鞏得奎今年二十三歲,是當地大茶商鞏家的次子。鞏家的家業一向由他父親鞏爲民執掌,他的大哥鞏得義協助父親,處處顯示出經商的天才,將來接掌鞏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鞏得奎心中不忿,卻也沒有好辦法。他一向遊手好閒,是附近一帶有名的紈絝子弟。
鞏家壟斷附近十幾個村子的茶葉生意已經有多年,而那些茶農似乎對鞏家的壟斷越來越不滿,父親和大哥一直在商議如何加強對茶農控制的事情,鞏得奎感覺自己的機會來了,通過一起玩樂的浮浪子弟介紹,認識了杭州城裡著名“打行”紅花行的大哥,“風雷手”雷恩來,也就是剛剛被猴子殺死的那個壯漢,便起意請紅花行派打手來幫他家壓制這些茶農。
只是沒想到今天第一次帶人過來,就遇到章家來購茶,然後事情就成了這樣。此時見寧標好像要審問的樣子,不等寧標問出口,已經被嚇得尿了褲子的鞏得奎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事情都說了出來。
在剛纔寧標安排事情的時候,鞏得奎也想明白了,眼前這些人顯然不是什麼偷雞摸狗來販賣一點茶葉的小商販,而是一條過江強龍。自己這次得罪了他們,如果再不老老實實的,恐怕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還不如先乖乖招供,等爹爹和大哥想辦法營救自己。至於紅花行大哥被殺之事,自會有打行的人去找這些人尋仇。如果打行的人萬一找上自己家,也會有爹爹和大哥出面應對,總比現在自己一個人硬扛這些狠人的怒火強。
經過和番審問之後寧標得知鞏家就在龍井村旁邊的茶園裡面住,那邊有一座小茶山是鞏家的產業,鞏家就在半山腰裡建了一座宅院,住在那裡。鞏家壟斷附近的茶葉貿易多年,家裡養有十幾個家丁,在附近沒人敢惹。
這鞏家之所以如此強勢,另一個原因是這鞏得奎有和個叔叔,十幾年前是這一帶有名的狠人,當時因爲爭奪茶葉貿易權,曾經帶人將杭州一位茶商全家二十多口殺得精光,然後逃走了。鞏家因此吃上了官司,但是他這個叔叔在逃跑幾個月後再次返回杭州,將一直以這件事爲由頭壓榨他家的府衙快班的兩個班頭和兩個衙役的全家殺光,此後便再沒有人敢惹鞏家。這個叔叔據說逃到北方某個地方落草爲寇了,手下有一百多弟兄,正因如此,官府對鞏家所做之事,一直睜一眼閉一眼,不予理會。
“哦,原來是借了土匪的勢力啊,那就好辦了。”寧標嘿然笑道,“我們章家最喜歡和土匪海盜打交道了,對了,前些天咱們滅掉的那個小瓦崗的大頭領好像就姓鞏,不會就是這人吧,叫什麼名字來着?”
旁邊幾個自衛隊員都想不起來,後來還是躺在地上的猴子說道:“只記得外號叫黑熊,是姓鞏,名字誰耐煩去記?”
鞏得奎聽得面色大變,他那個當土匪的二叔外號就叫做黑熊,到底是不是這人所說的小瓦崗首領他不清楚,不過聽他們的話頭,事情好像不妙。
問過了鞏得奎,寧標又去找那些被嚇得戰戰兢兢的茶農們問話,從鞏家的詳情到鞏家歷年收茶葉的價格,問得極爲詳細。這些茶農也不是傻的,眼見壓迫他們多年的鞏家有望被推翻,這些人裡面有膽子稍大的,便把鞏家的情況全說了出來。
要說這鞏家做得也實在過分,壟斷了當地茶葉生意之後,將收購價格壓得極低,這些茶農種了茶葉出來,辛苦採摘加工成茶團之後,賣出的價錢卻僅能餬口而已。而且萬一在什麼地方得罪了他們,茶葉就會被惡意壓價作爲懲罰。茶價本來就被壓得極低,只要再下壓一點,這些茶農就可能賠錢。
聽着這些茶農們七嘴八舌地控訴,寧標心中漸漸有了一個想法。
被自衛隊殺死或抓住的那些打手,屬於杭州這邊特有的一股勢力,當地人管這種勢力叫做打行。
顧名思義,這種打行,就是以打架爲生的一種地下組織。他們手下各有一班無業遊民,會受僱於一些大商家等,做一些打人之類的上不得檯面的事情。這些人像一般的地下勢力一樣,各有地盤,好勇鬥狠。杭州作爲東南的商貿中心,商家衆多,也養活了大大小小的幾十家打行,算是一道奇特的風景。
幾十年前,曾經有過多家打行合作,圍毆官府,將浙江布政使打傷的事情,最後竟然也不了了之。
有的商戶僱打行打砸競爭對手,對方也可能僱另外一家打行對抗,有時雙方乒乒乓乓地打做一團,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只要最後不鬧得太過火,官府竟然也不怎麼過問。
這些人出手多有分寸,一般不會殃及無辜,也極少出人命,久而久之,竟然成爲了當地的一種特色。這次這個紅花行中的高手出手打死了自家一個自衛隊員,箇中原因就連那些被俘的打行成員也說不清楚。
據被俘的那些打行中人交待,他們紅花行共有四十多個打手,實力在衆多打行中屬於中等偏上的。紅花行共有兩位首領,被殺的那個高手是他們的大哥,名叫雷恩,在衆多打行裡面都是數一數二的高手,另外還有一個軍師,名叫趙海成。
寧標分析,他們剛到杭州,與這雷恩算是意外相逢,這雷恩專門針對自家的可能性不大,一切應該只是個意外。
從船上過來支援的兩個班到達已經是一個多時辰之後的事情了,當時天已經黑得透了。寧標留下一部分人照顧傷員,看守俘虜,自己帶着一個班的人手直撲鞏家,在擊殺幾名反抗的家丁之後,將鞏家上下三十多口人全部抓了起來。
鞏家家主鞏爲民是個黑胖子,模樣與小瓦崗那個黑熊倒是有幾分相似。被抓之後連連叫道:“衆位好漢,不知我鞏家哪裡得罪了諸位,我願意出銀子贖命,還請開個價碼出來。”
寧標道:“我們不是什麼好漢,只是規規矩矩的買賣人。我們不過想從茶農手中買些散茶,你家公子不該過分逼迫,如今出了人命,事情總該有個了結。乖乖跟我們走吧,到時候聽候我家老爺發落便是。”
那鞏家父子還想求饒或威嚇,被自衛隊員直接堵上嘴巴,丟在了一邊。
寧標命隊員們搜查了鞏家,最後將鞏家銀窖裡面的兩萬餘兩白銀,以及一些珠寶首飾之類貴重物品全部啓了出來,連夜用車運到河邊,裝上小船轉運到了章家大船上。
鞏家還有近百石存糧,以及存儲的幾千斤精品茶餅,同樣被裝運乾淨。
臨走之前,寧標告訴那些被嚇壞了的茶農:“鞏家爲富不仁,我們章家爲你們除此大害。今後你們的茶葉將由我們章家包銷,價格絕對公道。”衆茶農深怕走了老虎又來一頭餓狼,但是對這羣兇人沒有一點辦法,也只能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