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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三從黃老師那借來了曹文軒的《山草不吃天堂草》,每天閒下來就翻上幾頁,這本書無論是文字語言還是故事情節都深深吸引了她。夢三讀書時喜歡想象,時常將故事裡的人物與現實中的聯想到一起,她把哥哥許夢飛想象成書裡的主人公明子。夢三最喜歡的書是曹文軒的《草房子》,當然那還要到她上了初中才能讀到,她將成纔想象成桑桑,將李美美想象成細月,還將黃老師和會吹笛子的嚴思成想象成白雀和蔣一輪。《草房子》裡的白雀和蔣一輪是一對相愛卻沒能相伴的戀人,黃老師像白雀一樣漂亮,嚴思成和蔣一輪笛子都吹得十分好。
嚴思成是文藝隊的副隊長,雖只有高中文化,但多才多藝,特別是笛子吹得特棒。每次演出他吹笛子時,聽衆席一片安靜,演奏一結束,如夢初醒的他們方回過神來,送上一片掌聲和叫好聲。嚴思成像年輕時的許鵬程,在村裡很得寵,甚至要超過他。因爲嚴思成不但有才藝,還有好看的外表,每次他吹響笛子,村裡姑娘們的臉都跟紅雞蛋似的。他的英俊中帶着淳樸,面對他不會產生緊張窒息的感覺,反倒是呼進一股清新的空氣,心情舒暢極了。
嚴思成時常到許鵬程家,夢多和夢三纏着他,一會兒讓教吹笛子,一會兒又讓講段故事。嚴思成肚子裡有許多故事,有的是他從書裡看來的,有的是他聽來的,有的是自己編出來的。嚴思成二十出頭,夢多和夢三不稱他叔叔,而叫他“思成哥”。
這天,嚴思成又來到許鵬程家。夢三搬了張小凳子坐到他旁邊,咧着大嘴笑道:“思成哥,給講個故事唄。”
“去!”正和他商量槐東小學二十週年慶典演出的許鵬程打發着夢三,“沒看見我正跟你思成哥商量事情呢嗎?一邊玩去。二子,帶三兒去玩。”
“哦。”一旁的夢多馬上過來牽妹妹。
“我不玩。”夢多甩開哥哥的手,“學校慶典,作爲學校一員,我必須參與進來。爸,演什麼節目,你應該問問我和哥哥的意見。”
“呵呵!對,許隊,是應該問問。”夢三小大人的摸樣把嚴思成逗樂了。
“毛孩子懂什麼,別摻和了,玩去吧。”
“我怎麼不懂了,爸爸看不起人。”許鵬程的話令夢三老不高興了,她把嘴厥得老高,高得能掛住油瓶。
“行!爸爸看的起你,你就坐這邊,看你能幫什麼忙。二子,你也搬個凳子坐這邊來。”
許鵬程和嚴思成繼續商討節目,夢多和夢三眨巴着眼睛似乎很懂地聽着。四個人一起像在開一個相當重要的會議。
“我們不一定都用隊裡的節目,可以讓學校出幾個節目。”嚴思成建議道。
“對。咱們隊裡的節目我再召集他們商量敲定,學校應該排幾個節目,畢竟是學校的慶典,讓老師學生演節目是必要的。但我就擔心他們裡面沒幾個能演的。學生裡有會些才藝的,但老師裡除了教音樂的楊老師,還有誰能演呢?”
“我們黃老師會演的。”夢三終於發言了。
“黃老師會演!她會什麼?”
“她會跳舞,我看過她跳舞的照片。”上次去黃杉宿舍,黃杉翻了相冊給她看。黃杉小時候學過舞蹈,讀大學時,她是學校歌舞團的成員,經常參加學校組織的文藝演出。
“是嗎!看黃老師的樣子,像個懂藝術的。行啊!我這閨女還有點用處。明天我去學校找校長說說,讓學校多排幾個節目。”
許鵬程做事雷厲風行,他第二天就去找校長把計劃說了,校長應了下來。緊接着,他召集文藝隊全體人員商討校慶的節目。兩天後,學校和文藝隊都把節目定了下來,歌曲、舞蹈、小品、戲劇、樂器演奏等各類節目加起來一共十二個。許鵬程爲各個節目指派了指導員,黃杉和嚴思成合作笛子伴舞。黃杉跳的是段民族舞,村裡沒人懂舞蹈,沒老師指導,許鵬程就全由他們自己編排。黃杉和嚴思成約好每天下午放學到學校的圖書館去練。
圖書館是黃杉辦起來的,她將書借給夢三後,又有其他學生跑來借,借的人越來越多。看到孩子們那麼喜歡讀書,她去找校長申請辦個圖書館,表示願意將自己所有的書捐出來。校長見她很有決心,就批准了,並號召全校師生捐書。
夢三更賣力,到處說學校要辦圖書館的事,像個革命者似地站在鄰居楊伯家半截圍牆上號召村民捐書。一個狂人自然引來路人注意,大家笑呵呵地聽她喊着。趕來看熱鬧的成才搖搖頭感嘆道:“許夢三又忘吃藥了!”
許鵬程抄起扁擔把自己的二閨女揪了回去。幾日後,夢三卻收到一大捆書。
許鵬程罵了夢三一通後,帶着她去找村長,將村部的舊書都捐了出去,還通過廣播鼓勵每家每戶捐書,他自己也掏錢買了幾本書。圖書館的建立本是一件平常的事,卻因爲這父女二人變得轟天動地。
圖書館辦好了,許夢三昂着頭在許鵬程面前驕傲地說道:“我是開國功臣!”
許鵬程笑着拍拍閨女的肩膀說:“虎父無犬女,我許鵬程生了個花木蘭!”
聽到這話,夢三把頭仰得更高了。夢三愛聽誇獎的話,特別是父親誇她的話。
黃杉決定跳她在學校舞蹈比賽上獲獎的舞蹈。下午放學,即將落山的太陽把最後的光芒照在圖書館的牆壁上,黃杉的影子被射在牆上。嚴思成倚在桌旁不去看黃杉,卻在看她的影子。
黃杉扭動着身軀,如三月裡的春風,風裡有淡淡好聞的香味,黃杉用的雪花膏是槐花香的。
槐東村種着許多槐樹,待到花開時,空氣裡就會飄着槐花香。嚴思成喜歡倚在槐花樹下吹笛子,浸着槐花香的笛聲顯得更加動聽。
此時,他覺得黃杉是槐花仙子在翩翩起舞。開始,他很陶醉地欣賞着黃杉的舞姿,可看着看着,他感覺心跳的速度不正常了。於是,他看牆上的影子,而真正跳着舞的黃杉跑到他腦子裡。
夢三在嚴思成的面前提過黃杉,說她是個多麼好的老師。嚴思成沒太關注,他早聽說新來的老師是個漂亮的大學生,是天上的仙女,凡人沒辦法接近。現在他離她那麼近,他覺得她脫俗得驚人。
“江老師,我將我跳的這個舞作了修改,您看是不是好些?”
“哦!”嚴思成走神了,他紅着臉說:“挺好的,真的很好!”
“那我們就這樣排了,江老師。”
“黃老師,你別叫我老師,我不是老師啊。”
“那我就您什麼呢?您笛子吹得那麼好,我想請您教我呢。所以我叫您江老師沒錯的。”
“笛子可以教的,但你別叫我老師,不太習慣,你就叫我思成吧,大家都這樣叫的。”
“思成!”多少年後黃杉回憶起他們這段對話,肯定會笑它怎麼如此像電視劇裡的臺詞呢。
校慶前一天,嚴思成和黃杉最後一次排練。爲了盡善盡美、萬無一失,倆人排到很晚。天黑了,嚴思成送黃杉回宿舍。路上,黃杉發現月亮很圓、月色很美,不禁說道:“好想在月光裡跳舞。”
嚴思成望着月亮,隨即笛聲嫋嫋,黃杉翩翩起舞。他仍沒看她,看着地上的影子。飄逸的影子突然化作奔月的嫦娥,他忘情地移動着腳步,一起飛舞着。
月亮盡情地向槐東村傾瀉她孤冷卻純淨無比的月光,向人們傾訴她的心事。在這個秋天的夜裡,她喜歡上了一個人。而嚴思成和月亮一樣,也喜歡上了一個人。
第二天下午,槐東小學週年校慶準時開始。前天,許鵬程帶着一幫人在操場上搭起了臺子。
校長先在臺上致辭,他說得慷慨激昂,儼然一副演說家的架勢。教導主任大受感染,多次帶頭鼓掌。聽到掌聲的校長更加激動,將準備好的講完後又滔滔不絕地說了好多。底下有的學生聽校長老重複話,就開始小聲和旁邊的同學說話。這邊看那邊講話,就也跟着講起來,學生講老師也忍不住講,結果致辭變成了討論會。
“底下別討論了,我的發言完了,下面是慶典文藝表演,請大家欣賞。”校長覺得說不下去了,只好結束髮言。下面立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一方面是慶祝校長的演講終於結束了,一方面是期待已久的文藝演出終於開始了。
第一個節目是槐東小學全體老師合唱《我的祖國》,它是許鵬程指導的,因爲是第一個節目,他很花精力。許鵬程並沒有學過音樂,但他淮劇唱的好,在部隊是歌王,文藝隊裡除了話劇和淮劇外,他也負責排演一些歌曲。《我的祖國》這首歌是他非常喜歡的,有氣勢又好聽。
“一條大河,波浪寬。風吹稻花香兩岸…”老師們都不是專業唱歌的,但經許鵬程幾天的努力,效果還是相當好的。夢三坐在下面,看父親揮動着臂膀,平時囉嗦的父親插上翅膀變身天使。夢三從未如此崇拜地看着父親,聽到周圍的誇獎聲,她更加覺得父親高大無比。
接下來有歌有舞有小劇,夢三和幾個學生表演了一段小劇,劇本是她自己寫的,拿給許鵬程修改,被改得面目全非,氣得她差點沒把它撕了。但結果她還是採用修改後的,爸爸是總導演,劇本不過關就別提上節目了。
夢三演的是個愛做夢的小女孩。夢三以後演過許多角色,但多是反串,當她回憶起自己的第一次表演時,常常會笑着說:“我最喜歡我那次的表演!”
也許是遺傳,也許是耳濡目染,夢三的初次登臺很出彩,她把角色演得惟妙惟肖,連一向不把她放眼裡的成才也不得不承認許夢三會演戲。
輪到嚴思成和黃杉表演了,剛一亮相底下就是一片喝彩聲,俊男靚女的組合往往容易引起驚歎。當嚴思成吹起笛子,黃杉舞動起來的時候,觀衆們都屏住呼吸目不轉睛地看着,此時他們成了一對神仙眷侶,令人豔羨不已。
“怎麼覺得黃老師和思成哥哥那麼般配呢!”平時話最多的“吳大嘴”吳小凡用胳膊肘碰了碰坐回觀衆席的夢三,“許夢成,你覺得呢?”
“嗯!”夢三點點頭,她不太想搭理吳小凡,吳小凡一旦打開話茬,就像機關槍一樣掃個不停。
舞蹈結束,如此如醉的觀衆突然醒來,送上雷鳴般的掌聲。大家都很高興能欣賞一段美麗的表演,除了文藝隊裡喜歡嚴思成的王敏芝和六年級對黃杉有意思的數學老師畢懷詩。
許鵬程和幾個隊員表演了自編小淮劇。夢三沒有正兒巴經地看父親演過淮劇,今天看了後,心裡充滿自豪感。不遠處的夢多也滿懷激動。慶典結束後回到家裡,兄妹倆變得異常孝順,又是盛飯又是捶肩。睡覺時,夢三硬是從哥哥手裡搶過洗腳盆給爸爸打水。許鵬程邊洗腳邊對廖菊香說:“這倆孩子今天終於認識到老子有多麼了不起了!”
不過這樣的表現絕對是破天荒。第二天,倆孩子連自己的腳都懶得洗地爬上牀,哥哥在媽媽的斥責下乖乖洗了腳,而夢三在媽媽的死拉硬拽下才把腳洗了。
嚴思成和黃杉成爲朋友。嚴思成時常會到圖書館借書,黃杉也會找他學吹笛子。一段很合情合理的友誼在一些人看來是一段不可思議的戀愛。村裡那些閒下來就喜歡聊八卦的婦女又聚到一塊亂侃。
“最近小江好像老往黃老師那跑。”說話的是侯寶的媽媽高翠芳,“我聽我家寶兒說黃老師坐小嚴的車啦!”
“真的啊!”其他人唏噓不已。
“這也難怪,男未娶女未嫁,況且人家男才女貌,難免日久生情。”這是蘇老師在說話,她是成才媽的妹子,今天過來串門子,吃完飯也過來湊湊熱鬧。
“蘇老師,你和黃老師是同事,聽你這話,他倆是真好上了!”
“這話我可沒說。”蘇老師突然覺得自己的話不嚴謹,馬上改口,“別人的私事我從來不多打聽。”
“我覺得就是了。”王銀花已爲人母。卻不改女中豪傑本色,說話時依然一副似與人拼架的架勢,兩手叉腰,雙目圓瞪,一句話能噴出一河吐沫星子,“我看小嚴那小子早就惦記上黃老師了,別看他表面老實,其實男人都一個樣。我們家老吳平時看着也老實,其實可不規矩了呢!”
其他人都忍不住笑了。王銀花說話從不避諱,不愧頭號潑婦,有時能把一大老爺們的臉說紅。女兒吳小凡在班上亦是出名的“大嘴巴”,可憐老實巴交的老吳每天要受雙重摺磨。
這幫女人一直談到太陽下山才散,回家在自己男人耳邊嘮叨了一遍,甚至還跟自己的孩子囉嗦一遍。因此,雖然嚴思成和黃杉的緋聞未登報,卻成了街頭巷尾衆人皆知的事情。而當事人自然也聽聞了,嚴思成便還了書,沒再去圖書館。
身正不怕影子斜,黃杉覺得她與嚴思成之間是正當的朋友關係,不能因爲某些不實的謠言就破壞了友誼。於是,她主動去找他。當她拿着笛子去他家時,在門口遇到了王敏芝。
“你好!”黃杉友好地一笑。
“你來找思成!”王敏芝語氣很冷,表情更冷,似看仇敵般看着黃杉,“他很忙,別老來煩他。”
“我…”黃杉沒想到王敏芝這麼不客氣,但她還是很客氣地說:“我是來找思成學笛子的…”
“你叫他思成!”王敏芝氣得逼近黃杉,黃杉本能地往後退了退。
“黃杉、小敏,你們怎麼一起來了!”嚴思成聽到門外的聲音,走了出來。
“誰和她一起來的啊!思成,我是來找你練腔的,正好黃老師也來找你,就在門口碰上了。”
“噢,那黃…老師,你找我有事嗎?”
“我…”
“沒什麼事。”王敏芝搶腔,“黃老師,你看我和思成還有點工作上的事要談,你既然沒要緊事,我們就不招待你了。”
“那你們忙吧,我改天再來。”
黃杉沒走幾步,突然王敏芝來了句,“以後沒什麼事就別來找思成,他很忙。”
黃杉沒有回頭,她明白王敏芝是喜歡嚴思成才針對她的。那一瞬間,她竟然很想知道嚴思成的臉上寫着什麼表情以及他當時的心情,她還想知道如果她和王敏芝計較起來他會幫誰。很奇怪,回到宿舍,想起剛纔的一幕,想到嚴思成不是在教自己吹笛子而是和王敏芝在一起,她心裡不舒服了起來。
夢三的作文受到黃杉的表揚。活動課時她到圖書館,黃杉挑了兩本書讓她回去看。
“許夢成,你的作文越來越進步了。這次寫的真好。”
“謝謝老師!”夢三笑得嘴彎成了月亮。
黃杉跟她聊了會兒寫作,突然問道:“思成經常到你家嗎?”
“思成?老師說的是思成哥吧。對的,思成哥經常到我家和我爸爸談事情,他還給我們講故事。”
“講故事!”
“對,思成哥講的故事可好聽了。”
“他都講些什麼故事?”
“可多可多了。不過,最近都是我說故事給他聽,他想聽我在學校裡的事。但我覺得他是想聽你的事。”
“噢,許夢成,你先回教室吧。”黃杉覺得自己不能再和夢三聊下去,她心虛了。
黃杉和嚴思成許久沒有碰過面,直到許鵬程推薦他們合演的節目去參加農村彙報演出。
農村彙報演出在縣裡舉辦,所用鄉鎮都必須報一兩個節目上去。槐東村所在的錦田鎮往年上報的節目多是一些戲曲,文化站長覺得應該推陳出新,召集各村村長商討節目。剛被評爲“優秀村幹部”的畢懷書立馬向許鵬程要節目,許鵬程第一個就想到黃杉的舞蹈,新穎而有美感。因爲上面催的緊,畢村長在沒通知兩當事人的情況下就把節目報上去了,然後讓許鵬程負責聯繫二人。雖然黃杉覺得村裡未事先通知的做法有欠妥當,但她心裡還是產生能與嚴思成名正言順相處的興奮。她現在清楚自己內心的波動,高興與難過,是自己喜歡上嚴思成引起的。收到通知的嚴思成同樣很興奮。
鎮裡很滿意他們的節目,請來專業舞蹈老師給予指導。所謂的專業老師是鎮長夫人,鎮長夫人是國家二級舞蹈演員。
鎮長夫人親自出馬,村裡自然不敢怠慢,畢村長帶領全體村幹部來迎接。鎮長夫人很識大體,說了一番有水準的話後讓大家散去,然後悉心指導了黃杉的舞蹈。其實,鎮長夫人就來了這一次。
倆人抓緊排練。夢三心血來潮地跑去看他們練,快要到圖書館時有人在後面叫住她,她沒調頭就知道是畢老師,他的聲音很好聽,跟新聞主持人似的。
畢懷詩的突然到來令本和諧的氣氛變亂了,嚴思成笛子的節奏亂了,黃杉的舞步也跟着亂了。而畢懷詩卻在鼓掌,還叫“跳得好”。
夢三看畢懷詩打擾到黃老師他們,想過去要他一起離開。畢懷詩發覺夢三朝他移來,扭頭盯着她,盯了足有十秒鐘。夢三覺得他的眼神像刀子般割人,便定在那裡不敢動了。
夢三聽六年級的學生形容畢懷詩不用“兇”而用“可怕”,他就像海,風平浪靜時,感覺那麼寬闊,一旦發怒,能將人吞噬。
他們提前結束了排練,黃杉和畢懷詩住教師宿舍,但她害怕與他單獨同行。
“思成哥,咱們一起送黃老師回去吧。今天課上有幾個地方我沒聽懂,想問問老師。”
“有問題明天再問,黃老師累了。”畢懷詩不想夢三破壞他和黃杉的二人世界。
“不問我今晚作業不會做的。”
“那我們一起走吧。”黃杉要抓住夢三這根救命稻草。
於是,黃杉和夢三走在前面,嚴思成和畢懷詩走在後面。
“你覺得黃老師這人怎麼樣?”
“啊!”嚴思成沒想到畢懷詩會這樣問他,“挺好的。”
“非常好!我喜歡她。”畢懷詩眼睛發亮,喜歡上黃杉似乎成了他這輩子最得意的事,並且他覺得黃杉應該同樣喜歡上他。嚴思成沒有應聲,畢懷詩接着說:“他們說她是天上的仙女,城裡來的,有文化,人又漂亮,凡人是攀不上的。我畢懷詩就是要找位仙女,我將來肯定要到城裡發展的。”
嚴思成不喜歡畢懷詩的講話,但很佩服他,因爲自己沒有勇氣去承認對黃杉的感情。這段路好漫長,他癡癡地看着黃杉的背影,心生悲涼。她越走越遠,他卻不敢去喚她。
黃杉和畢懷詩到了宿舍,嚴思成送夢三回家。在路上,夢三對嚴思成說:“我不喜歡畢老師,不喜歡他來找黃老師。思成哥你能保護黃老師嗎?”
“黃老師有人保護的。”他本想回避,但面對的是夢三,於是他又說:“我肯定也會保護她的。”
冬天的天黑的特別快,夢三不怕走夜路,哪怕是一個人。幾顆孤寂的星星散落在空中,嚴思成看着它們,心裡起了幾分涼意。這時夢三拉住他的手,仰着頭說:“吳小凡他們都害怕走夜路,成才也不敢一個人晚上出來,但我不怕。爸爸說我不用害怕,因爲天上的星星會保護我。”
嚴思成笑了,充滿童真的夢三是那麼惹人憐愛。
“可有時天上沒有星星,你還敢嗎?”
“當然敢,因爲星星會暗中保護我。”
嚴思成更樂了,他真希望夢三長不大,大人有太多的煩惱。
夢三回來晚了,作業做到很晚,沒看成《絕代雙驕》。第二天,同學們談論的時候,她這個講電視高手完全插不上嘴。不過,學生們慢慢很少談論電視劇,更多地在議論他們的黃老師。有人說畢老師要和黃老師好,黃老師出現的地方總會有畢老師,有人還看見畢老師給黃老師送東西了,送了好幾回。
“黃老師真要和畢老師好嗎?”吳小凡很難過,“黃老師那麼好,她怎麼會和畢老師在一起呢?”
“不要!不要!”劉佳幾乎要哭了,她引用電視裡常出現的臺詞,“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
“黃老師和思成哥哥在一起就好了。”班長王晨在任何方面都不落後,包括聊八卦。
“對哦!黃老師和思成哥哥表演的節目可好了,真的很好!”劉佳淚光閃閃。
“許夢成,你和黃老師還有思成哥哥比較熟,你覺得他們會在一起嗎?”吳小凡這一問,使得大家都將期盼的眼神投向夢三。
“會的!”夢三沒多發表什麼,但她堅定的眼神讓不安的同學們鬆了口氣。
夢三繼續說:“我爸說東北虎母老虎矮腳虎都不如笑面虎可怕。”
“什麼是笑面虎啊?”大家問道:“虎也會笑嗎?”
夢三說:“笑面虎比喻那些表面好內心卻很壞的人。”
“對!畢老師就是笑面虎,但我爸說母老虎最可怕,我媽就特別怕我媽。”
“你媽是母老虎啊!”候寶也來湊熱鬧,女生們聽到他話都咯咯笑。
“那什麼是矮腳虎啊?”劉佳問:“也很厲害吧?”
“我爸說矮腳虎是《水滸》裡的人物”夢三回答道。
“水虎?”王晨問:“水裡的老虎和岸上的長得一樣嗎?”
候寶馬上發揮他的聰明勁說道:“哪是水虎,是水壺。”
“瞎說!”劉佳說:“那是本書,不過大人說那字讀許。”
幾個孩子嘰嘰喳喳不停,像在開學術討論會。
農村彙報演出在吳小凡她們這段談話之前就結束了。黃杉和嚴思成發揮得很出色,動情的演出讓不認識他們的觀衆以爲他們是一對。
“這小倆口真漂亮!”
夢三知道倆口子的關係就是爸爸和媽媽的關係,是一家人。
一天,廖菊香帶許夢多趕集了,家裡就夢三和許鵬程。
“爸爸,黃老師和思成哥能成倆口子嗎?”
“別胡說!”夢三奇怪的問題驚到了許鵬程,“別跟別人說這話。”
“嗚嗚…”許鵬程嗓門高了點,夢三哭了。
“三兒!”老子總是心疼閨女,“怎麼哭了?爸爸沒罵你啊。”
“爸爸,劉佳她們都怕黃老師不和思成哥一起,和畢老師一起。”夢三不愛哭,除了很傷心難過的時候。
“你們這些孩子腦子裡淨想些什麼呢?”許鵬程沒想到閨女比自己早熟。他不太會哄孩子,看着可憐兮兮的閨女,心裡只盼着老婆兒子快點回來。但嚴思成先過來了。
“三兒,怎麼哭了?許隊,你罵她了?”
“我哪裡罵她了,都怨你啊。”
“怎麼怨我?我剛來。”
“夢三!”許鵬程剛要解釋時,成才跑了進來,“許叔,我找許夢成和許夢多玩。”
“二子和他媽趕集去了,你帶三兒去玩吧。三兒,去跟你成才哥玩去,爸爸和你思成哥有事要談。”
夢三不哭了,她隨成纔出去了。夢三喜歡同成才玩,雖然他很自高自大。成才聰明,不管多麼無聊的遊戲都會被他玩得很有意思,他的玩伴遍佈全村,甚至隔壁村的小孩都來慕名結交。
夢三出去了,許鵬程把她哭的原因跟嚴思成說了。
“思成,跟我說實話,你對人家小黃老師有沒有那層意思?”
“許隊!”嚴思成一直視許鵬程如兄長(有點差輩分了),有什麼煩心事都會跟他說道說道,但他不敢和任何人去談論黃杉,除了夢三。
“有還是沒有?跟我還有不能說的嗎?”
“許隊,這個我真不敢有。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了吧。”
“我明白。人家小黃老師是仙女,你是凡夫俗子,你是怕配不上人家。思成,我不能給你什麼建議。因爲我不曉得怎樣的做法對你和小黃老師是好的。如果你有勇氣能讓人家過得好,你就去爭取。如果你沒那個勇氣,誰也幫不了你。”
許鵬程很想鼓勵嚴思成去追求黃杉。嚴思成是個好小夥兒,黃杉是個好姑娘,而且看得出他們彼此有意。如果拋開世俗,他們會是很好的一對、幸福的一對。但他怕自己的感情用事會害了這兩個好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