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天光明媚,海潮聲猶如銀鈴般悅耳,在一個近百平方公里的荒島上,唐信在沙灘上給四個坐在眼前的小孩子上課,教授他們一些學前班的知識,黑板都省了,直接在沙灘上用樹枝寫寫畫畫。
這個荒島成了他們離開天成之城來到地面的休閒場所,之前舉辦過海灘聚會,附近海域確定過沒有兇猛的海獸,小孩子下水遊玩也是安全的,但肯定要有大人看護。
四個小孩子認真聽講,唐信一本真經也有那麼幾分嚴師風範,遇到小孩子不懂的問題就耐心講解,對他而言,很多沒嘗試過的事情都是新奇而值得嘗試的,當一個“教師”教導小孩,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時至下午四點,講究勞逸結合的唐信給小孩子們放了假,然後在沙灘上與孩子們一同搭建木屋,他們從島上據樹,唐信又化身木匠,每一天的生活都非常充實。
當臨近晚飯時間時,唐信的耳麥中突然傳來了夏清盈的通知:唐穎到了。
唐信在“死”後那段時間,唐穎一直陪在譚雅身邊,因爲她們試圖在孕育第二個孩子,一年多過去了,唐穎帶着譚雅與新的孩子來到了天空之城。
眼看天上飛來一架直升機降落在沙灘上,唐信帶着孩子們走過去笑臉相迎。
一身素雅白色連衣裙在身上的唐穎看起來優雅成熟,腳剛踩在沙灘上,就聽見四個小孩子齊齊叫道:“奶奶好。”
至少唐謙原本該叫姑奶奶的,不過這個叫法也不知道被哪個王八蛋流傳下來變成了粗俗的惡語,於是唐信就讓孩子們叫唐穎奶奶吧。
唐穎與小孩子們笑着打個招呼,隨即走過去自然地挽住唐信的胳膊,姑侄倆並肩漫步在海灘上。
“唉,見到嫂子,看到你媽三十多歲的樣子,年輕漂亮。自慚形穢啊,又被這些孩子叫奶奶,歲月催人老嘍。”
唐穎自憐自艾地感嘆剛剛發表完,唐信刷的一下把一瓶水放在了她的眼前,笑嘻嘻道:“變年輕容易啊。小姑想要多年輕?三十?二十?十歲蘿莉也沒問題!”
唐穎啞然失笑。說:“你先收起來,等回去了再給我,要兩人份的,我總不好變個模樣去見雅姐。”
唐信認同地點點頭。把年齡泉水先收了起來,一晃好多年過去了,從前是他跟着小姑身邊轉悠,小時候是小姑牽着他的手,現在是小姑玩着他的胳膊。唯一不變的是唐信和小姑仍舊能夠無話不談,暢所欲言。
即便是自己家中瑣事,唐信也毫無隱瞞,唐穎甚至爲唐信出謀劃策,提點他如何平衡家中的關係,語重心長地把對女人的分析全部灌輸給唐信。
“天海那邊,一切都好嗎?”
日暮西山,海潮璀璨,孩子們打算晚上在海灘上過夜。住在他們與唐信親手打造的木屋裡,現在孩子們就在吃飯,唐信則與唐穎走的比較遠,終於問出了他心底最想知道的事情。
雖然他有時光電視可以自己過目,但唐信始終認爲只看人的言行。不接觸,沒有處在交流的氛圍或近距離觀察的情況下,很難看清事實本質,尤其是他即便看時光電視。也只是匆匆掠過。
唐穎忽而擡頭望天,白天晴空萬里。到了傍晚之時,突然陰雲密佈,這鬼天氣說變就變,令人措手不及啊。
“怎麼說呢,不知道你聽說了沒有,前段時間黑市上流傳着很轟動的一件事,有人標價一百億美金找僱傭軍,你猜猜僱主和目標,分別是誰?”
唐信聞言愕然,一百億美金?
他從前找僱傭軍,充其量一個任務也就一億美金就頂破天了,而且是顛覆獨裁者統治,至於找邦頓暗殺滅門之類的事情,根據目標不同,少的幾百萬,多的數千萬,價錢是根據目標的身家與風險來決定的。
一百億美金,這起碼說明目標的強大與任務的艱鉅,風險之大,恐怕已經超出了個人生死,而會牽連甚廣。
唐信除了前陣子指揮天空之城打了一仗之外,這最近一年都很少涉入打打殺殺的事情,思維上也懶得主動去揣摩這類事情。
“不知道,不想猜,小姑就直接告訴我吧,我正在試圖將自己身上的腹黑屬性隱藏掉。”
“呵呵呵,那好,我告訴你目標,你來告訴我僱主,目標就是米諾斯聯盟,有人開價一百億美金。”
唐穎笑得頗爲開朗,想起小時候教導唐信的時候,其實只爲了讓這個孩子多長個心眼,別長大了吃虧,可萬萬想不到唐信長大之後,心眼太多了......
唐信沉默片刻,想了想,能夠開一百億美金價格的,如果不是政府的話,無論是企業或個人,這筆鉅款都不是誰都拿得出來的,而且是交付給僱傭軍的話,這一百億美金還必須是沒見光的錢,不在金融機構監管之下,否則賬面交易記錄,就是一個把柄。
天下能出得起一百億美金的,真不多。
唐信失神道:“該不會是宏信集團吧?”
唐穎似笑非笑扭頭瞥他一眼,淡笑道:“沒錯,我也是事後才發現的,蔣,白,杜,劉,馮,五家聯合出資一百億美金找僱傭軍,要求徹底消滅米諾斯聯盟,這件事是在米國出兵之前,原本在黑市上引起軒然大波,無數跑腿的中間人開始積極聯絡世界各地的武裝組織,就連恐怖組織都有興趣接這筆生意,但是米國兵敗南大西洋,本土遭遇核爆之後,黑市上的動靜立刻變得詭異死寂,沒人敢去賺這筆錢。董賦才和陳逍最初就反對,他倆有可能猜到了你沒死,只不過沒有對人說,後來這筆在黑市掛單的任務也就不了了之。”
唐信感慨萬千,都說人死如燈滅,但在他身上不是一個人走茶涼的慘淡情景,這讓他倍感欣慰。
“公司呢?”
“很好啊,董賦才比你更合適當龍頭,這是實話,當然,也只在商業經營層面。有他在,宏信集團至少二十年會穩住江山,但是唐信,你要明白,世上沒有什麼能夠持續千秋萬載,無論宏信集團多麼龐大,終歸是人在管理,當有一天管理層青黃不接後繼無人時,就是走向衰敗的開始。”
唐信深知這一點,點頭道:“其實最初宏信集團就是一個平臺,是我從一無所有到擁有資源的一個發展軌跡,而現在我擁有的資源從明轉暗,我深知做好了二十年後宏信集團從世界消失的準備,因爲那時我可能擁有的資源,比十個,一百個宏信集團更加龐大。不過怎麼說呢,心裡始終不是滋味。”
“當然,那是你人生寶貴的經歷,拼鬥,搏殺,奮鬥向上,做到別人不敢做的事情,是你證明自己意志力與決心和行動力的豐碑。不過不要緊,宏信集團最強大的地方不是有多少錢,又有怎樣的人際網絡,而是你將很多能幹的人匯聚在了一起,董賦才,白鄴宇,陳逍,蔣俊,杜承嘯,劉寶丰等等,每個人都能獨當一面,我想他們會讓這個時代在東方最閃耀的商業奇蹟延續很久。”
唐信點頭一笑,說:“我相信他們會的。”
要下雨了,氣流變得寒冷,唐穎緊了緊挽住唐信胳膊的手,轉頭笑容可掬地凝視他,問:“你呢?難道你的未來就是這樣無憂無慮地一直下去?”
唐信昂起頭望向陰雲密佈的天空,神色充滿嚮往憧憬道:“小姑,你猜,烏雲背後,會不會真的有彩虹?我想,我的未來就在那個後面,還有許多值得開拓,探索,冒險,去欣賞去見證去參與的奇妙事情,我不想停下腳步,但我想讓事情變得單純一些,美好一些,爾虞我詐生死博弈的世界,我厭倦了。人說屠萬人爲雄,稱王稱霸對他人的勝利,其實,會輸掉自己。”
電閃雷鳴風雨交加的夜晚,唐信躺在木屋中,房門大開,六個女人千嬌百媚爭奇鬥豔地也平躺在他身邊,七個人望着外面的雨夜暢所欲言,唐信嘴角彎彎,看着那陰沉的烏雲沒有絲毫不悅,雨一直下,時不時劃過閃電照亮天際。
風雨之後見彩虹。
唐信喜歡這樣的雨夜,因爲這預兆着未來會有一個令人神清氣爽的晴天。
就在相距十米之外的小木屋中,唐謙與李梓瀅相對跪坐,馬上七歲的李梓瀅滿面羞澀,不敢去看眼前一臉天真的唐謙。
兩個小孩沉默許久之後,唐謙主動把臉湊過去,睜着無邪的雙眼將嘴脣貼在了對方的薄脣上。
唐謙眨眨眼,不知道爲什麼李梓瀅的臉蛋通紅猶如熟透的紅蘋果。
他撤回了身體,舔了舔嘴脣,說:“不好玩,我去找爸爸。”
說完他就站起身一路小跑來到了唐信的木屋中,很快就在唐信臂彎中呼呼大睡。
李梓瀅卻一個人出神地坐在原地,伸手撫在嘴邊,她至少意識到了初吻被奪走了,而那,應該是很寶貴的東西。
心裡感覺很奇怪,不惱不怒還有些高興。
她拿出自己的小日記本,拿出鉛筆開始在上面寫下這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同時,還用程慕教她的簡筆畫畫出了兩個小孩對坐接吻的配圖,畫完畫之後,她呆呆地看着日記本,突然用力合上,然後上了鎖,把鑰匙掛在脖子上藏在衣服裡,立刻鑽進被窩開始入睡。
三年後,天空之城在大西洋上空消失,沒有人知道它去了哪裡,米諾斯聯盟也漸漸淡出視線,成爲了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