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的春節,夢三不會笑了。看到夫妻恩愛的堂哥和表姐,她會替郝娜難過。讀着曹文軒的小說,她會想念黃杉。聽到風聲,她會想到嚴思成的笛聲。當她腦中同時出現黃杉和嚴思成的身影,罪惡感便產生了。
嚴思成一大早趕去醫院搶救病人,嚴母做好飯菜要送到醫院,兒子做完手術就能吃上了。
嚴母小心翼翼地抱着保溫盒,想象着兒子美美地將所有的菜吃光。嚴思成說話慢條斯理的,吃媽媽做的菜卻是狼吐虎咽。
“媽,還有了嗎?”他常常嫌不夠。
想到兒子小時候可愛的樣子,嚴母笑了。突然,一輛轎車飛馳而來,飯盒摔在地上,她倒在血泊中…
“飯…”嚴母很快停止心跳。
此時,嚴思成還在手術室。出來時,一個護士將噩耗告訴了他,他昏了過去。
嚴思成昏睡了兩天,夢裡看到母親手拿着飯盒,微笑着朝他走來。
“成兒,餓了吧?快過來吃飯!”
“媽!”眼淚溼透了枕頭。
“思成哥!”夢三站在嚴妻的身後,她多麼想幫他擦乾眼淚,多麼想握住他的手。
嚴思成醒來後,渾身酥軟無力,硬撐着走到夢三面前說:“夢三,和我一起送媽媽回家吧。”
嚴母生前最大的心願不是抱孫子,而是回到槐東村、回到家鄉。
張薔沒有一起回家,不久前她得到一個出國的機會。丈夫和機遇,她選擇了後者。多少年來,她無法得到丈夫的愛,變得越來越冷漠。她勸自己與其爲一份得不到的愛痛苦,不如爲理想、爲事業拼搏。
懷抱着母親的骨灰盒,憔悴不堪的嚴思成十年後終於回家了。冬天的白雪洗去舊年的塵埃,早春的槐東村無比清新,湛藍的天空、青翠的樹木、清澈的小河,槐東村的一切都沒有變。
“媽,我們回家了!”
嚴母的墳前站滿了人,他們都記得她的樣子。
幼時沒了父親,現在失去了母親,心裡珍藏着的戀人又離開了,嚴思成感覺身邊所有的愛都消失了。
“媽生前一直想回來,我卻不讓。爲了我,她強忍着思鄉之苦。我對不起她。”
老房子被收拾乾淨了,嚴思成呆呆地坐在母親常洗衣服的地方。
“嚴嬸最大的心願其實是思成哥能過得開心。”夢三坐在旁邊陪着他。
“開心?我開心的日子太短暫了。身邊的人一個個離我而去,我的家塌了。”
“不會塌的。王叔他們說以後天天來打掃屋子,每天都乾乾淨淨的。我坐在你身邊,不會離開的。”
夢三的話極大地觸動了嚴思成的內心。他看着她,那張簡單的臉上不分季節、不分晝夜地放射出溫暖的光,在屋檐下、田壟邊、老樹下、小河邊…她坐在他的旁邊,用心傾聽着。
情不自禁地他將她摟入懷中!
夢三的四肢失去知覺,只感受到狂跳的心臟和嚴思成肩膀散發出的熱量。
嚴思成發現自己沒有完全失去,他的身邊永遠有個她。抱着她,寒冷驅散,暖暖的。
夢三徹夜難眠,桌上的菊花已經凋零,餘香猶在,黃杉的魂靈附在花上,夢三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翌日,夢三將它轉交給了嚴思成。
“思成哥,這盆裡的土和花都是槐東的,你帶着它吧。秋天花開了,你就可以聞到家裡的味道。”
夢三知道老師說想魂歸槐東,實際是想來看思成哥,把菊花放在思成哥的身邊,老師就能天天守着他。
重新回到學校,夢三深沉了。畢業的日子也在臨近,這個春天過去,下一個將和誰一起度過呢?
106宿舍的丫頭們集體跑去北京旅遊,希望大學四年能更完整。爬長城、遊頤和園、參觀故宮、逛王府井…六個人不知疲倦,要用幾天時間遊遍整個北京。旅遊真的是件特別好的事情,可以使人暫別工作壓力、忘記失戀痛苦,一切的煩惱與不快都被鎖了起來。
夢三的心情好了起來,特別不願離開。但囊中羞澀不得不回。離火車進站還有兩小時,其他幾個要去超市逛逛,有點暈的夢三表示留下看包。
候車室裡嘈雜擁擠,夢三套着耳機坐在凳子上,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她很容易陶醉在音樂裡。
“夢三!”霍鴻雁和甘語默先回來了,甘語默笑如燦花地朝夢三招手,她雖然話不多,卻像個小孩似地天真爛漫,夢三覺得她屬於世上最沒雜念的那類人。而霍鴻雁此時在一旁張牙舞爪,一臉壞笑。夢三搞不清狀況,疑惑地也向她們招手。
上了火車,甘語默才笑嘻嘻地對夢三說:“剛纔你後面坐着一個和你穿一樣顏色的男生,背靠背的樣子,好般配、好和諧啊!”
“對啊!”霍鴻雁說:“那個男生還蠻帥的。”
“不會吧!”夢三現在發現世界上不存在沒有雜念的人。
白潔發現李興和一個外表清純的新生關係曖昧,有人發來他們幽會的照片,她氣急敗壞地把女生的臉打腫了。
事情鬧得滿城風雨,白潔成了學校頭號新聞人物。院長大發雷霆,令團委老師嚴肅處理。團委老師都得秉公辦理,罷黜白潔,她一下子從山頂跌入谷底。
“她也有今天,活該!”很多人拍手叫好。白潔頭頂上高傲的太陽被烏雲遮蔽了,狂風暴雨將她淋得狼狽不堪。所謂的朋友也都避着她,她眼中的犀利光芒不見了,變得黑洞洞的。
“白潔,你沒事吧?”夢三去安慰白潔。
“收起你那一套,別在我面前裝好人,我不會再上你的當。”
“白潔,你爲什麼討厭我?我究竟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我不想聽到你虛假的聲音,也不想看到你虛僞的面孔。請給我立即消失!”
白潔冰冷的態度將夢三推進北冰洋,刺骨的疼痛令她窒息。
失戀和免職兩顆重磅**將白潔的自尊心炸得粉碎,她一個人躲在KTV包間裡邊唱邊流淚。恰也來唱歌的陳宇去洗手間,回錯了包間。說聲抱歉出去的陳宇看到梨花帶雨的可人,不免憐香惜玉,他讓服務生送兩盤水果給白潔。白潔以爲送錯了房間,服務員告訴她是陳總送的。陳總是何許人也?白潔十一點纔出來,等電梯時,一個聲音像塊磁石吸住了她的目光。
“水果甜吧,心裡是不是沒那麼苦了!”陳宇英俊的笑容和親和的氣場讓白潔臉紅了,她上次臉紅還是高中與莫小問戀愛的時候。
白潔成爲陳宇第十三任女友,陳宇成爲白潔第六個男友。陳宇給自己的新女友講了同樣的故事,白潔發現它和夢三曾經講過的相似。她斷定故事的女主角是夢三,她決定取代女主角。陳宇沒想到自己一直夢見的小女孩會活生生地坐在他面前,夢想成真的感覺真好,他只是想親口對小女孩說聲謝謝,沒想到他們會成爲戀人,現實得好夢幻。失意的時候,白潔爲自己爭取了一筆巨大的財富,柳暗花明又一村,她相信好運氣也是要靠爭取的,她永遠比夢三幸運。
汶川大地震,畢業晚會被取消了。此時,成纔來信了。
夢三,那天我不是一時衝動。要是過個幾年,我們依然男未娶女未嫁,就一起湊合吧…
夢三沒有回信,她不知道怎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