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殿的院子裡綠植叢生,庭院中央有“仲息亭”獨立,仲息亭裡有木製的桌子,有藤繞的長椅。
閻羅就在桌前煮茶。
自青柚來到陰間,每日裡花天酒地,也有好些日子不曾聞見這種清雅的茶香了。
她坐在長椅上吸了吸鼻子,託着下巴看閻羅。
歲月靜好,不敢言語。
從這裡往殿外望去,遠處的棕槐老樹正好高過閻羅殿的牆頭。恍惚間回頭便可看見棕槐樹的樹梢,黑緣鳥在上頭停了黑壓壓一片。
青柚見了,只一癟嘴:“這仲息亭建的不好,正好瞧見那黑緣鳥,讓人心煩。”
閻羅沒有擡眼,他低着頭煮茶,手不停地在茶具間揮動:“建仲息亭乃是舍弟的安排。”
聽見這話,青柚着實一驚,曾以爲閻羅只是孤家寡人,無牽無掛,無親無故。
閻羅說他有一孿生胞弟,名爲閻開,閻開就住在那荒蕪絕地裡,爲他守護着通往天界的路。
“閻開喜歡黑緣鳥的叫聲,他說期期艾艾的也是有趣。”閻羅擡起頭看着青柚:“星宿曾幻化二子,閻羅和閻開本就是一樣的,只不過一個幸運,做了這鬼中王,一個稍微不那麼幸運,死守着那荒蕪的絕地,絕地裡沒有鳥。”
青柚看着他,他看着青柚,不禁笑了起來:“蘇姑娘不信?”
他將一杯茶推到青柚的面前。煮好的彎葉兒,香氣四溢。
“這彎葉草可都是閻開種的,我最是喜歡。”
他細細的擰了一口,長舒一口氣,眼裡止不住的笑意:“明日無憂要去陽間辦事,青柚姑娘可以同行。”
青柚方纔想起她今日前來是爲得閻羅旨意去陽間探望弟弟,不曾想,還未開口,便被閻羅猜中了來意。
青柚想着這本是不合規矩的請求,頓時心生愧疚。
“青柚總是這般冒失。”她低着頭,有些無措。
閻羅講起閻開時雖說的雲淡風輕,可青柚的心裡早已躊躇再三:“世上沒有孑然一身的人。青柚本以爲閻王孤家寡人,了無牽掛,不曾想閻王也有親人。我想這世上誰沒有親人,誰的親人不是親人。青柚一心想見弟弟,想想本就是不合常規的事。青柚卻以一己之私來叨擾閻王和秦樂大人……”
“青柚姑娘誤會了,我今日提到閻開可不是想阻止姑娘去探望弟弟。只是想說思親之痛,閻羅也能感同身受。只不過,下不爲例。”他突然笑了笑,眼裡那無盡的溫柔像忘川河水一樣纏綿悱惻。
你可曾預見那種溫柔?六月徐風,二月暖陽。你說,這世上可有一笑鍾情的事?
青柚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霎時間羞紅了臉,一抖手,彎葉兒茶曬了一桌,浸溼了翠綠衣裳,滋潤了剎那時光。
“青柚姑娘可有不適?”
她斟了一杯茶,一飲而盡,調笑道:“興許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