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國家電視臺選擇的比賽現場就在這座巨大的室內場館裡，連主辦方自己都在反覆磋商協調，白浩南卻因爲跟隨喬瑩娜來熱場排練，提前來過了這個場地。
從組委會的角度來說，要把這次全國小學生足球比賽搞成有新意的全國直播大賽，難度還是不小的。
觀衆們在電視上看見的所謂直播綜藝選秀節目都是演的，起碼一週一期的節目很多都是集中起來一次性拍幾期甚至一股腦在演播廳裡拍完。
因爲這樣的成本纔是最低的，不然光是那麼多明星嘉賓的檔期、食宿費用等等都消耗成天價了。
然後播送的時候一定要裝成好像每週大家聚在一起做這個節目，多麼精心多麼忙碌和放棄了多少事情。
也只有拖成每週一期，起碼得把一季節目拉長在一兩個月之上播放完畢，才能引起最大的社會影響跟經濟效益，很多廣告商沒準兒都是後面才貼上來蹭熱點，還有很多炒作的項目也要有足夠的時間反饋期才能形成社會市場的熱度。
之前組委會也有想過這麼幹的。
這也是白浩南跟隨喬瑩娜熱場，坐在旁邊不聲不響觀察並收聽八卦得到的消息。
連國家電視臺這麼高大上的承辦方，對於整個足球大賽的製作比賽過程也在不停修正，並不是一開始就完全制定了周詳的整體時間表，畢竟第一屆，大家也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繼續搞，純粹都是在摸着石頭過河。
起碼第一階段的分賽區以後就發現這麼搞不行。
首先有賽區從頭至尾就沒有安排過觀衆，空蕩蕩的看臺上什麼人都沒有，哪怕燈光設置是隻照亮中心賽場，但偶爾掠過的鏡頭還是發現這點，這跟國內職業聯賽興起之前的專業比賽一樣，所謂的全國足球盃賽八九十年代很多都是這樣關起門來自己踢，壓根兒就沒有社會效益，關鍵是踢的人沒勁，看的也尷尬。
沒有觀衆的賽區，明顯沒有西部賽區這種坐滿了兩三千觀衆的賽場效果好，無論現場收音還是鏡頭切換的豐滿程度，西部賽區都挺好。
所以有領導發話了，必須得坐滿觀衆，而且是大場地上檔次。
國家電視臺辦事兒的好處就在於不用太考慮經濟問題，這種兩萬人級別的體育館在國內都沒多少，還是立刻有相關部門給安排過來，但問題也就在這裡了，國際大牌樂隊過來演唱一晚光搭建場租都得上百萬了，這可不是電視臺自己提供個演播廳就能完成的綜藝節目，每天算上百萬的費用搞一個月？
再有行政命令也架不住這麼燒錢吧？
所以坐上萬觀衆集中拍幾天，然後回頭一截截的放，這不科學啊！
演播廳這麼幹，是因爲那幾百個觀衆都是捧哏的托兒，人家是到演播廳上班的，最起碼也是關係單位過來吃盒飯的客串，這上萬觀衆總不能全都吃盒飯吧？
也不可能要他們全都看了封口出去不說吧？
現在都是網絡時代了，架不住誰拍照回頭網上一曝光，那不全都穿幫了？
所以直到各隊抵達報到以後，組委會才宣佈整個決賽圈要打四周，每週日打一天！
所有參賽隊簡直譁然，一個隊幾十號人在平京住一個月，這食宿費和平時的訓練場地費那都是筆大數目！
窮得叮噹響的西疆小學球隊是輾轉火車過來住在半地下的小旅館的，哪裡架得住這麼消耗？！
也就幾個有職業俱樂部梯隊背景的小學表示得跟上級申請費用，真正的傳統足球小學隊伍全都表示不可能呆這麼久，哪怕組委會表示已經安排了旁邊一所學校來承擔食宿都不舒坦。
來平京踢三四天比賽旅遊下，跟在這裡呆一個月簡直是兩碼事，何況這七八月到處都熱得明晃晃的平京有什麼可呆的？
這是白浩南親耳聽見有些教練和老師的反應。
在他們眼裡這就是份工作，說好了只出差三五天變成一個月，那不行！
有些隊伍把打到平京視爲無上榮光，有些人卻把這當成出差，可能這也是區別吧。
反正不管同不同意，這事兒作爲組委會也是沒什麼可商量的，只是通知一下，各隊看看手裡面的對陣表就準備在今天先把十六進八的八場比賽打完吧。
按照綜藝節目和電視大賽的形式，而不是足球盃賽模式的決賽圈比賽，就是在這樣一種局面下展開的。
沒有所有隊伍列隊入場、沒有領導講話，各隊領隊教練集中到一起開了個會就開始了，看來這最後的決定安排說不定都是連夜做出來的，白浩南啼笑皆非的拿着對陣表跟旁邊一所大學的住宿指南迴到自己的隊伍中間，馬兒作爲分管領導得跟組委會的人再接觸瞭解下。
少年們卻燃到爆！
從看見白浩南走回來，就齊刷刷的站在看臺上！
一個個把胸膛挺得老高，連不能上場的其他小球員都使勁拽了又拽自己身上的球衣，驕傲全都寫在臉上，對後面那些陸續進來的觀衆席上的人羣充滿自信！
所以白浩南的表情也從哂然變得慢慢認真。
是，現實就這麼殘酷，從來都不是他給孩子們展現得那麼理想主義，對於這些剛剛在睜眼看社會的孩子來說太真實太殘酷了，但如果不帶着理想去拼搏，怎麼知道這個世界又是充滿了希望的呢？
白浩南甚至都看見後面那些應該是臨時湊場的觀衆稀稀拉拉的儘量散坐，然後有部分區域正在指手畫腳的坐滿，這都是爲了照顧鏡頭的假觀衆吧。
但是孩子們依舊要在這樣的環境裡燃燒自己的熱血，甚至在白浩南這個明知道結果很可能不會如願的成年人心底，也還是要端着刺刀去拼一下。
不是嗎？
不拼一下怎麼對得起來到平京呢？
來都來了！
那就當成是個熱血的目標去衝擊吧，白浩南走到自己的小球員們面前時候，已經是這樣堅定的心態了，隨手把兩張紙折起來遞給陳素芬，自己面對球員：“第一支對手，就是來自東部賽區的第二名，對方踢得怎麼樣，有什麼特點，我都不知道，但這樣的對手你們怕不怕？”
三十多名孩子，瞬間爆發出來的吼叫，就像一羣狼崽子還帶着奶氣，但又充滿野性：“不怕！”
陳素芬剛要看東西，都忍不住笑了，查爾斯他們已經起身開始跟孩子們挨個兒擊掌鼓勁。
就這麼點叫喊聲，都讓整個亂糟糟的體育館內場幾乎所有人回頭看了下，估計也跟看傻子一樣，二十多名坐在後面看臺上的家長倒是立刻熱烈鼓掌加油，對他們來說已經來到全國最高賽場，已經是個資歷可以回去吹噓了。
上下半場各二十分鐘的比賽，一個小時就能打完，這塊據說是有三層地面，還可以安排冰球比賽的體育館場面鋪了兩塊場地，比西京那個大學體院館豪華漂亮多了，起碼球場旁邊的臨時座位全都是電動，一摁就伸出來呈梯狀排列，各小學球隊開始分配坐席，即刻開賽……
氣氛就在比賽這裡。
被安排在十一點纔有比賽的林城小學剛剛坐好，陳素芬正在給孩子們叮囑熱身時間和需要適當補水的體能細節，白浩南則跟打探消息回來的馬兒找尋對手座位，還讓查爾斯稍微關注下對方的孩子哪些是比較出挑的，嘭一下！
嚇了所有人一跳！
就在同樣用地墊鋪設、環繞廣告牌的賽場邊，專門鋪設了一片用方塊玻璃組裝的過道，還似模似樣的搭建了球員通道篷的那種，白浩南以前在藍風隊沒少靠在通道篷邊偷窺對手狀態，現在看見那通道篷做得花裡胡哨就有些訕笑。
沒想到這通道篷還有玄機，比賽球隊剛剛出來，通道篷骨架上固定的冷焰火禮花就在模擬的禮炮響聲中開始噴射煙花！
然後玻璃塊的地板開始不停閃耀，而且是帶着電腦排版的箭頭、心形、爆炸各種圖案，明顯把走出來的小球員們也嚇了跳，但全場氣氛肯定熱烈起來了。
還是白浩南在分賽場感受到的那種細節，總體政策是想把足球搞好，分管實施的相關部門心有餘而力不足，特別是涉及到體制的就敷衍了事推諉成風，但具體實施的承辦方又有大量專業而有思路的做法，再到各個球隊，也是有好有次。
這纔是現實嘛。
真的彷彿是世界巨星出場一般，帶着拖長聲音的介紹，兩塊場地稍微錯開點四支隊伍就開始上場比賽了！
起碼在目光所及能看見的部分都是坐滿了觀衆的，哪怕不少人漠不關心的在打瞌睡、玩手機、聊天，但整個場面是撐起來了，白浩南的小球員們很興奮，一個個在軟墊座椅上蹦跳加油，期待自己上場的時候。
白浩南就當他們在熱身了。
他看到的是確實有好幾位男女主持人遊走在賽場外面，應該是帶着鏡頭在做解說，還有不少編導在周圍場地拍攝，用陪着喬瑩娜來看見的場面，恐怕就是在收集素材吧。
據說這一天的比賽打完，後面一週都會每天播放宣傳，除了比賽還有大量的鏡頭需要其他彌補，而這種情況在後面的階段，將會愈發的明顯，因爲八進四、四進二到決賽，場次越來越少，可每週節目播出量放在那的，需要大量其他素材啊。
白浩南在琢磨這個。
眼前這四支下階段肯定不會碰上的球隊，他看都懶得看。
重點還是要如何打好眼前這場。
隨着中場一聲哨響，工作人員就過來引導下一輪比賽球隊去準備入場了。
陳素芬以漂亮的體能師身份和查爾斯一同能揹着球隊站到通道里。
白浩南靠在通道篷最起始的地方，看着經過自己的每一位對手小球員，恍若回到了自己那賊兮兮的球員時代，有點笑。
但沒影響他嫺熟的觀察每個孩子。
對方的小球員是注意到了他胸口上的宗明足球徽標，林城小學還沒這麼複雜完整的標識，但宗明足球訓練營是全部設計好了的，帶點歐式徽章氣息的徽標固定在每件球衣、運動服的左胸心臟位，孩子們的球衣上前面有林城小學的藝術體，後面是號碼跟姓名拼音，宗明的中英文字樣依舊在屁股上。
所以這讓對面的孩子們不太確定這個笑眯眯的大叔是什麼人。
最後過來的教練是個乾瘦的禿頂老男人，嗯，白浩南光是看他的穿着打扮還有眼神長相，基本上就把這位教練劃歸到了以前桂西那個仲教練的類別，起碼也是和老陳那個年代比較接近的老式教練，他的表情態度都不可能是個很容易接受新東西的人。
那麼他的球隊，結合白浩南看見的這些孩子身體特徵，走路動作的態勢，大概能猜測這還是以基本功紮實、耐力較強，甚至還可以加上陣型打法比較嫺熟的標準老式青訓球隊了。
白浩南就像以前看完所有對手狀態，笑眯眯的準備回去跟老陳彙報一樣，對對方的教練還有個笑容，老教練並不狹隘，也稍微笑了下伸手跟白浩南握手。
轉身的白浩南才發現，有臺攝像機和三四個人的拍攝小組一直鎖定着自己，他們的編導是個看起來挺白淨斯文的小夥子。
對上白浩南的眼神還有笑意讚揚：“非常棒，專門等在通道口跟對手教練握手的教練，您是我看見的第一位，很帥！”
白浩南哈哈哈的笑了幾聲：“沒辦法，長得帥就要低調點，別讓人嫉妒。”
這下連協助扶着攝像電纜的助理都跟着哈哈哈笑起來，只有攝像師表情嚴肅的保證用設備固定在身上的攝像機紋絲不動，專業！
專業的白浩南已經走到隊伍的尾部，陳素芬低聲：“剛纔我也想拍點，結果他們一直都在拍，有機會找他們要盤兒帶子？”
白浩南對孩兒他媽的大心臟也很欣賞，唔一聲就跟着隊伍開始挪步。
嘭！
五顏六色的冷焰火噴射下，小球員們昂首挺胸的走出來，消失六七年以後，白浩南終於重新站在了全國舞臺上。
哪怕只是個小小的U12梯隊。
~~恰好是新的一年，新的開端，這世界現實、冰冷、殘酷，也有熱血和理想激動，一起往前走，祝各位開心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