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白浩南打電話請教於嘉理,那邊慵懶:“這多麼簡單,昨天你做得很好,超出所有人意料水平的好,這證明了你有這個能力,有這個實力,還有最重要的執行力,放在別人身上很可能比較縹緲的足球比賽,什麼狗屁倒竈情況都可能出現的球賽,你卻能真正的按照一場秀的標準,做出了明星級的表演,經濟效益、社會效益雙豐收,連我在桂西都能看到關於江州足球的報道,更不用說現在初步統計出來的球場門票收益和周邊產品銷售,你以爲找到這種各方都覺得靠譜的增長點很容易?要拉攏你了,去吧,少說多看,必要的時候裝得魯莽點,像個搞體育的粗人,這是你的強項,我們很可能會是一個系統的。”
什麼系統?
白浩南完全懵逼啊,於嘉理都不耐煩解釋了:“統戰系統嘛!我是屬於工商聯合會的,做生意的大老闆都會被牽扯到這裡面,在政府引導領導下嘛,你應該……我也不知道會把你歸到哪一類,反正就是拉攏你成爲政府的人,成功人士都應該爲政府搖旗吶喊,這是規矩,你得懂事。”
哦,這麼說,白浩南就懂了,他比誰都懂,在溙國和緬北都懂。
所以想來想去,還是帶着李琳吧,她當初跟隨於嘉理就專幹和政府打交道站臺的事情,細節上絕對妥帖。
這回是有司機開着那輛商務車過去了,李琳纔不會覺得白浩南是在避免單獨相處,全程高興的整理各種今天開始爆發出來數據,她那工作微信羣裡面各種數據消息就跟刷屏似的,俱樂部現在二十幾號員工就是以當初宋娜和阿威在那健身中心招聘的人手爲班底,加上培訓集團又支援了幾個人組成的,辦公區在體育場下方建築裡,不豪華也不大,卻忙得非常開心,然後看看白浩南低頭擺弄的舊手機,小心詢問:“馬上配一部觸屏手機給你?現在都用微信、支付寶還有QQ呢。”
白浩南擡頭笑笑:“不用,對我來說這些東西都用不着,越少干擾越好,你關注下白華和劉浪的生活安排,讓白華不許只睡在機房,能儘量幫他介紹個女朋友最好,劉浪也早點把女朋友接過來,現在要朝着長遠的方向看,要讓所有人生活過得好些。”
李琳認真的嗯,記下來,她是反應慢,起碼二十分鐘過後,看白浩南依然低頭在翻看舊手機,才忽然有點心疼:“可……你……”
現在白豆跟爺爺都還住在訓練營的板房,她也是,可都比白浩南好,白浩南基本上到處流浪的,今天早上喬瑩娜剛走,伊莎和陳素芬從來不客氣的。
白浩南詫異:“啥?”
李琳就不說話了,低頭嘟着嘴繼續寫自己的。
車廂裡很安靜,司機都悄悄開了點收音機,不出意外的果然是電臺關於江州足球俱樂部的熱烈吹捧。
白浩南聽得有點嘴角抽笑,指機頭給李琳:“記得安排給電臺幾位老師該送紅包送紅包,最起碼請吃飯,邀請到包廂看球。”
李琳繼續嗯。
白浩南所有的思維都是圍繞俱樂部來的,哪怕手機上連粟米兒都發來了短消息祝賀他,白浩南都是看過就刪,整個手機短信箱裡乾乾淨淨,根本就沒有和外界複雜聯繫的需求,他不在乎。
但終究有些東西不可能迴避。
司機按照地址把車停在一片明顯的政府機關樓前,李琳只下車問了下,立刻就有人殷勤的給帶路了。
有人說衙門難進官難見,那得看是什麼人去什麼衙門,起碼李琳這樣的秘書顯着白浩南多少也是個億萬富豪級別了,雖然車不太高檔但也符合低調水準,臨出門才換上的黑色西裝是李琳拎過來的,白浩南那派頭神情也對得起別人的仰視。
三言兩語走進一片繁忙的會客廳,那位鄭處長就介紹了另一位官員過來,還是個姑娘,不算很漂亮,但氣質不錯,自我介紹是團市委工作部的副部長,姓沈,以後在工作中就多多交流溝通了。
工作中哪有什麼交流溝通?
白浩南莫名其妙,但謹遵孩兒媽說的話,笑着點頭握手然後做着認真的樣子傾聽,傾聽對方解釋團市委工作部的性質內容,基本上的就是面對青年人做工作,而且還得是先進積極的青年纔是工作對象,那些不得勁的不帶着玩兒,白浩南是這麼理解的。
然後就邀請他跟着一起進旁邊的兩三百人會議廳參加會議,還坐第一排!有銘牌的那種,李琳對着坐在白浩南後面,她確實見過場面,表情顯得很沉着穩重,但白浩南知道她啥都沒想,沒準兒盯着白浩南西裝領子能琢磨如何挺括點呢。
學習什麼全會精神,一坐就是倆小時,接着又是一系列的會議安排,全都是江州市團委關於各種上面指示文件的學習精神研討會,今年全市團委工作會等等,一直要持續四天,今天週一不算!
那就是全週五天都要耗在這裡。
白浩南頭痛,想說自己特麼要訓練隊伍的,還是想起於嘉理的話,忍住了沒做聲,只能傍晚回去跟隊伍交流,白天全坐在這裡畫陣型圖了,倒也清淨充實。
結果好不容易捱到下午五點收工,那位沈副部長又交給他一張關於青年幹部學習班的報到通知書!
白浩南看上面列出來的時間,從下個月中旬開始每週三天,然後持續六週!
終於沒忍住,客客氣氣的解釋:“我是個足球教練,每天都要保持對球隊的訓練工作……”
那位沈副部長居然糾正他:“是主持訓練工作。”
白浩南想撓頭忍住了:“好,主持,從上週開始我們進入了聯賽期,幾乎每週我都要在主客場……也就是不同城市的賽場帶領球隊比賽,沒有辦法這樣花費時間來上……這個學習班……”
其實他忍住的是想問老子學這個搞球用?
沈副部長很有耐心的等白浩南說完,心平氣和的從頭解釋:“我們是接到市政府要求,加大對體育項目先進青年幹部培養,這個課程肯定也會考慮到青年幹部們正處在年富力強,社會責任和企業工作全面擔綱的實際情況,所以儘量脫產,不能脫產的特殊情況要寫申請,這個未來是要列入考評檔案的,我們可以通過視頻函授打考勤,函授課程每天壓縮到兩小時,但幾個課程節點還是要儘量安排參加,學習班開班、總結討論、領導結業,另外涉及到學習中的論文、報告,都不能少。”
這語氣呢,就是不溫不火,不討論該不該做不做的問題,就是必須得照着這個節奏來。
白浩南不想得罪姑娘,而且知道爭論這個沒啥用,一貫的雞賊:“我……能不能安排秘書來代替我學習?”
沈副部長看眼站在旁邊連忙涌起微笑的李琳,沒啥煙火氣:“如果所有的青年幹部都安排秘書來學習工作,那麼整個工作機構全都是秘書?這是市領導對團建工作的高度重視,也是對體育工作者的重點培養……”
一長串呢,白浩南聽下來就是一句話,別給臉不要臉。
老實說,以白浩南現在的心態,這一天坐下來已經昏昏欲睡了,也知道這個臉不要,那就叫打臉,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點頭說好,自己按照視頻函授來申請吧,具體的時間地點安排,他還得看那幾個節點自己在什麼城市。
沈副部長沒傲氣的,笑笑把通知交給了李琳:“我看這確實要委託秘書同志梳理好時間,這是非常重要的學習任務,關聯到後面一系列的工作安排跟工作重心,所以絕對不能出錯,不能掉以輕心。”
李琳連忙雙手接過通知書,有她在,禮儀上確實半點都不會差。
白浩南堅持着禮貌告別,上車就有點忍不住的使勁拉扯開領帶,他就是匹野騾子,什麼時候被這樣拴成過牲口?
李琳捧着通知書小心翼翼的看完:“我……能給於小姐看看麼,興許她能出點主意。”
白浩南早就不耐煩了:“隨便隨便……”這會兒只想抓個戰術板來,哪怕是玩玩上面十一顆球員號碼分佈,都比研究這些什麼政治工作有趣。
於嘉理聽了李琳囉裡囉嗦的彙報,還批評她準備挨着念:“你怎麼回去他那一點都沒學着聰明點,直接拍照拍給我看!”
李琳才恍然大悟。
不過這些於嘉理就清楚了:“哎喲,白浩南,你這不是統戰對象,這是要把你拉進體制內啊,這是直接把你當成青年幹部培養,未來是可能當官的,我們家居然出了個官!稀罕稀罕!”
其實於嘉理這句話還真是說錯了,什麼叫白浩南被拉進體制內,他從頭徹尾就是個體制內!
他們這種從體校出來的孩子,哪怕白浩南是最後一兩批的體校球員,從他們十二三歲拿體校補助津貼,就叫做行政意義上的參加工作!
他們是屬於體制內的國有資產,曾經的體委就是專門管理這種國有資產的。
再舉個例子說,那個考足球教練員資格證,聽起來好像最低一級簡單得要命,隨便去報道學習幾天就能拿到資格證,實際上必須要求是體委系統內的人,或者體育專業的學生畢業生,所謂的普普通通社會人,是沒法參加的,也就是這兩年稍微有點改變,不然連陳素芬這種體院畢業的都很難跨專業學。
白浩南哪怕退役了,他其實是根紅苗正的體制內成員,就好像退伍兵,不,準確的說更接近於退伍軍官,他好歹也是已經打上了職業足球頂級聯賽的高等級球員。
陳素芬晚幾年取消了制度,都不是這種情況。
至於白浩南是不是寫過入團申請書,那都不重要了。
現在需要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