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有啊……我怎麼看不見?”江竹意順着洪濤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可是除了一片灌木叢之外啥也沒看見。
“你先把子彈頂上,在盒子裡呢。用槍的瞄準鏡去找,別急,仔細瞄,它們不會跑的,那兒有沙棘果吃。”洪濤並沒着急,也沒埋怨江竹意眼神不靈。打獵這個玩意是個熟練工種,頭一次來的時候自己也看不見隱沒在草叢和灌木裡的獵物,但是慢慢的熟悉了這裡的環境之後就能很快發現了,甚至可以分辨出一隻和灌木荒草差不多顏色的雌性野雞。要是碰上有着豔麗羽毛的雄雞,都不用拿正眼兒看,餘光一掃就能找到。
“我不太會用這種槍……沒用過。”江竹意拿起後座上的槍,仔細看了看,沒敢隨意操作。這種玩意不熟悉的最好別亂弄,在這上面裝利落很危險。
“來,看着啊……這是彈匣,裝好的,十發子彈,插進彈槽鎖住。這是半自動步槍,頭一次擊發時需要拉槍栓,然後就不用了。所以每次射擊完畢之後一定要把保險扣上,記住啊,千萬別忘了。”鄭大發這把小口徑運動步槍的型號比較新,叫jw-14。jw就是中文健衛的拼音縮寫,它是焦作中州廠生產的,屬於外銷型,國內數量不多,很多人都沒見過。經過九十年代中期全國展開收繳槍支運動的清掃,現存數量就更少了。
這把槍的外形很像美製m1卡賓槍,只不過口徑是點二二的,和大號氣槍子彈子彈子彈子彈差不多。別看它口徑不大,畢竟是把步槍,威力和精準度都很不錯,洪濤曾經拿它依靠八倍瞄準鏡的輔助,在一百三十多米外擊中過野雞和野兔。據鄭大發說,要是能擊中要害,百米外的狍子和鹿也一樣能一槍斃命,趕巧了甚至能打野豬。當然了,沒人會用這玩意去和野豬碰運氣,那些豬羣冬天也不下山,根本遇不上。
“我還是沒看見啊……等我下去看看!”裝好了彈匣,江竹意坐在副駕駛位子上端着槍從車窗裡又瞄了一會兒,還是沒找到洪濤所說的目標,有點着急,乾脆拉開車門就要下車。對於頭一次在車上打獵的她來講,這種不太標準的持槍姿勢確實有點彆扭,尤其是瞄準鏡很難對好距離。
瞄準鏡這個玩意吧,尤其是槍瞄,並不像電影裡演的那麼好用。它需要搶手用眼睛去找,找什麼呢?找眼睛和目鏡的距離。太近、太遠都不成,那樣瞄準鏡裡會出現一個黑邊,就像日蝕、月食的感覺一樣。一旦有了這個黑邊兒,就說明三點並不在一條線上,也就別想打中目標了。倍數越大的瞄準鏡偏差得越多,古人所說差之毫釐謬以千里就是這個意思。
從端起槍到瞄準目標的時間,行話叫上鏡速度,這對射擊成功率影響很大。想上鏡速度快,是要經過很多次練習的,不是誰拿起來都能立刻上鏡。不熟練的人需要調整好幾秒鐘纔有可能找到合適的距離,要是姿勢不對或者手腦配合弱的人,半分鐘都瞄不好。
至於說有沒有全視野、和人眼視覺效果一樣的瞄準鏡,答案是光學瞄準鏡裡沒有,越是放大倍數高的槍瞄越靈敏,稍微錯一點都不成。電子瞄準鏡可能有,但一般人哪兒去弄那種玩意啊,就算美國大兵通常也摸不到,打獵用它有點大材小用了。
“哎,別……”江竹意目前就是這種狀態,她坐在副駕駛上扭着身子怎麼也調整不好眼睛和目鏡的距離,於是急了,開門就要下車採用站姿。洪濤正在自己的外衣口袋裡翻找打火機呢,一個不留神就讓她打開了車門,再想阻攔的時候已經晚了。
“撲棱棱棱……”車門剛剛打開,江竹意的一隻腳還沒沾地呢,遠處那堆灌木叢裡就飛起了三隻土黃色的雌雞。
“我……我沒出聲啊,是不是你故意的!”江竹意很窩火,好歹自己也是受過正規訓練的警察,射擊成績還挺好,怎麼一碰上洪濤就啥都不靈了呢,這裡肯定有問題!
“哎呦我的姑奶奶哎,您別開着保險和我比劃啊,不管打得到打不到東西,保險先關上再聊天好不?”江竹意一轉身,嚇的洪濤開開車門就往下跑。她上車的時候就單手拿着步槍,而且還沒關保險,這尼瑪不是要了親命啦。
“知道啦,關上了!”江竹意雖然很生氣,但洪濤說得對,玩槍第一要務就注意安全,她只能撅着嘴坐在副駕上和自己生氣,時不時還得打那把槍一下,就好像打不到獵物都是槍的錯兒。
“別急,後面還有更多目標。下次看到野雞就從車窗裡打,不要把槍管伸出去太多,那樣野雞就不會跑了。”洪濤重新上車坐好,拍了拍江竹意的臉蛋,重新發動了車,繼續沿着根本沒有路的山溝往前爬。
野雞爲什麼會跑呢?並不是洪濤搗亂了,也不是它們認識江竹意,更不是認識槍支,那不成妖精了。它們只是看到了人形的東西之後會本能的害怕,這才逃開了。所以打野雞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開着車打,人不下車,野雞哪怕就在車輪旁邊一兩米遠的地方,也只會傻愣愣的看着這個大傢伙,絲毫感覺不到危險。在它們的遺傳基因裡,人形的東西都是危險的,汽車這種形狀是安全的。
其實不光是野雞,接觸人類比較多的野生動物差不多都是這個德性。人類也正是利用了它們的這個誤判來獵殺它們。洪濤頭一次接觸打獵時就是跟着鄭舅舅去官廳水庫邊上打野雞,那時候還沒搞到這支小口徑,只有五連發霰彈槍。那種槍聲音太大不適合到人羣稠密的地區打獵,所以用的都是彈弓。
彈弓的有效射程基本就是十多米遠,如果步行去樹林、草叢裡找野雞,一隻也打不到,連射擊的機會都不會有,只能開着車慢慢轉。看到野雞、野兔之後,在車窗裡瞄準射擊,能不能打到就看技術和運氣了,一般打十次能蒙上一隻左右,轉半天能拎回去幾隻。
喜歡玩這個的管打野雞、打野兔不叫打,而是叫溜。意思就是開着車慢慢轉,發現目標之後不驚動目標纔是關鍵。如果你要是見到誰的車門子內側全是小麻點兒,這位就是喜歡溜雞溜鳥的主兒,那些麻點兒都是被彈弓子上的皮套崩的。
當然了,自從鄭大發搞到了這把小口徑之後,百米之內只要發現了野雞、野兔的身影,基本就跑不掉了。在光學瞄準鏡的協助下,用步槍準確射擊並不需要多高天賦,稍微熟悉一會兒就能掌握。
“野雞爲什麼都在你那邊,我這邊怎麼一隻都沒有!”往前開了不遠,又發現了幾隻野雞,但洪濤沒讓江竹意開槍。這幾支只都在自己一側,她要是開槍就得把槍從自己眼前伸出去。雖然小口徑運動步槍的響動並不大,但在臉前面開火也挺嚇人的,洪濤不想去遭那個罪。這下江竹意又不樂意了,眼看着打不到着急啊。
“這你得怪太陽,誰讓它只照到我這邊呢。不過不用着急,等拐過前面那個山包你那邊就是陽面了。”野雞這種動物喜歡曬太陽取暖,不下雪它們就都在山上待着,靠吃一些野果、草木種子過冬。但是下過雪之後,大地都被厚厚的雪覆蓋住了,山上的食物越來越少,它們就不得不跑到山下來找東西吃。這裡有玉米地、黍子地,雖然收割過,但還會遺落一些種子,對於它們來講也是一頓美餐。
想有更多獵獲,那就必須掌握動物的習性,比如它們什麼時候下山、什麼時候上山、颳大風的時候喜歡去哪兒躲藏、下大雪的時候又會去什麼地方找食物。打獵其實和釣魚都是一個道理,都是人和動物鬥智鬥勇的過程。洪濤很喜歡研究這種細節,也很享受遊蕩在廣闊天地間的感覺。至於說能釣上來多少魚、獵獲多少獵物還倒在其次。
“停,別打了,這支槍有問題,恐怕不是你槍法不準。”拐了一道彎之後,陽面換到了江竹意一側,她終於有了幾次射擊機會,可還是一隻都沒打中,氣得眼淚都快下來了,越急就越打不中,越打不中就越急。洪濤喜歡逗着她玩,但不願意看到她真的氣成這樣兒,更不相信她的射擊技術這麼次。幾十米的距離只要是會開槍的人都能打中,問題應該不是出在她身上,而是這支槍。
校槍,這是一個很必要的環節,每次洪濤自己來的時候都會提前在儲煤場把槍校好再出發,這次有江竹意在一邊分心就把這個環節給忘了,看來缺少這個步驟還真不成。
“低了,偏右下一尺多。”果然,當洪濤停下車親自端着槍瞄準遠處一塊人頭大小的石頭連續射擊了兩發之後,彈着點都有偏差。江竹意不用瞄準鏡就能看出偏差幅度和角度,打過槍和沒打過的人就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