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掌上電腦上的文字,唐信終於確定,弱點轉移棒生效了。
廖朝陽說他錯了,而他的錯,不在於做的事情是正是邪,並非站在道德與法律天平上去衡量。
而是他盲目自大並且樂觀地認爲無懼天下。
人是羣居動物,在社會中有着各種各樣的關係網絡,人非草木,加上與生俱來的親情,廖朝陽可以一人做事一人當,但他的敵人不見得會只針對他。
當年唐信就問過司徒炎鑫:想過後路嗎?
這個後路,不單單是他個人的,還包括他在乎的一切!
唐信心狠手辣,他不狠不行!
有時候斬草除根並不代表他漠視生命冷血無情,他只是避免悲劇發生在自己身上。
裴紹生死未卜,就算活着,也會是廢物一個。
但唐信一出手就是把整個赤色黎明顛覆掉,就是要抹殺掉這一切的威脅。
他沒有貿然向拉爾夫出手,也是爲了萬全之備,生怕貿然開啓殺戮,對方權勢熏天的龐大網絡中,如果有前赴後繼的殺手來報復,簡直防不勝防。
司徒炎鑫他們把殺人好像當成了一種消遣,一種茶餘飯後擺脫乏味生活的興趣,哪怕崇高一點,他們認爲肅清社會奸惡是他們的使命,可就算是國安的人,身份資料等等各種私人信息都要保密,因爲面對窮兇極惡之徒,首先要確保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他們的弱點太顯眼了。
興許,從未失敗過的他們。不曾想過,如果有天沒有得手,實施殺人的過程中目標逃脫,那樣的情況出現後,他們會過上怎樣提心吊膽的生活,沒準下一秒,就會聽到家人的噩耗。
唐信無聲一嘆。朝廖朝陽點了點頭,然後走了出去。
這人不願再面對家人,爲家人安全設想是一方面。這代表他肯定不願意放棄自己的追求,另一方面則也是自尊心在作祟。
他無法面對自己的父親,也無法再面對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姐。
來到另一間病房內。唐信端把椅子坐在牆邊,後腦勺挨着冰涼的牆壁,目光淡淡地凝視病牀上沉睡的司徒炎鑫。
他身體沒大礙,只是虛弱,休息一陣便能恢復。
“沒想到當初一番好意送你20%股份,居然埋下了隱患。”
唐信喃喃自語。
不知不覺中,他靠着牆睡着了。
坐牢這段日子裡,他養精蓄銳鍛鍊身體,但還是抵不住接近四十個小時不睡覺的疲倦。
很久以前,他上初中時和孫道週末玩網遊。也試過差不多兩天不合眼,而也就是從那以後,他在上學期間再沒玩過網遊了,用那時的話說,他覺得玩個遊戲。比上學還累,現在,則可以說比工作還累。
晨曦射入病房之中,唐信臉部被陽光照射,不情願地睜開眼,同時聽到了嘩啦一聲。
窗簾被徹底打開。愜意的光線充盈室內。
唐信揉揉眼睛,看着披頭散髮的司徒炎鑫站在窗前,他穿着一身病號服,唐信看不見他的臉,也不知道他的精神狀況。
“唐信,我挺過來了,現在,我們該談一談。”
司徒炎鑫緩緩轉過身,面無表情,尤其那雙眸子,彷彿看破生死般淡漠。
吃一塹長一智,司徒炎鑫他們經過這一劫,心境思想,體會覺悟等等,顯然與以前有了很大的改變。
唐信彎下腰揉揉臉,打個哈欠懶散地說道:“談什麼?”
“卸掉你的僞裝。我們談一些殘酷冰冷的現實。”
司徒炎鑫筆直地站在了唐信面前。
唐信微微愣神,歪着腦袋仰視對方,迅速收回目光輕聲道:“坐下來,我不習慣仰望別人。”
司徒炎鑫在病牀的末端坐下,胸膛挺起,撐起了病號服,明顯可以看出他的胸肌。
唐信也直起腰,閉上眼十秒鐘,再睜開後沉靜若水。
“我不謝謝你救了我。”
“我不稀罕。”
“你如果單純地要救我,在我昏迷之前,會看到你出現。”
“事情從來不單純,我的立場也不單純,你我心知肚明,你只是你,而我,不是我個人。”
“當然,宏信集團有沒有做出決定?”
“什麼決定?”
“解僱我。”
“暫時沒有。”
司徒炎鑫與唐信你來我往的言談,兩人都沒有絲毫猶豫。
“我如果出賣了宏信集團,我會不爲人知地死去,所以,我挺過來了。唐信,我已經向你證明了我的意志,現在輪到你,拿出誠意,給我一個留下的理由。”
司徒炎鑫的自知之明告訴他:唐信珍惜他這個人才。
他沒有向彭修妥協,這一點唐信不用問也知道,因爲如果司徒炎鑫妥協了,彭修沒必要撮合華夏兵器集團入主業科,有了技術信息,司徒炎鑫又合作,他們可以完完全全另起爐竈,打造一百個業科。
而唐信選擇在司徒炎鑫被帶走超過十二個小時後纔去救他,理由很簡單,他的確想看一看司徒炎鑫的選擇。
這個道理,他當年教過何嫣。
強者不妥協,更不會被要挾,被壓榨,被脅迫時就跪地求饒。
如果司徒炎鑫頂不住,只能代表他的極限太低。
他如果泯然衆人,那他可以沒有原則,沒有立場,沒有追求,沒有底線。
可他想要成爲關鍵人,就必須具備常人不具有的素質。
唐信心中愉悅,至少司徒炎鑫在這一點上沒讓他失望。
不過此刻,唐信心中冷笑。
司徒炎鑫跟他玩起了心理遊戲。
唐信的確看重他。他有諸多計劃想要實施,但每一個計劃都需要關鍵人物,司徒炎鑫恰好就是其中一個,但這不代表唐信會因愛才而退讓。
“司徒,擺在你眼前有兩條路,第一,離開宏信集團。去過你自己想要的生活,白天悠閒,晚上嗜血。都隨你的便,反正你不缺錢,不用爲了生活奔波。第二。和以前一樣,你繼續在業科工作,你的私生活我不過問,但是,我必須提醒你,下一次,你如果再次陷入同樣的困境中,你只能聽天由命了。”
唐信坦白地說完這番話,他不是保姆,也不是救火隊員。而司徒炎鑫若重蹈覆轍,恐怕董事會所有人都會覺得他是個麻煩簍子。
司徒炎鑫慘淡一笑,彷彿自言自語道:“唐信就是唐信,不會接受被動局面。”
他眼中煥發出複雜的神采凝視唐信,沉聲道:“唐信。你很狡猾。你明明知道我無法割捨業科的事業,因爲你讓我看到了別人給不了的奇妙世界,哼,是我天真了,你掌握着主動權。我只能選擇第二條路,但是。我還是強烈要求,你必須對我坦誠。”
他口中的奇妙世界,其實就是科研工作本身。
司徒炎鑫並非專一於殺人,他有天賦,並且很好地發掘與利用了這份天賦。
科研工作的過程是枯燥乏味,甚至是折磨人的,令人感受到了煎熬。
但在開花結果那一刻,會是一副格外壯觀與璀璨的景象。
司徒炎鑫過去一年多瘋狂工作,研究成果出來時,他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成就感,而就是爲了這份彷彿能夠持續永恆的成就感,他知道他的靈魂被綁在了業科。
他沒有籌碼談條件,走或留,離開一拍兩散,他自己也要承受巨大的損失,這份損失,並非金錢,而是人生,留下的話,又正中唐信下懷。
唐信隨意地一擡手,示意自己可以坦誠。
司徒炎鑫雙臂環胸,一字一字道:“唐信,一年多以前,你給了我石墨烯與納米芯片的科研資料,就是有了這兩份科研資料,我的研究只用了一年時間,在外人眼中,這是奇蹟!因爲我們從原始社會一下子進步到了現代社會,並且,將會引領產業革命。你能告訴我,你的資料來源是哪裡嗎?我很難想象,這樣一份絕對正確沒有絲毫紕漏,我只需要去反覆驗證並且打造設備實驗就能成功,這資料的價值,百億千億都不足其萬一,誰會給你這樣的資料,而你,除非拿宏信集團的股份出來去換,纔有可能獲取!”
唐信面不改色,儘管這番話實際上在他心中造成了不小的震動。
他難道沒想過技術上的突飛猛進不會有人懷疑?
想過。
但別無他法,比起他直接拿出逆天道具來被人懷疑,現在的情況已經好了數百倍。
就像劉寶丰也對醫藥基地的科研進展驚歎不已,心中早就對科研資料的來源有了疑問,但他是聰明人,問了又怎樣?會有結果嗎?有些秘密註定爛在肚子裡比說出來要強。
唐信輕聲回道:“這是我的秘密,無可奉告。”
坦誠,他很坦誠,真相就是不能說的秘密!
司徒炎鑫大概早有預見,而他要追根究底,顯然不僅僅是好奇心驅使,並非有了答案就偃旗息鼓。
“唐信,你的秘密太多了,當一個人的秘密越來越多時,就會包不住。醫藥公司十年內將壟斷行業8成以上的市場,業科也有了能夠引領產業革命的技術成果,唐信,你如果是個觀衆,你認爲這可能嗎?而且是在一個第三世界國家中!”
他神經質地忽然大聲問道。
唐信依舊面色淡然,說:“可能不可能,現實已經發生了。我與其去思考你說的那些,不如去想一想,觀衆認爲不可能,那麼觀衆會做什麼!”
他口中的觀衆有很多已經做出了反應,棒子來竊取藥物資料,醫藥十大巨頭聯合抵制宏信集團,甚至彭修那波人的籌謀也算是。
老生常談一個詞,崛起,大國崛起,草根崛起
難道崛起就是一個人志得意滿笑嘻嘻地從小矮子羣裡脫穎而出嗎?
不!絕不是!
崛起的背後,伴隨的是無數刀光劍影!
要把強者拉下神壇,不鬥爭如何實現?
壓制與反抗,就是強弱之間的博弈核心。
司徒炎鑫低頭微微搖頭冷笑。
“唐信,你胸有成竹彷彿一無所懼,你不怕挑戰,迎難而上,似乎天大的危險你也能穩若泰山。你的自信從何而來?憑你的家境,你在發家之前平淡的經歷,加上你根本沒有超越別人的學識,換一個人說出和你同樣的話,會被嘲笑得無地自容!可偏偏是你,偏偏就是你,你讓人信服得無法反駁,你究竟有何依仗?”
唐信擡眼看了看天花板,出神地說道:“也許是我的幸運,老天選中了我。”