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衆朋友們,早上好,今天是6月7日,星期二,歡迎收看K市早間新聞播報,首先向您介紹這次節目的主要類容:昨晚凌晨12:00,位於商業區的一家餐廳遭到綁匪襲擊,Scott機器人協助保安抓獲綁匪;根據氣象機器人發佈的信息今天的天氣將是陰轉多雲……”
這消息如同一個炸雷,讓漢姆立即將剛喝進嘴裡的水“噗!”的一聲噴了出來。他沒有再敢耽誤片刻,拿起保安服就衝出了門外。
“呼呼!”伴隨着一路上的急促呼吸聲,餐廳支離破碎的樣子,單位又再次破產的樣子,自己又再次失業的樣子,兒子和索菲亞的身影都不斷地從他的腦海裡閃過。那些清晰可見的影像似乎讓他忘記了疲勞,忘記了路人異樣的眼光。
儘管已經距離案發幾個小時,但是當漢姆趕到時,喋喋不休的記者,嘰嘰喳喳的圍觀羣衆和淘神費力控制現場的警察仍然將整個餐廳圍得水泄不通。身份和着裝都大相庭徑的人羣,摩肩接踵地擠在一起,有的正在高談闊論着自己的看法,有的正在相互交頭接耳,小聲議論。各種嘈雜的聲音混合在一起,形成了都市特有噪聲交響曲。
“多虧了機器人,不然損失還會更加慘重。”泰勒黑着眼圈,滿臉倦容地從餐廳走了出來。他身後的藍衣人一言不發地跟着走了出來。
“傑瑞米。”泰勒頭也不回的說道,“我剛聯繫了Scott公司,等會會有人把新買的皮套送來,你叫上紫衣人一起去更換皮套,餐廳只用關閉那一部分被打壞的區域,今天照常營業。”
“是,我明白了!”一聽到老闆居然叫出了自己的姓名,他滿臉的倦容頓時煙消雲散。
“哦,還有。”泰勒突然停住剛邁出去的匆忙腳步,繼續吩咐道“以後機器人晚上不要休眠了,讓他們晚上自己在餐廳巡邏,免得下次磨嘰這麼久纔出來。”說罷,出神地望了望逐漸慘然黯淡下來的天空和外面雜亂的人羣。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沒人想到自從那次搶劫被機器人阻止後,餐廳更加名聲大噪。因爲好奇心前來光臨的人們絡繹不絕。弗萊迪餐廳的經濟狀況在很短的時間裡裡迅速趕超了商業區的幾個同行,一切都是興興向榮的景象。
轉眼已是距離搶劫2個月之後的一天清晨。
漢姆一如既往地翻了翻掛在牆上的日曆,心裡默默數着距離12年前兒子出生的那天還有5日。他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心裡五味陳雜。忽然,他意識到自己和兒子相依爲命12年之久,卻因爲生活所迫而沒有給兒子慶祝過一次生日。
想到這裡,他不禁鼻子一酸,“不想那些傷心事了。我這次該好好地給兒子過個生日!”他一邊琢磨着怎麼給吉姆過生日,一邊不斷地來回渡步。
“有了!”忽地,他目光一閃。“我真是笨,怎麼一開始沒想到自己是在餐廳工作的!”說着,興奮地兩手一拍。一打定主意,漢姆便偷偷地望了一眼在臥室裡酣然熟睡的兒子,隨後溜出了家門。
“什麼?!你要租用餐廳給你兒子辦生日派對?!”泰勒一聽完漢姆的打算,竟然破天荒地瞪住漢姆看了好一會兒。
“呃……是的。”漢姆被他那驚異的眼神壓抑得有些喘不過氣。
“你覺得我會不會租給你?”泰勒用兩手托住有些鬍渣的下巴,質問着眼前這個不起眼的傢伙。
一聽老闆話中有話,漢姆便立即肯定地答道“餐廳一天的營業額和成本費還有藍衣人的工資都從我這個月的工資里扣就行了。如果不夠的話,”說着,他轉身從錢包裡掏出了存摺卡,“我這裡還可以墊付一下……”說到最後,他的語氣裡已經充滿了懇求。
泰勒瞄了一眼他,便伸手奪過了存摺卡。“說吧,日期是多久?”聽到老闆有同意的意思,他便放心地伸出了5個指頭。
“五天之後。”
“哦。”泰勒一邊在電子便貼上記錄,一邊頭也不回地答道。
“呃……老闆,我能不能再用兩個東西……”漢姆遲疑了下,有所顧慮地問道。
“你又要什麼?”泰勒不滿地擡起頭,沒再說什麼。
“一個是我想在派對上借那個金熊皮套,我兒子很喜歡那個。”他頓了頓,揣摩了下老闆的臉色,發現沒什麼變化,方繼續說道“另一個是,我想請您把那個金熊毛絨玩具賣給我。”
“好吧,不過,我會多扣一點的。等下你自己去獎品屋裡拿那個玩具吧。”泰勒不耐煩地說着,隨即厭惡地朝漢姆揮了揮手,示意讓他滾開。
漢姆一邊道謝,一邊興奮地快步退了出去。他朝窗外望了望,發現天空竟是久違地湛藍。
3天后的下午,天邊血色的殘陽用它那最後的紅光刺穿了潔白的雲朵,殷紅的血液染遍了天空。
吉姆總是在放學時背起老舊的灰黑色書包,擡頭望着名貴商場和咖啡廳裡紙醉金迷的人們。被一棟棟高樓大廈折服的吉姆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幾個影子早已盯上了他。
“嘿!小子!”伴隨着一陣戲謔的譏笑,吉姆感到雙肩忽地一沉,差點沒有跪倒下去。他回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幾個和自己同校的高年級學生。
“喲,夥計們!”其中一個高個兒的男生一邊揮手招呼道另外兩個男生和一個女生,一邊用手壓住只有他一半高的吉姆的頭,哈哈大笑道:“小窮鬼!你擡着個頭望啥啊?”
剛說到這兒,他忽地像明白了什麼似的,用那雙瞪得溜圓的眼睛輕蔑地鄙了一眼吉姆:“哦,我明白了。那窮保安後天要帶你去弗萊迪餐廳,是吧?”
“什……什麼?”吉姆詫異地擡頭問道。
“嘖嘖……看樣子你還不知道啊?你那個窮酸老爹花錢在你生日那天包下餐廳給你開派對呢,他還沒告訴你呢?哦,可憐的小傢伙。”說着,他忽地用力一推。吉姆那弱小的身體哪裡經得起這麼一下?一個趔趄便摔倒在地上,眼鏡也從他那小小的鼻樑上滑落到他旁邊的地上。
“喲呵呵,各位!”那個男生嬉笑着轉過頭去,望着他的同夥,“我們的小傢伙摔倒了呢!”說着便和那3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就你這麼個弱不禁風的垃圾還想考上我們學校的高中?真不知道你那個窮鬼老爹是怎麼把你弄進咱們學校初中部的。”
原來,多虧了當年傑克和漢姆兩人花大價錢買通了學校招生辦和校長,才讓吉姆成爲了學校中爲數不多的貧民窟學生之一。雖然吉姆的成績並不是最拔尖的,但是若保持他如今的成績,想要考上這個學校的高中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們走!”那個男生抽身便走,其餘的3個人立刻笑嘻嘻地跟上。當然,離開前仍不忘向吉姆的眼鏡上踩一腳。
“哎……”生活在這麼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實力就是一切的靠山,因爲世界上所有的不幸都是因爲當事者的能力不足所導致的。自己除了臥薪嚐膽,不斷變強以外,又有什麼辦法來保護自己呢?他想到這裡,微微嘆了口氣,撿起被踩得變形的眼睛,一瘸一拐地往家走去。
爲了不讓老爸發現自己又被同學欺負的事,吉姆輕悄悄地開了房門,卻發現老爸正在客廳的桌子上聚精會神地寫着什麼。
“回來了?兒子?”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動靜,漢姆立即手忙腳亂地將正在寫的東西塞進了沙發底下。吉姆似乎已經瞧出了些許端倪,頓感一股暖流流進了心田。父子二人各懷心事地互相尷尬一笑,隨後便依次進入各自的房間。
兩天後……
伴隨着走廊裡老機械石英鐘雄渾蒼老的歌聲,興奮得一晚上沒睡好的吉姆立馬從牀上一個鯉魚打挺翻起來,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在看到老爸留在門口鞋櫃上的電子便籤和金熊的毛絨玩具時,依然興奮得難以抑制。一番草草洗漱之後,吉姆便抱起金熊,連蹦帶跳地奔向了那間豪華的餐廳——弗萊迪披薩店。
當吉姆到時,餐廳已是人流涌動。雖然還未到正午的用餐時間,但是絡繹不絕的人們來來回回穿梭在各個區域,觥籌交錯之聲已然不絕於耳。吉姆從未見過人數如此之多的派對,他望着這片人山人海,目瞪口呆地愣在門口。因爲大多數人都是Scott公司的股東,來餐廳視察的領導,或者警局的高層,所以來的人除了傑克和漢姆還有一些小孩以外,其餘的人吉姆都不認識。當然,這些所謂的社會名流也是爲了各自與這個餐廳絲絲縷縷的利益牽連而來的。
在門口的傑克終於在人羣中尋覓見了吉姆弱小的身影,他便急急忙忙地擠過人羣,彎下腰,拍了拍吉姆的腦袋。“吉姆。”吉姆被這一拍弄得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回頭便看見了傑克高大俊朗的身影。
“吉姆,你爸爸正在給你準備驚喜呢,等會你就知道了。”傑克溫柔地朝吉姆笑了笑。
“呵,謝謝叔叔,我去玩了!”吉姆高興地回答道。
“嗯,去吧。”傑克又拍了拍吉姆的頭,站起身來。
吉姆興奮地注視着周圍的一切:擺放着美食的餐桌上一片狼藉;各自心懷鬼胎的大人們交流籠絡着感情,見縫插針地穿插着利益的往來;形態各異的機器人陪着孩子們歡歡笑笑地跳舞,彈吉他,唱歌。吉姆流連忘返地穿梭在這一切的喧鬧之中。
不一會兒,吉姆便穿梭到了靠近中央用餐區的2號派對房,這時,遠處一扇門內的一個熟悉的紫色身影將吉姆的眼光從紙醉金迷的深潭中拉了回來。
“爸爸!”吉姆在心中驚喜地一叫,可是一想到爸爸正在準備自己早已知曉的驚喜,便將剛到嘴邊的話嚥了回去,取而代之地向那個正在忙着給另一個人穿兔子裝的人投去一縷感恩的目光。
“呦呵呵,夥計們,看看誰來了?”這陣扭曲的笑聲聽得吉姆一陣哆嗦,他回過頭去,正好撞見兩天前欺負他的幾個學生。“小子!生日快樂嗎?”那個帶頭的男生故意將雙手捂成喇叭形,貼着吉姆的耳朵喊道。“嗯……謝……謝謝……”不知道爲何,這4個孩子的祝福總讓吉姆渾身的不自在。“哦?是嗎?”那個男生眯着雙眼盯住了吉姆手上的金熊,挑了挑眉毛道。“呀呀呀,這是什麼?哦!這不是獎品屋裡的金熊嗎?就憑你——從哪裡拿的?”說着,一伸手將吉姆手裡的金熊玩偶搶了過來。“額呵呵,一個大男生還要這些?”另一個男生從旁邊譏笑着幫腔道。吉姆強按住自己即將爆發的怒火,顫抖着壓低聲音吼道“你……你……你馬上把它還給我!”
這四個孩子似乎早已策劃好了一般,並沒有在意吉姆的憤怒,而是一個接一個繼續冷嘲熱諷:“呀呀呀,這不是獎品屋裡的金熊嗎?不會是他偷得吧?”
“我看是他那窮鬼老爹!”
“貧民窟的垃圾……”
“啪!”一聲響亮的耳光如同炸雷一般,驚呆了附近的所有人。
那個帶頭的男生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小不點居然敢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拼命跳起來給他一巴掌!他頓時感到一種從未經歷的奇恥大辱翻涌在了心頭。“好小子!”那個男生呲牙咧嘴地用雙手捂住臉,惡狠狠地從嘴裡擠出3個字,惱羞成怒地回身對另外三個人說:“我看這傢伙今天太高興了!這傢伙一定想給那個臺上的弗萊迪一個大大的吻!”另外3個人馬上明白了意思,立馬前後夾住吉姆的道路,將他死死擒住,然後獰笑着舉起來,跟着帶頭的男生走向了那個用血紅色地毯鋪成的舞臺。
“不!不要!放……放開我!”吉姆望着越來越近的血紅色舞臺和那張滿口巨牙的機械嘴,本想手腳一陣亂打亂踢,但是卻根本動不了,只好絕望無助地哭喊起來。
這時,吉姆忽地發現自己正好在離父親所在的門幾十米遠的地方,便大聲哭喊着父親的名字,“漢姆!漢姆!爸!救我啊!”奈何這一聲聲嘶聲力竭的哭喊瞬間就被其他人的聚會聲掩蓋了下去。
隔得遠的人繼續着他們的利益交談,感情籠絡。離得近的人有的因爲事不關己,悠閒地看熱鬧;有的看着不大對勁,想上前詢問,卻在看清那4個孩子的臉時瞻前顧後地退了回來。
似乎是聽到了外面有些怪異的聲音,漢姆想朝外面打望一番,但是除了遠方的血色大舞臺上的機器人和攢動着的人山人海以外,什麼也看不見。
“你兒子真差勁!看上去又弱小,又無力。”正當漢姆思索着的時候,身後已經穿好了空彈簧兔皮套的傑瑞米不屑地朝漢姆手上兒子的照片看去。
“哎,沒辦法,要不是朋友的幫助,我根本活不到現在。更別說養活那可憐的孩子。”
“呵,誰叫你是從貧民窟……”話還沒說完,傑瑞米忽地想起漢姆已經知道了自己也是貧民窟的一員,可是他轉念一想自己明明要跟這個窮鬼劃清界限,便假意咳嗽了一聲,繼續說道:“誰叫你是……”
“嘿!那邊的幾個人!危險!快停下!”這時,從舞臺的方向傳來了泰勒透過擴音器的聲音。
泰勒原本是準備借今天這個掛羊頭賣狗肉的生日派對來拉攏Scott公司和警方的一些高層,方便以後節省成本,所以打算等會主持派對才戴了擴音器。
“嘿!聽到了嗎!”穿着燕尾服的泰勒一路小跑,才趕到了那個帶頭的男生旁,過緊的衣服早已勒得微胖的泰勒氣喘吁吁。他彎下腰緩了好一陣,才起頭看清了那個男生的臉,“哦哦,是……是Scott先生的公子啊,我……你……哦不,您,您好!我,我是這家餐廳的老闆泰勒,我……”
“我知道!”那個男生沒等泰勒唯唯諾諾地答完,便一口打斷道,“你別煩我!”
“是,是,可是……”
“你再說一句話小心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們還愣着幹什麼?我數三聲!就讓這小子和他心愛的弗萊迪親熱下!”
看着那個男生這麼威風,另外三個孩子唰地一下反應過來,將吉姆舉得更高。
“三!”
“放開我!不要啊!”
“二!”
“救我啊!爸爸!”
“一!”
“讓開!讓開!兒子!兒子!你們放開他!”
“咔!”
“啊啊啊啊啊!!!”
“機器咬人啦!”
“快走!”
“救命啊!”
霎時,原本喧鬧人羣亂成了一鍋粥,幾乎都沒命地向外涌去,慘叫聲,推嚷聲,碗碟摔碎,桌椅傾倒的等聲音響成一片。
那個帶頭的男孩魂飛魄散地癱坐在地上,口裡嘟嘟囔囔着“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他想回頭看看另外三個人,可是早就影兒都沒有了。
泰勒驚得目瞪口呆地跪在地上,目光渙散地望着地面。雙手耷拉在地上,像是死去了一般。
那個男孩臉色煞白地望着逃離的人羣,然後快步跪行至泰勒的身邊拼命搖着泰勒的雙肩,嘴裡滿口嚷嚷道“你說不是我乾的!不是我!這不關我的事啊!”
漢姆連推帶撞地拼命擠過朝門口涌去的人海,泣不成聲地飛跑上舞臺,拔掉了連在機器人身後的電線後又趕忙跑回機器人面前將頭部前額葉血肉模糊的兒子抱了下來。
他悲痛欲絕地將兒子摟在懷裡,跪在地上,一會兒嘴裡語無倫次地嚷嚷着“不……不……”,一會兒嘶聲力竭地哭喊。
好不容易從門口擠過人羣的傑克滿頭大汗地趕到了這裡,纔看到了失魂落魄的三個人,他立即上前給了失神的泰勒一巴掌,怒吼道“快打急救電話!”說完,他也立即抽身按下了手錶上的一個按鈕,將自己的位置發給了最近的警察局。
事發十小時後……
“醫生!醫生!”雙眼血紅的漢姆用那雙沾滿血跡的手緊緊地抓住剛從急診室裡走出來的醫生,幾乎跪在了地上,泣不成聲地問道:“醫生,我兒子他……”
“你兒子現在沒事了,但是醒不醒得過來難說,畢竟整個前額葉被咬下來還活着實屬少見。”
“謝……謝……”聽到這個消息,漢姆只覺眼前一黑,暈倒在了地上。
醒來後,頭昏腦脹的他發現自己正躺在病牀上,身邊坐着滿臉憂鬱的傑克。
“呼,你終於醒了。”傑克看到漢姆空洞的雙眼微微睜開,長長地舒了口氣。
“你好生休息,最好一段時間內不要再工作,我和你好好地照顧吉姆。放心,只要還活着就有希望。”
“嗚……”兩串淚珠悄悄地劃過了眼眶,在他臉上刻下了深深地印痕,滴在枕上,淚珠滑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得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