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家宴,厚重錚亮的什麼名貴木頭圓桌,雕工精美中間還鑲嵌一塊紋路奇特的大理石一樣,從白浩南和粟米兒進來,莊沉香拍拍手掌就有僕人開始流水介端菜到桌子上。
哪怕是這麼窮鄉僻壤的邊境小鎮,哪怕兵營中的罪犯連抗生素都得不到使用,依舊不會耽擱上位者的生活條件,菜品不算精美但還是有點超出前職業球員的預想:“鱷魚肉?這是什麼?這也是魚肉?味道不對吧,這是象肉?臥槽,這規模有點超標啊!”
莊沉香笑眯眯:“你不會沒見過世面吧?在溙國你好歹也是獲得過高位的。”
白浩南搖頭:“溙國我一直當和尚,主要是化緣吃飯,雖然我在少將的家裡也住了兩三個月,我得說你這生活有點腐化超標,不好,這些菜我也不會吃的,很多菜我都不能吃,其實我對吃的限制很大,細數下來只能吃得比較清淡簡單,很多肉類都不沾,二十多年已經養成習慣了。”
桌面上確實是一沾即走,最多是感到新鮮好奇的嚐嚐,白浩南絕對沒有甩開膀子大吃的舉動,粟米兒從僕人退下去就立刻坐到白浩南身邊,使勁幫他挾菜,看得出來她也是個享受慣了的,起碼選擇菜餚部位都是最精華的:“外公那邊吃得才比較好吧,媽媽平時也不這樣吃,還不是因爲你來了。”
莊沉香也證實:“平時哪有這閒工夫搗鼓,都是招待各方賓客才吃這些,今天本來準備了食材招待官方和那些機構人員的,結果機構人員全部留在了你那邊吃飯,官員們消耗不完,總不能浪費了吧,多吃點,難得這樣吃。”
沒想到白浩南還是搖頭:“這就當是自己跟自己較勁吧,我沒幾樣事情能堅持和完全覺得正確的,保持身體算是我最難得的優勢,就是不帶這幫少年踢球,我也會想辦法自己健身注意飲食,二十年堅持下來已經成了習慣,這點自控力我還是有。”
莊沉香哼笑:“你說你吧,這些事情自控力強得很,有些事情卻沒法控制?”
白浩南不臉紅:“人之常情嘛,你多吃點,如果想減肥,我那邊可以幫你做個健身方案啊,一起跑跑步什麼的絕對有效。”
莊沉香還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笑着不迴應,端起葡萄酒來給兩人示意慶祝下,拿了玻璃杯,白浩南才注意到杯口上貼了三隻細小的紙條,再一看,每盤菜碗碟邊緣都有,火柴棍一樣細細的浸在湯料菜汁和酒裡,轉頭給粟米兒看,這小姑娘都習以爲常:“試紙,外公吃飯全都要用試紙貼在旁邊,不然他寧願不吃。”
莊沉香證實了:“仇家不用說了,毒品氾濫也是很常見的,所以幾樣試紙很有必要,特別是喝的東西,你們倆平時在外面,特別是建國,你一個人在外面吃的時候多,注意飲食衛生。”
輕言細語的真像丈母孃,不過要是換個人站在這紅地毯鋪就的紅木名貴飯廳門口看看,也會覺得是倆三十左右的年輕夫婦帶着女兒吧?
所以莊沉香和兩人對坐遠處的分佈更奇怪。
不過這倒是也方便白浩南時不時的跟莊沉香目光交流,忍不住靠在他臂膀上的粟米兒肯定觀察不到,只是莊沉香抱着手臂端了酒杯,一直掛着的微笑表情很有慈愛的味道,很少有神態波動能讓女兒看見,對上白浩南也是頻頻舉杯。
阿達不喝酒,但給它弄了個鋼精小盆,裝了塊帶肉豬骨頭,讓它趴在地毯上吭哧吭哧的自己啃。
粟米兒當然更興奮,一直嘰嘰喳喳給母親講述白浩南下午又怎麼安排指導訓練,再給白浩南描述自己在學校是什麼樣的生活環境。
愈發讓兩個三十歲左右的成年人覺得像在看着孩子,莊沉香都忍不住給白浩南剜了一眼,白浩南卻耍無賴的表示我也沒辦法。
挺溫馨的家宴吃了一個多小時,莊沉香覺得菜餚都冷了,正要叫僕人過來加熱或者換點什麼,她的電話響起來,拿了看看給粟米兒做個噤聲的手勢起身調整了下才接聽。
粟米兒明瞭的趴在白浩南肩頭湊耳根:“外公!他最多疑了,接他的電話最小心!”
白浩南再次加深了一個陰險狡詐老妖怪的形象特徵,莊沉香卻飛快的瞥了眼這邊,轉頭拿着電話走到連接客廳的門邊,雖然能看見她靠在雕花門框上,卻不太能聽清說什麼。
粟米兒趁機往白浩南身上坐,好像想來兩人除了野外就是車上,再不就是白浩南那簡陋破爛的出租屋,對於這個從小不說錦衣玉食,起碼也超出普通人生活條件的姑娘來說,其實已經爲白浩南妥協了很多物質上的東西,當然這種地方的女孩兒也能吃苦,莊天成陡然發難當上主席也不過是這幾年的事情,但習慣奢靡生活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啊,白浩南現在有了深切體會。
不過這會兒他注意力在那靠着門框上婀娜多姿的婦人身上,小姑娘的心思格外敏感,說得兩句發現了他的眼神,氣得一口咬他耳垂上,差點把白浩南叫出聲來:“狗子啊!我這手都還沒好!”
粟米兒居然又能呲着牙眉開眼笑,抓了白浩南裹着紗布的手貼到自己臉蛋上,哪怕隔着紗布,白浩南也能感覺到熾熱的溫度,就跟這姑娘熱烈的情感一樣,他湊上去親耳畔時候順便:“我是在看你媽媽的電話好像有點重要,你沒發現時不時的在瞟我們,好像跟我們有關。”
戀姦情熱就是用來形容粟米兒現在狀況的,哪裡還會關心別的,飛快看看,卻關注母親的身材,低頭跟自己比較,咬白浩南耳朵找信心:“我這……也不小吧,女同學中間就沒誰比得上我。”
白浩南嗤笑:“這會兒哪裡在看這個!”其實還是有看的。
粟米兒使勁把他的臉轉過來,乾脆就在桌邊親上了,還閉上眼很投入,這個時候的她是怎麼膩歪都不夠。
白浩南倒真的經常瞟那邊,莊沉香發現女兒背對自己正在啃兔腦殼,也對白浩南狠狠的做箇中指。
所以白浩南嘴上跟女兒熱烈推送,眼睛和當媽的交流,的確有點刺激。
那邊電話打多久,這邊就熱吻多久,莊沉香掛了電話沒好氣的過來,丟在硬木石材的桌面上發出好響亮的聲音:“喂!夠了啊,你外公都在問他是誰了,現在還知道我們在一起吃飯,你還是收斂點!”
感覺嘴脣都有點發麻的白浩南下意識看了看左右,還好沒窗戶,廚房後臺那邊門也是關着的,還有盞屏風立在旁邊遮擋。
莊沉香看了他的樣子又忍不住笑:“看你那膽子小得那樣兒!”
白浩南嘟噥:“不是你們說起來很嚇人嘛……”
已經有點沉醉的粟米兒還是立刻清醒下,然後抱着白浩南的手臂小心:“怎麼會知道他?”
莊沉香其實真是捂不住笑:“首都那邊已經公開徵求邦裡這方面的意見,因爲各方面希望首府也配合搞個足球賽,現在聯合國專管毒品犯罪問題的ODC辦公室已經正式從歐洲打電話過來聯絡詢問這件事的進展,還有兒童基金會和世衛組織都表達了會一起過來考察的意願,事情已經推動起來,連首都都能獲得好處,所以她外公當然要全面瞭解整個事件,關於你……我說是因爲有了你,才下決心除掉姓李的,沒有問題吧?”
白浩南立刻聽出來其中的細節:“有了我?”
莊沉香給女兒雙手合十做個禱告的表情:“媽媽給你借一下他,因爲你跟他的關係不能曝光,現在從鎮上內部,還有首府那邊得到的消息,都認爲建國是我的新男朋友,這起足球運動也是他幫我搗鼓的,這是最簡單直接解釋我們相互關係的辦法,你能理解吧?”
粟米兒立刻有點愣住:“什麼?”
莊沉香連座位都挪到女兒身邊來,抱住她的肩膀柔聲:“外公的性子你知道,他肯定會反覆清查建國是個什麼樣的人,這個時候肯定不能說是你的男朋友,但如果只是個跟我們沒相關的人,恐怕很有可能就要把他弄走,要麼弄到首府,要麼趕走,你倆就算是回到首府也肯定更不方便見面,所以這個時候對你外公解釋是我的新男朋友是最穩妥的,其實這不是撒謊,而是他得到的消息都這麼說,我只需要順着點頭就好,你們也可以名正言順的住到家裡來,不是麼?”
這事兒有點荒唐,但白浩南聽得要忍住笑,不知道是莊沉香騙小孩呢,還是真有這麼蹊蹺:“不就是個足球隊的事情,還能造成這麼大的影響?”
莊沉香擡頭已經不把女婿當外人,白眼送他:“去去去!去收拾點東西搬過來住,我跟米兒說話,整個邦已經停滯一年半沒有任何可以拿得出手的項目,冰毒跟鴉片的產量甚至還有上升,周圍接壤的三個國家邊境口岸查到的毒品數量都在創造新高,這個時候就算是負責各個方面的機構也必須要有拿得出手的實際工作面對所有人,你以爲聯合國不需要粉飾太平?他們也是有業績要求的!”
粟米兒還摟着白浩南的手臂,艱難左右看:“只是……借,只是對外這麼說?”
莊沉香趕緊親熱:“出門裝着是我男朋友,回家是你男朋友,我們在外面工作又沒什麼交集,還不都是你跟着,如果你敢當面叫他乾爹,你還能在外面跟他親熱點呢。”
白浩南都噗嗤了,莊沉香隨手抓了筷子砸他:“趕緊去,別耽誤事,現在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我們呢!”
白浩南擺架子:“都沒問問我的意見?憑什麼我……”
這邊母女倆一起抓筷子砸他:“快去!不這麼幹,你那什麼球隊分分鐘滾蛋!”
這倒是實話,白浩南撓撓頭出來,這會兒沒啥一親芳澤的驚喜,只有彷彿不知不覺邁進危險的警惕!
其實從脫下牛仔褲開始上課的時候,白浩南就有這種覺悟了吧?
但是就像當初面對瑞能和尚的邀請時候,他沒有什麼猶豫的,還是踩進了雷區。
不爲別的,人生要是什麼都畏手畏腳,那還有個屁的意思,白浩南發現自己現在除了一如既往的能作死,膽子還越來越大了。
那個什麼老傢伙聽起來狡猾多疑,局勢更復雜多變,任何一方都不是什麼善茬好人,如果說當初瑞能、電信老闆等等各方之間的博弈還在政治鬥爭的層面,這裡就是直接上刀槍要了性命!
相比之下白浩南覺得自己更喜歡這種刺激的感覺,富貴險中求嘛,起碼到現在,白浩南自問再面對那個什麼國內做球的莊家,自己的心態完全不同了,這不就是進步提高麼。
自己還想找到真正最能夠說服自己的命運走向呢,沒什麼大不了的!
他也沒什麼東西,主要還是過去給陸老頭說一聲。
之前的山珍海味,還不如這裡一碗牛肉麪好吃,白浩南自己端了到櫃檯裡面去西里呼嚕,順便低聲把自己搬過去跟莊沉香同居說了,陸老頭猛轉頭看他,幾乎都聽見脖子骨發出咔嗒的聲音了:“臥槽!你是不要命了,還是專門就爲了來泡妞的,這種事情你也敢去攀?”
白浩南端着麪湯碗都沒抖一下,笑笑:“愛拼纔會贏嘛,你說我要是無聲無息的躲起來,除了能跟那夜總會後面的人廝混在一起,哪裡有機會看到更高地方的風景?”
陸老頭眼神放空的看着麪館外面,現在霓虹燈閃爍的餘光盪漾在門口,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這次卻沒有更往常那樣暴怒,最後低頭看看手裡的竹編大勺:“去吧,還是那句話,要跑路的時候給我打電話,以後不用來了。”
白浩南卻笑嘻嘻的放了麪碗又去摟他肩膀低聲:“我一直都很奇怪,既然你有老和尚這朋友,爲什麼不到天龍寺周圍去開個麪攤,非要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地方留着呢?”
陸老頭終於讓他如願以償的舉起大勺就打:“老子就願意!關你屁事,滾!”
白浩南哈哈哈的直接翻過櫃檯跑了,現在好幾個呆在麪館外面的西裝管事之類,看見意氣風發的他都知道主動打招呼喊王先生了,白浩南看來確實已經在小鎮上成了名人!
前方的道路又變成未知的了,白浩南想試試看這次能不能不要翻車。
想想又有點小興奮。
對,還有一家三口住一起也蠻刺激的,他又有點不要臉的大膽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