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把這個心思事先和洪濤說說,估計就不會這麼選擇了,洪濤肯定會說:你乾脆還是回市局坐辦公室去吧,你不適合做這個工作。
爲啥這麼說呢?這可不是洪濤看不起女人,更不是洪濤認爲女人做不了好刑警,這是洪濤出於保護她的意願才說的真心話。
洪濤不能說對警察這個工作非常非常明白吧,但也有所瞭解,還不是聽別人說的,大部分都是他自己體會出來的,別忘了,他可沒少去派出所報道。
警察,尤其是負責治安、刑偵、經偵、反毒的警察,想要戰勝那些犯罪份子,就得先把自己練得比犯罪份子還壞,至少是一樣,這樣才能知道犯罪份子的思維模式和他們有可能採取的手段。說白了吧,就是要比壞人還壞,或者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誰聽說過一個好人、一個有底線的人、一個純真善良的人能鬥得過一個壞蛋、一個無所不用其極、一個狡猾奸詐的人?
孟津就是例子,他剛纔有一點說的沒錯,之所以去那些風月場所混,有工作需要的一面。不過他說的也不全對,當一個人熟悉了這些場所、這種生活方式之後,就有很大可能會上癮。古人不是說了嘛,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是人性,誰也避免不了。
當然了,江竹意不會問洪濤意見,如果不是這次偶遇,她都不知道洪濤是誰。但洪濤這個人有特點,凡是認識他的人,不管喜歡不喜歡,基本都會記住那張棱角分明、長着一雙細長眼睛的臉。沒別的理由,就是太有特色了,尤其是笑的時候,立刻就能讓人想起蔫兒壞這個詞兒。現在又多加了一個體貌特徵,就是他的右耳朵上有個缺口,很像動畫片黑貓警長裡的那個搬倉鼠,一隻耳!
現在江竹意也忘不掉洪濤這個人了,而且一記很可能就是一輩子,因爲洪濤不僅被她一腳給踢進了醫院,還主動爲她擋下來一場大難。最主要的是她也開始做夢了,夢的內容很簡單,就是一個高個子男人,長得和洪濤一模一樣,只是穿的衣服有點古怪,說古代不古代說現代又帶着點民國風。更讓她滿臉發燒的是在夢裡自己居然和這個長得不怎滴、一臉壞笑的男人摟在一起,而且還把他的耳朵咬在嘴裡,正是洪濤受傷的那隻右耳朵。
“呸!不要臉……”一想起自己摟着面目可憎的洪濤,江竹意就忍不住要暴走。她理想中的男人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能說是相貌偉岸、剛正不阿吧,也得濃眉大眼、端莊穩重點啊。再看看洪濤那個德性,白白長了一個大個子,滿身的社會二流子習氣,還有一張能把死人說活的破嘴,要多討厭有多討厭。
“可是他爲什麼要主動保護我呢?”可是仔細想想,江竹意又覺得洪濤也不是一無是處。
事後她也聽所裡的同事聊過這個洪濤的一些情況,按照他們的說法,洪濤打小就學過好幾年柔道,功夫一直也沒荒廢,自打上了初中之後就沒閒着,幾乎只要有打架鬥毆的大場面,就能找到他的身影。而且在樓道里自己和他交手的那一瞬間,他的反應和身手也確實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不光是力量強,下盤也非常紮實。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江竹意認爲如果不是自己穿着警察這身衣服,和洪濤真的比劃起來,恐怕很難佔到便宜。
當時自己的一切反應都是出於本能,而且已經非常被動了,要是同事們說的是真話,這個洪濤真是學柔道出身的,那自己一旦倒地,基本就沒有翻盤的機會了。大學裡也有柔道教官,他們同其他搏鬥教練最大的區別就是不怕倒地,越是在身體失去平衡、互相近距離糾纏的時候,他們的制敵手段也就越多。
至於說他爲什麼突然中斷了動作,完全放棄了反抗,採用最笨的方式用單手硬接自己情急之下全力一踢,江竹意就真想不出來了。洪濤這種人在她這二十多年的記憶裡從來沒見過,也沒接觸過,更不知道他們的思維模式。
“我該不該去單獨看看他呢?”這是讓江竹意很爲難的一個問題。除了在洪濤入院時跟着管所他們去病房裡待了一會兒之外,這件事兒已經過去快一週了,自己還沒去看過這位對自己有恩的人呢。不管自己喜歡不喜歡他,他畢竟是幫了自己,在這件事兒上乾媽也嚴厲的批評過自己,並建議自己去看看這位恩人。要是沒有他挺身而出把所有事情都承擔了下來,那自己的麻煩就有點大了。可是一想起他的摸樣,江竹意就不太想去,主要還是怕他那張破嘴,太能說了。
“怕!我憑什麼怕他?去就去……”最終江竹意還是說服了自己,必須去醫院看看這位幫助過自己的人,於情於理都得去,打定主意之前,還給自己壯了壯膽兒。
第二天一大早忙完了手裡的工作,江竹意先去買了一大堆水果和罐頭,然後拎着兩個兜子來到了積水潭醫院的後院高幹病房外面。臨進去之前還特意在院子裡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組織了組織語言,又衝着一棵樹傻笑了好幾次,這才找到了洪濤所在的病房。
“什麼?他出院了!他不是手斷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出院了?”可是江竹意一進門看到的只是一張空牀,再一問護士,合算洪濤昨天就辦理了出院手續。
“其實一隻手受傷並不需要長期住院治療,他的手術很成功,回家靜養也不錯。”護士回答得很專業。
“你這是成心和我作對!我白來啦!”江竹意咬着後槽牙的恨,爲啥洪濤就這麼煩人呢,自己只要碰上他,就諸事不順。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氣來看看他吧,他居然回家了。不對,他這是故意難爲自己,沒錯,就是這樣的!江竹意此時也不再是女警察了,成了一個怨婦,把一切不順心都歸結到了假想敵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