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五九」年平叛,王啓良和高世強榮立特等功一次。壬寅「六二」年中印反擊戰,二人又立一等功一次。癸卯「六三」年底,王啓良從偵察連調到機炮營擔任營長,高世強當偵察連長。乙巳「六五」年初,王啓良升獨立團團長。是年五月,高世強任特務營營長。
丙午「六六」年十月,正是“大革命”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王啓良和高世強根據部隊的安排以支左工作隊的名義到成都一所中學支左。王啓良和高世強任支左工作隊正、副隊長。
要搞好兩派大聯合,復課鬧革命,這是一項艱鉅而複雜的思想工作。
此時各地的兩派爭鬥激烈,文攻武衛如火如荼。這所中學也不例外,學校大門被一派封鎖。牆壁上貼滿花花綠綠的大字報、傳單和各派發出的各種“勒令”、“通緝令”。教學樓的門窗上沒有一塊完整的玻璃。牆壁上還是彈痕累累。教室裡的桌椅板凳東倒西歪,有的被砸爛,有的缺胳膊斷腿。教室裡的日光燈丟三短四,連教學用的黑板有的也被鑿得七零八落。教師辦公室有的被封,有的門洞大開,裡面空空如也。學校圖書館已經沒有大門,好圖書早被洗劫一空,只剩下遍地廢紙、紙片和被燒成的紙灰,到處是一片狼藉。整個學校就像一座羣雄爭鬥後的慘敗戰場。
把守着學校的一派聽說解放軍支左工作隊進駐學校,表示熱烈歡迎,早就在牆上貼滿大字標語。因爲誰能得到支左工作隊的支持,誰就可以光榮無比地證明自己就是響噹噹的革命派!
王啓良等人馬上找來兩派頭頭瞭解情況。然後讓他們帶頭交出槍支彈藥。要頭頭負責通知同學們先把在家或者在外的學校領導、老師請回學校,然後再把不同派別的同學叫回來,清查槍支彈藥的來路。有槍支彈藥的只是少數男同學。所以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查清了槍支彈藥的來蹤和去處。最後把收上來的槍支彈藥登記造冊,上交警備區。收完槍支彈藥,就把工作的重點轉移到學校大聯合和復課鬧革命上來。
這時的學校人心渙散、如同散沙一片。領導沒有權威、派別勾心鬥角,所以,到年底才把老師、學生召集齊,勉強復課。支左人員分到各個教研組、各個年級,進行深入工作。
最艱難的工作是兩派的大聯合。原校長、書記還在靠邊站。王啓良等人只有和兩派學生中的骨幹進行談判。別看這些中學生年紀不過十八九歲,可說起造反理論來,那言辭犀利、分辨透徹,說出話來條條有理、頭頭是道。但是萬變不離其宗:都是強烈的權力慾者,對自己把持的權力當仁不讓!所以雙方的談判進行了一個月纔有了眉目。最後總算促成學校兩派大聯合。但是,可喜的局面僅僅維持到一九六八年的三月,大聯合又變成牛蹄子兩瓣。就因爲支左工作隊想讓老校長重新站出來來領導學校工作,一派舉雙手錶示歡迎,一派舉雙手錶示堅決反對。兩派又吵又鬧,整個學校又有陷入混亂的危險。
這可把王啓良急得坐臥不寧,整夜不能好好休息,因爲弄不好會被一派批判是“挑動羣衆鬥羣衆”。後來,還是高世強想出一個鬼點子,他說,最好是來個:“釜底抽薪”法!就是把雙方頭頭弄到一處“養尊處優”,不就眼不見心不煩了嗎?
他召開會議,把“釜底抽薪”法拿出來讓大家討論,看此方案可行與否?大家討論後一致同意就用這個辦法最好!
馬上以支左工作隊的名義,把兩派頭頭送到部隊大院舉辦“思想學習班”。這樣,雙方頭頭遠離學校,就變得孤掌難鳴,沒有時間搞串聯,搞小動作了。用此方法收住了人心,他們不能在學生們中間活動,就抑制了他們的活動能量。
全校學生每天軍訓兩小時、上四節課。課本以數學、物理、化學爲主課。因爲這些都是自然學科,誰也找不到批判、上綱上線的口實。
這一招果然靈驗,一時學校安定、平靜,工作進展順利。
到了這年六月,兩派頭頭想通了,自己沒有必要
再固執己見。還是跟定支左工作隊的革命大方向走吧!最後中學兩派達到完全大聯合。學校雖然不能達到正常的上課量,起碼可以達到廣大師生按步就班上課學習,有正常工作的環境和氣氛了。
就在支左工作順利,王啓良還想一鼓作氣,把老校長、老書記結合到學校的領導班子之時,王啓良萬萬沒有想到,災難突然降臨到他的頭上。自己卻一夜由人變成了“鬼”!
這天,王啓良正在主持召開結合領導幹部進入領導班子會議。
學校一名工作人員走進會議室,小聲對王啓良說:“軍代表,部隊給您打來電話!”
王啓良馬上就去接電話:“喂?我是王啓亮!請講話!。。。。。。”
對方說:“喂,我是師政治部,師首長要我通知你,十分鐘後,派車接你回來,對,派保衛部幹事去接你,馬上回來!這是命令!”
掛上電話,心裡想,叫他返回部隊爲什麼還要派汽車?還要由保衛部幹事來?這是怎麼回事?
回到會議室,他就和各方代表說:“同學們,同志們,因爲部隊有緊急事情,命令我馬上回部隊!所以會議主持就由高世強營長擔任。”
二人沒有來得及交換意見,王啓良就坐車走了。
到了師部,師首長、團政委、師組織部部長都在場,這個氣氛如大事臨頭。
王啓良感到有“情況”,來到師首長面前舉手敬軍禮:“王啓亮報到!”
師首長笑着說:“是這麼回事,今天把你叫回來是想考評你!”
王啓良心裡說,只爲了考評也不至於這麼神神秘秘的,不定是啥事哩!就說:“聽從首長安排!”
師首長說:“你仔細聽好,下面由組織幹事給你提問題,讓你回答。”
師組織幹事說:“王團長,我現在提三個問題你來回答!你聽好,第一個問題:開展**的深遠意義?第二個問題:如果你被羣衆批鬥,你應該抱什麼正確態度對待?第三個問題:如果你的家庭、親屬說了錯話、或者呼喊反動口號,將受到嚴懲,你又應該抱什麼正確態度?以上三個問題你可以用筆回答!”
聽到這三個必答的問題,王啓良的心裡就明白了。可能家中出現政治問題了。一旦親人出現政治問題,就必然牽涉到親屬。那個時代是一人犯罪,波及九族。那是誰呢?是大哥?不會!是父親?那怎麼可能呢?。。。。。。不用猜想了。他掏出鋼筆就在稿紙上回答那三個問題。
沒有一刻鐘,他就寫完了答案。但他沒有急於交答案,一邊思考問題一邊檢查有無錯別字。經過反覆檢查,認定準確無誤,這才把答卷交給組織幹事。組織幹事把答案先交給團政委看一遍,最後交給師首長閱覽。王啓良如同學生考試一樣,總想知道最後的準確答案和分數。但是,最後還是讓他失望了。
師首長看完答案,兩眼和團政委等同志對對眼神,咳嗽一聲,這才說話。
王啓良心裡是十萬火急,乖乖,快點說吧!我家到底發生了啥事?
師首長說:“我就說說吧。看完你的答卷,我是很滿意的。足見我們的官兵都是解放軍這座大熔爐錘鍊出來的好鋼,在任何時候都是好樣的。但是,。。。。。。”他兩眼盯着王啓良的臉,停頓一下,說:“最近,你家裡發生了一宗政治案件。你市革委會發來一封密件,說你父親呼喊反動口號,。。。。。。被公檢法機關逮捕,最近已經由市審判委員會審定。結論可能是嚴酷的,所以,你要做好思想準備,。。。。。。”下邊的話王啓良根本沒有聽清楚,頭一迷糊、兩腿一軟就癱倒在地上。團政委和組織幹事馬上把王啓良攙扶在椅子上。
師首長說:“一個人的家庭不能選擇,但是革命的道路自己可以選擇。根據這些原因,師黨委決定,暫時停止你的工作。免去你的職務。交由師政治部保衛部負責,把你暫時隔離審查,做好思想認識,將來更好輕裝上陣!怎麼
樣?有意見嗎?”
王啓亮站起身,立正,行個軍禮說:“報告首長,堅決服從命令!”
師首長和他握握手說:“你在這裡好好認識問題,不要打聽你父親的事,你就往最壞處設想就行了。關於你愛人的事、家裡的事,我們會給你處理好,安排好,你不用操心,好吧?”
團政委也過來勸慰幾句,眼含熱淚搖着頭走了。
團政委和他同是一條戰壕的老戰友。不論是鎮壓叛亂還是中印邊界反擊戰,他們都是一起衝鋒陷陣,打擊敵人。誰能想到,事發突然,自己一下子落到這步田地,今後的變數業已塵埃落定。團政委當然心裡清楚。
王啓良被暫時隔離審查。由保衛部看護。所謂隔離審查就是不許回家,不許和外界來往,沒有行動自由。每天除了寫寫自己的認識,就是聽廣播。實際上,他還是很自由的。他可以和保衛人員打乒乓球、練練散打、摔跤、舉墩子鍛鍊身體。任何人都可以接觸、探視、來往。傅碧瓊每天中午來看一次,晚上帶着三歲的女兒和高世強一家三口來看望。一呆就呆到夜裡十一點。
這樣很快過了兩個月,領導宣佈隔離解除,恢復自由。
第二天,師首長找他談話,師黨委決定讓他轉業。這兩個月來,部隊給他們跑工作安排,他和家屬的工作原則上已經安排好。鼓勵他不要背政治包袱,到地方後要輕裝上陣,處處表現出我們軍人的豪邁氣概!。。。。。。他感謝部隊首長對他的關心和愛戴,到地方後,一定不辜負首長的期望,幹好工作,做一個優秀的共產黨員。
高世強得知王啓良轉業回家的消息,心裡就亂了。工作做不下去了,心煩意亂,坐立不安。他回家就和樑俊茹商量,開始樑俊茹不同意轉業回家。但耐不住高世強的決心,最後還是同意打報告要求和王啓良一家同來同走。
師領導很爲難,因爲還想讓高世強擔任更高的職務,但高世強不爲所動,連打四次申請報告,堅決要求二人同來同走。考慮再三,師黨委最後同意他轉業。師領導明白,二人同年參軍入伍,親比兄弟。現在一人出現政治問題,另一人也不會安心工作。索性來個順水推舟,就讓他們一同轉業走吧!
這年九月,二人拖家帶口回到了闊別十多年的家鄉。部隊領導派專人來協助安排工作。
根據高世強的業務專長最適合搞公安工作,地方領導想把他安排在本市公安局任刑警大隊大隊長。把王啓良安排在本市最大的一家企業——紡織印染聯合總廠,簡稱“紡印廠”。當市委組織部副部長把領導意圖說給高世強時,高世強說:“本人感謝領導的關愛,但我要求,把王啓良安排在哪裡最好把我也安排在那裡!”
組織部副部長就把原話說給有關領導,領導就說:“好吧,既然這樣,就把他們一同安排在紡印廠算了!”這樣,二人一同被安排在紡印廠!
紡印廠有十萬紗錠、三千臺織布機、四條印染生產線,有職工一萬五千餘人。高世強任安保處處長。王啓良擔任機動車間主任。二人對廠裡的按排非常滿意,特別是王啓良,紡印廠沒有因爲“老父”政治事件而影響對他的正常使用。廠里根椐政策還分給他們每人一套住房。
戊戌「五八」年,王啓良老爹不願過不勞而獲的日子,一家人又搬回郊區老宅居住。王啓良考慮,自己轉業回來,願意和哥嫂相鄰,還可以互相照顧。母親在世時,是大哥大嫂伺候,自己沒有盡孝,現在,也可以照顧一下哥嫂。老爹“已去”,三間北房無人居住。眼下廠裡有多少老工人盼房盼白了頭!所以,王啓良就毅然退掉分配的房子。廠裡考慮長遠,沒有因爲王啓良不要房子就立馬將房子分配給別人。但王啓良辦退房這件事卻沒有徵得愛人川妹子——傅碧瓊的同意,自己就武斷做主。因此鑄成“大錯”!爲以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埋下了禍根。
這正是,事不斷,理還亂,跌宕起伏一大串。欲知後事,請看第十九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