事情。
進了暗衛營之後就會帶上面具,不會讓任何人看到你的臉,那時候薛雅同所有的暗衛一般帶上青銅面具,青面獠牙,甚是嚇人。
她有害怕,有退縮,可是最後都抵不過對夜尋的嚮往,她依然咬牙堅持了。
沒想到一向不喜歡舞刀弄槍的她在練武這方面還有獨特的天分,果然一切都離不開自身的努力。
剛開始練習的時候,她很笨很笨,一個簡單的動作卻是怎麼做也做不好,她努力的練習,就連基本的穩定都學不會,老是站着站着就倒了。
這樣的場景當然會成爲所有學武者的笑話,性子暴躁的師父一巴掌打掉她手中的劍。
她眼巴巴的看着劍哐噹的一聲掉在地上,無力去撿起。儘管如此,她還是得面對教武師父的訓斥。
師父很兇,總是怒氣衝衝的吼她:“你怎麼這麼蠢,要是再練不好乾脆就別練了。”
“這是我教過最沒有資質的學生,真是丟人。”
這聲音遠遠的傳來,薛雅的最後一道防線彷彿被打破了。她無力的摔倒在地上,四周沒有人,她哭的一塌糊塗。
爲了心中去愛……原來還可以這樣……這樣的卑微。
白錦很是不解,愛真的有這樣的魔力。
自那以後,白錦看到薛雅愈發的努力了。
每天跟着所有暗衛們一起訓練了之後,回到臥塌之處她還要繼續訓練,每晚都練至三更左右才睡下,五更左右便又起來和大家一起訓練。
就這樣,久而久之,那個柔弱的小姑娘從如雪的肌膚變成現在這樣的小麥色。
那個站不穩的小姑娘如今可以將長劍揮舞自如,不僅追上了一起訓練的弟子,更加超過了很多優秀的弟子。
越練越上手,她終於能在揭開面具的時候展顏一笑,她能感覺到自己離他越來越近了,她相信終有一天她可以和他比肩。
進入暗衛營的時候,夜尋就是一個神話,他是個練武奇才,進步神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