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縣令心中鬱悶無比:“你那哥哥明明就是本縣黃老爺我派人去抓來的,此時怎麼就成了匪人綁架了?難道本縣還要把自己抓起來明證典刑不成?”
他索性來個一招鮮吃遍天,說道:“你要報案,同樣要寫狀紙,還要提供你那哥哥的姓名年貌,身體特徵,以及賊人的人員特徵等等資料,同樣要先報刑房備案,待本縣派人偵察明白之後再下發海捕文書抓捕賊人,營救你那兄長。退堂!”
這次他學乖了,不待章澤天說話,就要宣佈退堂。可是便在此時,只聽後堂一片混亂,隨後便有一夥與堂上這些“熱心鄉鄰”穿着一樣的人,從後堂扶了幾個人出來,正是被他和欽差太監馮承恩抓來的章澤瑞與章致遠的家人。
這些人顯然也是章澤天口中的“熱心鄉鄰”,與堂上這些人唯一不同之處,便是從後堂出來這些人手中的長木槍上面都裝着半尺多長的鋒利槍刺,而且多數人的刺刀之上都是鮮血淋漓,顯然剛剛救人時開了殺戒。
“他們剛剛刺殺了什麼人?”這個念頭在黃縣令的心中閃過,隨後便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冒了出來:“很可能就是欽差帶來的那兩個大內侍衛!”
章家這些人被抓來之後,爲了勒索財物,也爲了保密起見,並沒有關進縣衙大獄,而是關在了刑房自設的“班房”之中,平時便由莊班頭帶領壯班人員看守。
今天看守章家衆人的,就是目前正在堂上站班的莊班頭和兩個壯班差役。此時這三人都沒在這裡,班房又不能沒人,而能夠進班房,也經常進班房去逼問章家衆人,捏造章致遠罪證的,便只有跟隨欽差太監馮承恩而來的兩個大內侍衛了。而且若不是那兩個侍衛逼問章家之人時不願意壯班的外人在場,這些人也不會來這大堂上給自己站班。
只聽這些“熱心鄉鄰”中領頭的一人對章澤天說道:“報告教官,在刑房班房之中發現大老爺和七太老爺的家眷,正在被兩個傢伙毒打。那兩個傢伙被我們幹掉了,人已經救出來了。”
“好,找個地方,先讓大老爺和七嬸等人休息一下,我和黃縣尊還有些事情要談。”章澤天囑咐了自家自衛隊員們幾句,絲毫沒有揹人的意思。然後換了一副笑臉,轉身對黃縣令躬身說道:“多謝老父母,爲學生分憂,原來已經將家兄從匪人手中救出來了啊。”言辭之中絲毫沒有剛剛與手下說殺人劫人之事已經被縣令聽去的覺悟。
黃縣令聽着章澤天客氣恭敬的語氣,看着章澤天眼中裡面閃現出來的殺氣,心情早已從開始時的憤怒變成了恐懼。此人在縣衙之中明目張膽地殺死大內侍衛,搶走在押人犯,顯然已經絲毫不把官府的威嚴和王法放在眼裡,很可能已經打定造反的主意。自己這個害他的縣令,在他心目之中的仇恨值,恐怕只能那個害人不淺的馮承恩能夠比得過了。看來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只是此時恐懼已經影響到黃縣令的思考和表達能力,他心中明明想着要與章澤天虛與委蛇,而嘴巴卻不受控制地說出了喝斥的話來:“大膽章澤天,竟敢刺殺大內侍衛,殺官造反,你就不怕誅滅九族嗎?”
章澤天哈哈一笑,對着黃縣令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到了此時,你還要跟我說什麼滅族之事麼?在決定動我章家之前,你們難道還想過給我家留下一條生路,以便終生與你們爲敵麼?”
黃縣令聽章澤天直接將話說破,剛剛因爲驚嚇而站起來的身體彷彿一下子失去了力氣,雙腿一軟,又坐了下去,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今天死定了。可憐我十年寒窗苦讀,一朝釋褐爲官的興奮,爲銀子苦惱的兩年,前幾天見到發財途徑的狂喜,全都要化爲烏有了,可憐我今年才三十五歲啊。”
便在此時,一箇中年人從大堂的正門走了進來,站在章澤天的對面,對章澤天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此人正是白信,章澤天到了縣城之後,便打聽到欽差太監馮承恩今天中午在戶房芶司吏家赴宴,讓白信去了芶家,找機會做掉那狗太監。
章澤天看到看到白信點頭,知道事情已經辦成了,剛剛斥責黃縣令時的怒火也稍稍平息下來。
他看了看坐在那裡魂不守舍的黃縣令,又是一躬到地,說道:“老父母,學生本來還有一事想請老父母做主,本族在外爲官的七叔章知府諱致遠的家人被匪人劫持之事,不料縣尊也已經派人解救出來了,學生感激不盡,這就把人接走了。多謝縣尊。”
黃縣令此時已經無心與章澤天演下去了,對於章澤天這話完全沒有迴應。章澤天也不在乎,接着說道:“學生剛剛得到消息,專程到即墨查案的欽差馮公公,今天到縣衙戶房芶司吏家中赴宴時,被人害死了。此事重大,縣尊要認真對待纔是,否則於縣尊今後升官發財恐怕會有干礙。”
黃縣令無精打采地說道:“嗯,反正你連大內侍衛都已經殺了,再殺一個太監也算不了什麼。”
正在此時,黃縣令身後的簾子一動,遲到許久的刑名師爺王安走了進來,對黃縣令耳語道:“縣尊,學生已經查明,經番章家的三老爺章澤天帶人來縣城,恐怕不好對付……”說到這裡,他忽然注意到大堂上的人羣,抖手說道:“哎,既然已經來了,說什麼都沒用了。章公子,事已至此,人你已經接出來,此事你打算如何收場?”
章澤天點頭說道:“嗯,終於來了個明白人。黃縣尊,王師爺,事已至此,你們打算如何收場?”
黃縣令擡起無神的眼睛,看着章澤天說道:“還有什麼可以收場的?你們殺官造反,難道給我留下活路了麼?我是此事的主使之一,你殺了我便是,只希望你記得這裡是你的家鄉,即使造反也不要多造殺業。”
章澤天連連搖頭,鄙視地看着黃縣令,問道:“這就是你們這些讀書人解決問題的辦法?除了殺人和讓人殺之外,就沒有一點別的主意了?”
他又看了看在旁邊欲言又止的王師爺,說道:“算了,還是我給你出個主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