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起來還是當初手機拍攝上網的片段,但這些白浩南曾經公開講過的話被剪輯得很快,只有最重要幾句,又跳轉到他在林城小學給家長們描述的:“這些孩子的天性,就是他生命本來的樣子,我們不能強硬的更改,別把一塊白銀黃金,非要打造成金剛石,幫助他們成長成原本狀態下,最美好的樣子,就是我們訓練營的目的。”應該也是某位家長的手機拍攝的。
然後就是大量白浩南在本次比賽前後的畫面,幾乎都是靜止的照片被剪輯出來,和充滿動感的賽場對比,畫面很漂亮,但解說就帶着國家電視臺最擅長的那種煽情:“西南地區的的七月,綠樹成蔭的綿林城東這片山脈下的足球培訓中心裡,還是被高溫籠罩,哪怕駐足在樹影下,依舊會感到炙熱的空氣在擠壓着呼吸,但能夠嗅到空氣中熱血澎湃的熱愛,對足球的熱愛,目光順着這片綠茵場延伸的方向看到那些揮汗如雨的少年,就彷彿看到山坡上漫山遍野金黃色的蒲公英正在迎着陽光綻放……”
哪怕當着兒子,白浩南還是有點受不了這種感覺:“臥槽……特麼誰寫的詞兒……”
三位孩子媽不約而同的抓手邊東西砸他:“不許說髒話!”
伊莎還補充:“劉浪寫的,國家電視臺看了就拿去用了……”
白浩南惡狠狠:“回頭扣工資!”
喬瑩娜哈哈笑:“我覺得還行啊,很有散文的風格!”
伊莎不滿:“別說話!”她臉上的自豪肯定來自於片子,而不是片子裡的主角,陳素芬純粹嘿嘿嘿的笑着看熱鬧,等到畫面開始出現分區賽和決賽圈,就得意的指那些白浩南幾乎都是被仰拍出來的形象,那當然就是她拿着手機拍出來的結果了。
“二十年前,白浩南也是從這片綠茵場上走出來,帶着少年熱血的夢想走上職業足球的賽場,在十多年的職業生涯中,他經歷了一些和足球有關的故事,有喜悅,有遺憾,有憂傷,也有更多難以言說的時光,二十年後,熱血少年長大了,他站在了綠茵場邊,和小時候一樣,綠茵場依舊在炙熱的陽光下,依舊瀰漫着綠草的清香,山坡上,蒲公英依舊安靜綻放,他成爲了少年的守護者,等待着花開,傾訴着力量,像一隻候鳥離去又回來……”
白浩南都要吐了!
草特麼的什麼玩意兒啊。
可三位女性顯然是看得有點眼睛亮晶晶的,陳素芬甚至有點感動,開始的嘿嘿笑和指手畫腳都不見了,雙手撐在下頜邊專注的凝視畫面。
連狼吞虎嚥的孩子們都目不轉睛的看着電視屏幕,夢丁還帶頭:“老白!”
回頭看一眼兒子們眼中那自豪和崇拜的目光,白浩南又奇蹟般的發現嘔吐感不見了。
因爲片子裡,甚至剪輯了那個石破驚天的遠射,白浩南在職業生涯最後一個進球,作爲轉播了所有頂級聯賽的國家電視臺,肯定能夠輕易的找到這點素材,白浩南二十年職業生涯裡可能最美妙也最改變命運的進球。
彷彿他從來都不是個浪子,完全正面塑造出來的那種偉光正,根本就不像他了。
那羣穿着時尚服裝站在訓練營的U12梯隊孩子,和他們穿着球衣馳騁球場的畫面交替出現,白浩南氣勢不凡的問他們是不是會在男子漢的這條足球道路上前行,孩子們激動不已的齊聲呼喊……
畫面中樹立的形象是很新鮮,和以前所有人印象中的教練,特別是青訓教練不一樣。
整整十分鐘的個人專輯般宣傳片,這都是多高的待遇了?
馬兒這樣曾經叱吒國內球壇的國家隊隊長,好像都沒能有這樣製作精美的專題片吧,白浩南踢了二十年職業足球,更沒得到過這種露臉的機會,怪不得老陳剛到達時候看着白浩南的表情有點激動,可能他也終於看到了自己孽徒有若涅槃重生的浪子回頭了。
白浩南還有點不由自主的皺眉頭,看放完了專題片,漂亮端莊的電視臺主持人在青訓教練的背景板前開始侃侃而談這樣的青訓教練會給足球運動帶來什麼樣的風氣改變時,終於開口:“我不是說了主要宣傳林城小學麼?我這個時候……這也太高調了,我有仇家,還有那麼多不光彩的黑歷史,這一股腦的全都捅出來,很難看的!”
伊莎用筷子頭指指屏幕:“訓練營這麼大的場面,不算桂西基地投資也過了兩千萬,誰是最大的投資方?林城小學的校長,還是於老闆?你說我應該問問誰的意見?於老闆都支持宣傳你,林城小學這樣的合作者到處都能找到,但你這樣的教練纔是稀缺的,這點主次關係你怕是搞錯了。”
以往她的穿着打扮都帶點古靈精怪的,現在卻有種職場精英的派頭,最差也是個部門經理、項目總監的那種,白浩南忽然有種給老闆彙報工作的幻覺,雖然他也沒打過什麼工,再看看電視畫面不吭聲了。
這姑娘不甘平庸的心氣兒十幾歲就那麼強烈,現在更變本加厲。
這一期《少年足球傳》看起來就是專門介紹林城小學隊的,開場關於教練的介紹之後,還是給到了林城小學的畫面,嶄新的培訓中心大樓,生機勃勃的訓練場,設備完善的宿舍,還有牆上張貼的各種訓練計劃表、食物營養搭配,最後還有文化課教師充滿激情的講臺動作。
這看起來就正常得多了,可張銳作爲校方領導的鏡頭一個都沒,緊接着介紹就轉到了高原訓練基地!
因爲林城小學的孩子穿的球衣都是統一配發的那種綠白條紋衫,從江州訓練營開始全都被阿威很精心的設置成了這種頗爲青春的色調,但所有球衣贊助等商務運作現在都在伊莎這裡,蒼涼荒蕪的高原上坡上,遠鏡頭裡原本都是宗明訓練營的梯隊,現在看起來也被混淆成了林城小學的隊伍。
解說提到的這是林城小學的孩子在高原集訓,同時也跟邊窮地區的孩子結對子聯友誼……
畫面切得非常之巧妙,把賽場上高接低擋的阿興做了個特寫,然後就是一大羣臉上還帶着高原紅,頗有點髒兮兮的山裡孩子,卻穿着綠色條紋球衣擠在鏡頭前嬉笑踢球的場面。
白浩南又有點匪夷所思的喔靠:“什麼時候林城小學這支隊去了高原,還去搞了這種事情的?”
喬瑩娜都幫伊莎說話:“有些東西是宣傳需要,總不能在這裡宣傳宗明訓練營吧,這也從一個側面把林城小學的專業性提高了,有幾支小學隊伍能夠安排到高原集訓?”
白浩南開始撓頭,因爲後面還有不少貴黔訓練營的鏡頭,老宗是從自己開煤礦的山區也扶貧弄了幾個孩子出來,現在故意把那些窮困孩子的鏡頭混在其中,感覺林城小學做了不少扶貧工作,現在的隊伍裡面也確實有幾個從貴黔來的。
最後甚至把畫面都放到了桂西那座收購下來的民辦大學,雖然到處還都是工地也沒有強調地標方位,但解說裡表達的是林城小學正在以足球教育產業化爲契機,要走出素質教育的新局面來,官話套話一筐一筐的。
白浩南都嗤笑了:“於兒會同意這麼幹?”
伊莎撇撇嘴:“是她非要把這堆桂西的鏡頭塞進去要我們遞給國家電視臺的,怎麼編是人家的事情,我們只是提供了大概的文本和各種素材鏡頭,她算盤確實打得大。”
白浩南看着電視上的主持人感嘆優秀的教練、優秀的學校、優秀的少年球員之類時候,有點發愣,這好像不是自己要的場面吧,遲疑了兩秒,還是轉身給兒子們包烤鴨,嘴裡嘟噥:“你們個個都能幹,高興就好,我當好我的教練就行。”
喬瑩娜溫言:“還是擔心那個仇家的事情?”
白浩南沒有給馬兒明說這事:“我自己一個人的話,沒什麼可怕的,主要還是孩子家人,這纔回來一兩年,如果能不做聲的搗鼓幾年,各種事情準備好了,再開始冒頭,能夠儘可能的帶成年隊打出成績,纔開始對我自己包裝宣傳,我都有打算的,現在……還是感覺一個個都再使勁拽着我加速跑!”
喬瑩娜單手撐臉蛋,看白浩南把最粘着他的二二抱坐在膝蓋上喂烤鴨,聲音更溫柔了:“也許你荒唐了那麼些年,現在越來越踏實靠譜,大家都忍不住想看到最好的你。”
白浩南只能做個鬼臉。
果然,等於嘉理浩浩蕩蕩的帶着女兒抵達以後,安排助理保姆什麼的都在外面大堂吃放,自己放手讓女兒歡喜的跑到兄長中間去,一點不害臊的過來彎腰親白浩南:“看見電視節目裡面的專題沒?明年如果這個比賽還要搞,我們就準備投資贊助拿冠名權。”
白浩南接過還在襁褓裡的小女兒,低頭看着脣紅齒白的小不點頂着一頭柔軟的黃毛對他笑,真是心都要化了,更沒脾氣:“你喜歡就好,不過這個投資回報有把握嗎?我們手裡的小球員要賣出好價錢,還有好幾年時間的,U14、U16的梯隊還沒有那麼多拔尖的孩子。”
於嘉理調戲的拍了拍陳素芬的屁股才坐下來,伊莎還有主動起身幫她拿碗筷的行爲,於嘉理嘻嘻的讚美了伊莎的新造型,然後迴應白浩南:“我準備從平京以後去趟綿林跟他談一下,這個中學校長希望他就不當了,過來全面接手足球教育集團的經營管理,這是個很大的市場,甚至比老於之前的汽車產業更有未來,必要的話,我把翡翠中心賣掉,也要全力以赴的轉到教育集團的產業上面來,這個朝陽產業會成爲我們的主心骨,未來會是比嘉正集團更爲龐大的產業,利潤回報不是按照你那個足球規律來的。”
好久沒聽見翡翠中心的名稱了,白浩南艱難的把目光從小女兒臉上移開看了看於嘉理,孩子媽心領神會:“翡翠中心能夠掌管國內市場的原料平臺,每年的交易額讓各方垂涎已久,我正好可以逢高出手,畢竟你沒有在緬北繼續耕耘下去,那位風韻猶存的行政長官現在也開始轉向首都發展,我需要投入的維持費用就會越來越大,之前的遠景規劃肯定需要調整,現在擊鼓傳花一樣把這個很可能會摔碎的聚寶盆賣個好價錢,我是不是很聰明呢?”
白浩南笑笑點頭,沒說話,陳素芬和伊莎表情多多的對看幾眼,可能也是對那位行政長官好奇吧。。
於嘉理真是個瞭解他的:“她們很好,做母親的……”
白浩南擺擺手:“我不需要知道她們的情況,你的商業決定你自己做主就好,既然你的打算是把訓練營做成教育產業,那我當然沒意見,我負責做好教練這塊的工作就是了,其他你們纔是專業的。”
喬瑩娜笑着插話:“那就我這個醫生幫不上忙了。”
於嘉理很正式的轉身面對:“喬姐可別這麼說,這次老白帶隊出成績,也有仗於電視大賽甚至歌曲的曝光傳播,我們在桂西都能拿着去跟有關部門談,他雖然不是商業上的掌控者,但卻是這艘船的船頭,我們現在這種關係,與其說小氣吧啦的爭風吃醋,如果還墮落到什麼爭寵後宮之類,那也太可笑了,相互支持幫助,幫助老白實現夢想,也是在幫我們實現個人價值,對不對?”
喬瑩娜對這種現代獨立女性的思路無比贊同:“早就不是嫁個高富帥就叫美滿生活的年代了,應該是我努力成功了,想找高富帥就找,找個只會踢球還一堆孩子的奶爸也行,選擇權都在我!”
母系社會思維的伊莎就更不用說了,還鼓掌,熱烈的端了杯子要跟於嘉理和喬瑩娜慶祝下。
也就陳素芬這發小試着幫白教練問問:“那老白究竟算是拿工資,還是分紅,又或者是家用給點零用錢呢?”
白浩南確實沒啥收入。
身上是有幾張銀行卡,以前李琳跟在身邊的時候,幾乎一應開支都是秘書處理了,現在陳素芬經手比較多,反正成天撲在訓練場的白浩南確實沒看見什麼現金收入.
好像從前當職業球員的時候養成花天酒地的消費習慣,十三四歲就開始拿運動補貼的白浩南還真沒缺過錢,哪怕溫飽問題在蓉都和桂西都瀕臨邊緣,他也沒着急過,大不了當鴨子也能活下去。
等到了溙國緬北就更是沒多少貨幣的概念了。
也許這種頗爲奇特的金錢觀,也讓白浩南有點與衆不同吧。
於嘉理的說法是這麼成天忙於事業的男人,生活上哪裡還需要什麼錢,男人就是兜裡錢多了才騷包,不用再莫名其妙的增加吸引力了。
感覺白浩南瀟灑亂搞了二十年,現在報應來了只能當兒女奴。
好在他也挺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