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就是看在鄭舅舅的面子上小舅舅沒下黑手,否則現在的婚禮就是一個天然的局,藉着鄭大發的引薦和孟津的襯托,小舅舅分分鐘能把他自己描述成一個帶着紅色背景的神秘商人,然後手裡攥着幾個億的大投資等着這些位官員乖乖送上門挨宰。
要是他們腦子還夠用,頂多就是被騙吃騙喝幾頓,如果真有利益薰心的主兒,搞不好縣財政就得又出現一個大窟窿,然後小舅舅就再也不敢到沙城附近轉悠了。
對於這種場面,齊睿和歐陽凡凡顯然不太適應,就算碗筷都是新的她們也極少去碰,和桌上的人也沒什麼共同語言,除了看一些新鮮的生活細節之外,也就只能和張媛媛、孫麗麗以及保**聊天。
保羅在這方面確實有過人之處,他屬於狗皮膏藥的,去哪兒都能貼上。有一嘴中文的幫助,不管口音對不對吧,至少能交流,再加上一張利落的嘴皮子、一副僅次於洪濤的二皮臉和事事好奇的性格,在酒席上稱得上如魚得水。現在他正用洪濤教給他的缺德招數,舉着一杯只在杯子邊上抹了白酒的涼白開水,逮着誰和誰幹杯、挨着桌子的敬酒呢,還免費給大家演唱德文版的婚禮讚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新郎新娘也敬天敬地敬父母禮成之後,高帝的歌舞表演上場了,他自己充當主持人,把他帶來的人說得就差趕上春節聯歡晚會的檔次了。還別說,現場氣氛讓他這麼一忽悠確實熱烈了起來,叫好聲震耳欲聾,有幾個喝得有點多的還跑到門廊下面跟着一起跳了起來。
“你小子真不是東西,比你舅舅還操蛋!”當音樂聲一變,一排穿着泳裝的大姑娘踩着貓步緩緩走出來衝着下面的人羣開始搔首弄姿時,孟津終於明白洪濤拉來的一車模特是個什麼章程了。爲了在同爲官員的幾個人面前表示他的正義性,洪濤的腦袋上又捱了一巴掌。
“哎,我看就很好嘛,小地方文化生活匱乏,但廣大羣衆也是需要業餘文化生活的。現在政策放開了,思想也要隨之放開,電視電影裡也有這些節目,現場演一演應該不算過分。老孟啊,這裡不比城裡,一年到頭也就過節才能看上幾眼廟會,鄉親們苦啊!”和孟津比起來,那位副縣長顯然更關懷羣衆的疾苦,爲洪濤平了反。
“就是就是,你平時有歌廳夜總會可逛,我們這兒的歌廳裡都是四十多歲的大姐,你要不嫌棄,晚上我請請你?”孟津也就和洪濤裝裝大尾巴狼,到了小舅舅和鄭大發嘴裡,他的尾巴就裝不出來了。
“老高、老高!停停停,這個節目不能這麼演。我帶個頭啊,就這個杯子了,咱們挨着桌子輪,一桌派一個人出來乾一杯。但這個酒不能白喝,咱是有說道滴,一是感謝各級領導屈尊寒舍爲犬子的婚事添彩;二是爲了感謝各位遠道而來的親朋好友看得起我們鄭家;三呢,也是祝願今年的日子越過越火紅。既然有說道,助興的節目就不能少!我是個俗人,吃飯就是大魚大肉、喝酒就是大碗大杯、看節目就是大**大腿。來來來,一杯酒外加一萬塊錢換姑娘們一件衣服,咱們討個彩頭好不好啊!”鄭大發高興,覺得是時候再把氣氛烘托一下了,時間也不早了,總不能老耗着貴客,大家都忙啊。
“好……”就算有說不好的,比如齊睿和歐陽凡凡,可她們的意見真沒人聽,也聽不見,此時院子裡吼聲震天。
高帝帶着來的模特隊真彪悍,大冷天穿着泳裝出來,即便是有大棚也凍得渾身通紅,但這還不算啥,當鄭大發一仰脖代替洪濤這一桌把一茶杯小三兩白酒一飲而盡之後,身後立馬有個小弟把一沓子百元大鈔扔上了舞臺。
再然後就少兒不宜了,臺上臺下就和互相打架一樣,你扔上來一沓子,我扔下去一件,不光扔,扔完了還得繼續跟着音樂節奏扭着身體轉圈走,雙手還得插着腰不許遮掩,玩的就是規矩!
模特表演一結束,以副縣長爲代表的縣政府官員就該撤了,這也是規矩,你這麼大官老坐在這裡不走,讓別人怎麼盡興啊。跟着副縣長一行人,洪濤幾個也辭行了。鄭大發也沒使勁兒挽留,他也知道城裡人不太適應這種過於粗放的場面,留下來是白白受罪。大家不是外人,也就不用那麼客套。
“唉,有錢就是腰桿硬啊!看着那些錢我都有心上去脫兩件了。”去取車的路上,孟津又開始感嘆了,別看他平時吃喝玩樂一樣不缺,可那都是用權利換的,真正到手的現錢沒幾個。有他也不敢拿,他家老爺子死板的很,幫朋友忙可以,但歪門邪道絕對不許有,敢有就敢大義滅親。
“孟哥,您就要點臉吧。您說就您這一身打扮,秋褲套棉褲、秋衣帶毛衣的,光褲衩就穿兩條。我鄭舅舅傻啊,花一萬塊錢買你條破褲子,還是單位發的!”剛纔白白讓他打了自己腦袋一下,洪濤還記着呢,找到機會必須擠兌幾句過過癮。
“咱當着女士說話能不能文明點?你沒事穿兩條褲衩啊!我聽說你小子這一年多發了筆小財,要不我也鬥一次地主,分點糧食回家過年?你舅舅要去包飯店了,我不參與經營,但入點股份不爲過吧?”孟津看了看前後左右,覺得和洪濤鬥嘴有損自己的正面形象,乾脆提錢吧,形象再重要也得吃飯不是。
“沒錢!地主家還吃窩窩頭呢。想借也成,總不能空口白牙的借吧,拿出點誠意來!”對於孟津的態度洪濤基本和小舅舅一樣,他真張嘴自己真得借,還不能指望還。可話不能這麼說,總得拿着點糖,否則就太跌份了。
“你還別說,我真有誠意,和你電腦屋息息相關。想聽,乖乖把股份送來,不聽就拉到,到時候可別說我沒告訴你。”孟津也屬於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他百年不遇張一次嘴,早就做好了應付洪濤耍賴的準備,留着後手呢。
“和電腦屋有關……麗麗,回去你開車……算了,凡凡,還是你開吧,你麗麗姐有青光眼,今天太陽太毒,她看不清路。”這句話算是捅到洪濤軟肋上了,不光是他的軟肋,張媛媛聞聲之後也用外人不易覺察的方式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就是趕緊打聽打聽。
“你才青光眼!”孫麗麗就煩別人詆譭她的駕駛技術,可是怕啥說啥,洪濤非要往她軟肋上捅,不急眼纔怪。可是沒等她把話說完,張媛媛就拉住了她的胳膊,幾個女人先走了。
“沒事兒說吧,我是保羅的媒婆,他此時就是一個不懂中文的德國人,對吧保羅?”女人們走了,孟津還不打算揭底,又把眼光盯到了保羅身上。體制內的人幹事兒就是謹慎,洪濤總不能把保羅也扔下,只能爲他打了包票。
“……”保羅和洪濤這個中國師傅混了幾個月,已經有點中國通的感覺了,若無其事的把臉轉到了另一邊,還舉起手中的相機,放慢了腳步落在後面。
“開春市局要調整、新設一部分職能部門,和你沒關係的我就不說了,但有一個新部門肯定和你有關係。原來的信通處現在要分開了,一部分還是信通,和技偵混編,還幹原來的差事。新分出來一個二級處叫網絡安全監管處,專門負責和互聯網安全有關的工作。”
“這個部門不光市局有,各分局也要新成立,你的電腦屋東城、西城、海淀都有,以後光跑分局就太麻煩了,得提早去市局活動活動。”
“另外我還聽到一個傳聞,是區文委的人說的,估計也不是空穴來風。近半年多電腦屋、網絡培訓之類的場所越開越多,社會反響越來越大,負面新聞也越來越多,市裡已經要着手抓這一塊的工作了。目前這種經營模式還是個新事物,不管是工商局還是文委或者公安,都沒有直管權利,但又都擔責任。”
“現在以文委牽頭,三家職能部門正在研究到底該由誰具體管理的問題,這件事兒吧應該不會太快,主要是責任和利益不匹配。一個電腦屋才上幾塊錢稅?有多少油水?可出了事責任可不小。前段時間邪教不就是利用網絡互相聯繫嘛,這個黑鍋誰也背不起,所以誰也不樂意直管,但又都想有點權力,具體倒時候怎麼分配,估計要扯皮很久。”
“不過也不能輕視,公安這塊成立網監處就是一個信號,你還得多掃聽掃聽,只要出來什麼新規定,但凡能往公安這邊靠的你就趕緊靠上,就算以後歸別的部門管了,也沒虧吃。”孟津這一說起來就和做工作報告似的,方方面面一應俱全,前因後果講得清清楚楚,由不得你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